在驛館歇息半日,又泡過湯浴,洛晚塵渾身通泰,終於感覺到身體是自己。真想就這麽躺在床上不動彈,睡到天荒地老。


    而那兩位,因為之前有從過軍經曆這些都算不了什麽。不過神色比之前更為凝重,因為剛聽完驛站驛丞的匯報。


    離州情況並不如預想的那般好,因為離王離開離州已有年餘,朝廷早就派遣新官員來離州任職。


    現任離州知府叫賀遜。


    離州本就是個偏遠邊境州,土地貧瘠山高路陡。來這裏的官員都視為自己被流放,大多鬱鬱寡歡不得誌。


    所以來離州的官員大多都想著早點掙夠功勞得到陛下的賞識早點離開,所以官員上任第一件就不是如何安撫民眾,而是絞盡腦汁如何掙功。


    這次來的賀知府,走的是胡氏路子,想巴望著能夠依附太後撈一個油水多的官職。不知道是不是錢鋪路不夠,莫名被外放到離州來。


    離州知府說是掌一方民政,但離州位置特殊,知府軍政民政一把抓。即使有著一方主導權,可是離州知府不如江淮地區一個縣令吃的肉多。撈油水的地方太少,蠻族又難馴,哪哪都不順意。


    聽說離王就是因為平定蠻族有功才被召迴北都的,賀知府便打了這個主意。


    要激怒蠻族還不簡單嗎?


    整個離州的稅賦一般都不用上交朝廷,隻要能自給自足不向上麵伸手朝廷都要千恩萬謝。


    所以賀知府到任第一件事就是加重稅賦,一來可以向朝廷邀功,二來可以迫使蠻族反叛,三來自己腰包也可以鼓起來,一舉兩得。至於蠻族是生是死,不歸他這個外鄉人管。反正那些蠻族總不可能把他殺了,殺朝廷官員那廝就是反叛謀逆。等待他們的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如果真是最壞的境地,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上麵還有胡氏替他撐腰。


    楚夢棲在離開之時做了諸多安排,也經不起賀知府這般折騰。被欺壓的蠻族已有蠢蠢欲動的跡象,如果五娘他們再晚迴來幾個月,隻怕離州滿地的作亂。楚夢棲的多年心血都要被這個賀知府給毀於一旦。


    驛丞專門辟出了一個安靜的小院安頓三人,連日奔波他們也需要好好休息再做籌謀。


    五娘靜靜地坐在廊下,眉目如水,粗糙的指腹摩挲著水秀編織的那條牛皮鞭子。剛洗完的長發還沒有幹,懶散地披在身後。


    臨走前楚夢棲千叮嚀萬囑咐,做事切莫如上戰場逞一時之能,三思而後行。


    眼前是要奪迴離州的軍政大權,才能進攻西蜀。


    左蒙在門外樹下磨刀,一劃又一劃。犀利又粗糙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小院,分外清晰。


    洛晚塵一聽,趕緊把自己的劍也拿出來,想讓左蒙幫忙磨一磨。


    不過一看到左蒙冷肅的眉目,滿眼的紅血絲,還是自己磨吧。


    一個執著於磨刀,一個人執著摸牛皮鞭,真是奇怪。


    洛晚塵瞧著靜默無言的兩個人,還是咳嗽一聲開門見山道:“兩位有何打算?”


    五娘抬起頭,一路上風餐露宿,披星戴月,加上秋冬幹燥,臉上沒有之前光滑瑩潤。五官底子到底在,依然有一種說不上美。美人遺世,孤絕星塵,大概就是洛晚塵當下的感覺。


    難怪楚夢棲當年對她念念不忘,這樣的女子哪個男子不心動。


    五娘冷哼一聲:“當然是先奪迴離川的控製權。”


    洛晚塵蹙眉:“你要殺了賀知府?”殺朝廷官員可是重罪,事情一旦鬧大就不好收場。


    按大遂律例,封地藩王隻享受食邑,是不能幹涉封地軍政、民政的。楚夢棲之前也隻是知離州事,說白了也隻是暫代離州事務。他走之後朝廷才派遣賀遜擔任離州知府,明文上賀遜才是離州之主。


    “誰說要殺他了?好歹他也是黎州知府。隻不過賀知府日夜操勞公務,需要休息一下。”


    說完五娘抽出鞭子,重重地擊打跟前那棵樹。


    南方的秋天比北方秋天來得晚,樹上早已承受不住的葉子在樹枝顫抖下紛紛掉落。


    是夜,遠離北都是非的離川依然燈紅酒綠。


    正大街的百香樓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但凡能在離川說得上話的,都會時不時在百香樓裏宴請賀知府。把賀知府吹得飄飄欲仙,巴望著跟著賀知府以後一起飛黃騰達。


    已是初冬,百香樓內依然溫暖如春。掌櫃柳鶯穿著一襲百花緋紅襦裙讓她整個人比花更美更豔。


    迎來送往,臉上都是笑意盈盈,像是得了什麽天大的喜事。


    若說有什麽人她最討厭,便是賀知府。在這裏白吃白喝不說,揩油更是家常便飯,還想著讓柳鶯做他的外室,這百香樓也得歸他。


    簡直真的把自己當離州之王,柳鶯虛與委蛇都覺得十分疲累。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北都那邊形勢不明,隻能暫且安撫住賀知府。


    賀知府半夢半醒之間,真假難辨道:“隻要跟了本知府,你就是這離川乃至整個離州最尊貴的女人。不遜於之前的離王妃。”


    柳鶯心裏冷笑,真是白日做夢。且不說你是不是離王那樣的縱橫謀劃之人,離王妃上得了戰場殺敵又豈是她這種小女子能比的。這些當官的除了會畫大餅基本不會幹別的,心下期盼著離王夫婦早日歸來收拾這個隻知道貪吃的蠢豬。


    今日客人發現,柳鶯比起往日更為嬌豔動人,連麵妝都是北都流行過來的桃花妝。兩頰緋紅如桃花,額間用胭脂畫的桃花更是栩栩如生。也不知是花讓人豔,還是人比花嬌。


    賀知府一見她這模樣,白日因得到離王妃不日將歸離川的消息而不快的情緒瞬間都飛到九霄雲外。


    離王妃迴來又怎樣,現在離川是他做主。


    柳鶯滿麵含春地恭敬地朝賀知府福一福身,親自帶著他去時常去的隱秘雅間。


    賀知府這也頭一次見柳鶯這般熱情周到,以前柳鶯恨不得站得離他十丈丈遠,要想摸一摸也得費好些力氣。今日怎麽態度大變,是不是突然想通了?


    難道說北都的局勢柳鶯已知曉,知道離王已經再無返迴離川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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