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是救人,救人就救人,不要在乎對方是誰。


    在去離川的路上,離王讓他救治快病死在路上流民。在離川,讓他救治戰場上受傷的將士。在離川,人人都尊敬他,即使再蠻橫的蠻族漢子見到他都彎腰低頭行禮,恭恭敬敬稱一聲趙大夫。


    而不是那皇城裏那種謹小慎微的如履薄冰,誠惶誠恐。


    在繁華北都之外,他找到自己身為醫者的使命感。


    哦對了,趙大夫的真名叫趙如善。


    關於瘟疫楚夢棲還在貢院的時候,五娘就找到趙如善,讓他潛心研究治病的良方。


    這天下的瘟疫一場與一場不同,所以都要研製新的藥方。


    趙如善自然知道離王心憂天下,疼惜百姓。


    一聽離王要去疫區,他二話不說便帶著一車藥材來了。


    一人玄衣立在廊下,灼灼如花樹。一人青衣布袍,郎朗如明月。


    兩人相視而笑,千言萬語都不用再說。


    主仆十年,感謝推辭的話都省下。


    有人高興有人吐血,洛晚塵怒氣衝衝在自己小院裏來迴走了一個時辰才消氣。


    “楚夢棲,老子是上輩子欠你命沒還嗎?這輩子要掏老婆本供你玩!”


    楚夢棲倒是悠閑坐在一旁地喝著茶:“你個道士不娶妻不生子,存那麽多銀錢有什麽用,不如拿出來賑濟百姓。他們會永世記得你的好。說不定傳頌的故事多了還會給你立個什麽神仙牌位建廟宇,以後歲歲年年都受百姓供奉豈不是賺了?”


    洛晚塵在京中有多少產業,楚夢棲並不清楚。隻是當年離京時楚夢棲想到以後可能迴來,必須提前做些準備,所以將皇帝的賞賜留下一半給洛晚塵,讓他在北都內打理。


    別看洛晚塵天生一副仙風道骨絕塵出世之姿,私下裏也是很精於打算的一個人。


    求道是他不得已為之,賺錢不花看著玩是他的快樂。


    當年他被楚夢棲送來的財物激動得好幾天都沒睡好覺,當時兩個少年連偷偷買碗冰酪都要分著吃。


    現在被楚夢棲獅子大開口估計要傷心很久才能睡好覺。


    臨走前楚夢棲兩手空空,洛晚塵在他背後恨得咬牙切齒。


    仲夏時節衣衫單薄,楚夢棲穿著薄衫露出頸脖處一大片潔白的皮膚。


    洛晚塵瞧著那細白之處,恨不得自己像偷襲的狼一樣衝上去咬斷那雪白的脖子,不過也就一激靈就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那脖子還是由著別人咬吧。


    晚霞披在他身上金光仿佛是自己金子鋪上去的。一身榮光的是他,心痛的是自己。


    楚夢棲忽然收斂笑容:“等我歸來之時,便是南下之日。你早作打算,隨我南下吧。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有了它們該去的歸處總是好的。這北都的天要變了。”


    但凡有些看雲望天知風雲本事的北都人,都知道北都的天要變了。


    洛晚塵一怔,遲疑片刻後迴複:“好。”


    楚夢心滿意足,又聽到對方說:“聽說百象國這開山下海都是寶,販運到北都不知要賺幾何?”


    得,這人鑽到錢眼子裏去了。哪裏還有個道士的模樣。


    水秀聽聞王府要變賣財物支持疫區,也興衝衝地把自己平時攢下來的東西放在五娘眼前。


    不外乎是一些精巧的首飾,都是女郎喜歡的東西。隻是五娘給她的都是金銀所製,想著以後還能換錢。


    “王妃,我這裏還有些你平時賞我的,也拿去變賣了吧。反正我也用不著。”


    五娘把東西包好塞迴她的懷裏:“這點東西你自己留著吧,現在我可是一窮二白,以後可沒多餘的錢財替你添置嫁妝。你自己好歹存一點,以後應急。”


    水秀知道五娘說話一貫說一不二,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五娘提醒她:“找個厚點的襖子,把東西敲扁縫補在裏麵。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用的上了呢。”


    *


    楚夢棲走得悄無聲息,那些聞言要來送行的百姓撲了個空。


    離王府大門外時不時有人經過探望,卻隻看到緊閉的大門。


    北都還好,城外四處人心惶惶,生怕瘟疫傳過來。百姓一聽說離王親自去了疫區看護病人,覺得這次瘟疫可能也沒那麽可怕。漸漸人心也安定下來。


    離王府的財物一車車往外運,也沒見換迴多少錢財。倒是運往疫區的藥材和糧食車隊多了起來。


    家中奴仆聽說也遣散好多,隻留下幾個看守離王府。


    過了半月,傳說離王妃也去疫區。


    離王府開了一個頭,城中富戶也掛不住。知道如果瘟疫蔓延他們也逃不掉,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他們又不是不懂。於是城中富戶也開始籌措糧藥,送往災區,竟也形成一股風氣。


    尤其是那些與汪氏有牽扯之家,想以功贖罪,不惜變賣家產。


    會試重考結束,士子們這才有空想拿楚夢棲做文章。這才發現坊間都是稱頌他的傳言,對他歌功頌德。若是誰說一句離王夫婦的不好,便會遭受群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時下多處流民鬧事,北邊聽說有大量的人馬靠近邊境。這是胡奴想趁著大遂自顧不暇的時候趁火打劫。


    人心惶惶之下小心翼翼,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瘟疫控製住已經是夏末,可難的還在後麵。很多病人命是救迴來,但因腐爛筋骨、心肺受損,很多人活下來也是殘廢。


    加之錯過春耕,很多田地荒蕪,秋收無望,接下來又是嚴酷的漫長冬季。


    楚夢棲日夜憂思,曬得又黑又瘦,隻有一雙漂亮眼睛能看。五娘脾氣本就風風火火,皮膚曬黑更顯兇悍。有些病人受不病痛聚眾鬧事,又不能用兵震懾。五娘又塗上麵,晚上四處遊走,那些鬧事的病人一聽鬼婆的聲音就乖乖地安靜下來。


    他與五娘在疫區待了幾月,對外麵的事充耳不聞。


    每個治愈離開疫區的百姓都會在離開時,朝他們倆所居住的院子恭恭敬敬地磕頭感謝。官府會分給他們一小袋糧食,其他的也管不了。


    原來應該長滿沉甸甸的穀穗的土地全是及膝茂密野草,讓人心生悲涼絕望。


    盡管各方籌集糧食,也漸漸短缺。很多百姓擔心不是被瘟疫奪取生命,就是被饑餓奪走生命。


    楚夢棲建議他們都去南方。江淮一帶富足,冬天又溫暖,至少多條活路。


    大量的流民南下,沿途盜匪四起。


    楚夢棲迴北都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汪氏兄弟判了秋決。


    卻沒有人對這個大快人心的消息感到歡欣鼓舞。


    因為,夏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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