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棲引開話題,故作神秘道:“今天呢我們去看一出好戲。”


    五娘不解:“看戲不應該是去戲樓嗎,邀月樓也有戲可看?難不成是梅花成精與讀書人演繹一段人妖奇緣?”


    楚夢棲搖搖頭,一本正經:“今天這出戲啊,戲樓可看不到。可比奇緣更精彩呢。”


    馬車碾碎殘冰,緩緩停到邀月樓前, 穿著藍布棉襖的兩個夥計一個上前拉住馬韁繩,一個抱著馬凳放好,並撐開一把油紙傘擋風,嘴裏叮囑著“貴人小心。”


    五娘這幾個月與楚夢棲也差不多去了大大小小的場所,能把服務做到如此貼心的地方著實少見。


    楚夢棲先行下車,他披著雲紋暗花藍緞紫貂鬥篷,一副天潢貴胄的氣派。下車後又伸手親自扶著五娘下馬車來。


    五娘隻是挽了一個高發髻在頭頂,裝飾著幾隻點翠珠花,因為出門戴鬥篷不方便其他珠釵。耳朵上也一套的耳墜,打磨得細細的珊瑚珠子串成長串垂在脖頸處,讓寒冬有一點暖意。乍一看不覺得,細看隻覺得貴氣逼人。身披大紅羽緞貂皮鬥篷,加上明媚的妝容,便是冬天最熱烈的存在。


    若不是臉上那花鈿有些妖冶,恐怕見之者無不稱讚其美。


    羊羔襖子的水秀與左蒙跟在身後,左蒙警覺地四處張望一番,才快步幾步跟上。


    楚夢棲與五娘相互扶持著邁上台階,未等他們行到大門處,門簾已被撩開,一股暖意迎麵撲來。


    大概是到了晚上,堂內隻有零星客人在低聲喝酒。


    楚夢棲想這些人怕是沒有定上欺雪院的賞梅座。


    幾人一進入,隻覺得渾身有些熱意。楚夢棲解下鬥篷遞給左蒙,水秀上前解下五娘的鬥篷抱在懷裏。


    楚夢棲道:“邀月樓主人可真是一個會享受的人。你看這整個大堂不見一個煙熏火燎的火盆,四處都是暖意湧動。可知為何?”


    五娘忍不住要翻白眼,還是很給麵子地反問:“殿下以為如何?”


    楚夢棲很滿意五娘的態度:“因為是個邀月樓都燒著地龍。再好炭燃燒即使見不著煙,也有股子煙味,隻有燒地龍隻有熱氣沒有煙味。不然煙味會影響梅花的清香。梅香隻有淡香。”


    相貌齊整的年輕夥計見上前想問他們可有訂座,一旁的掌櫃趕緊上前把夥計給拉開,微微彎腰笑容滿麵:“貴客光臨,榮幸之至。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時,請貴客隨小人而來。”


    幾人跟著掌櫃的往後院走去,七拐八繞之後到了一間雅廳,推開兩扇梅花雕花木門。


    前進過程中,走廊過道幾乎隨處可見造型奇特梅花盆景。或古樹生繁花,或瘦枝疏花,枝幹遒勁,在寒冬裏別有意境。


    熏香也是若有若無的淡香,令人心神安寧。


    水秀連連稱奇,她是沒見過這般把梅花養在屋子裏的。


    楚夢棲道:“這些梅花盆景都是在室外養著開花了再搬到室內供人欣賞的。”


    水秀恍然大悟,她隻見過南來的讀書人把花草養在院子裏,能養在屋子裏的估計她也沒機會見到。隻覺得樹越大花開得越多越是好看,從來不覺得小樹開幾朵孤零零的花有何看頭。


    今日一見這些盆景,突然間明白了什麽。昏黃暗沉的室內突然出現一盆點綴鮮豔色彩的植物,強烈的對比會把美麗放大。也容人產生更為廣闊的想象,豐富人的精神。


    楚夢棲道:“瞧瞧水秀這些日子還是蠻有長進的。”


    五娘撇撇嘴:“要我說,就是吃飽了沒事幹,閑得慌。樹長在地裏怎麽了,就被你們這些所謂的文人雅士刨出來裝進小盆裏,然後折斷枝丫變成你們喜歡的樣子。天天鼓吹什麽梅花風骨,其實它們都不能長成自己的樣子,被折騰成你們喜歡的樣子還要被你們吹捧。”


    楚夢棲搖搖頭:前有牛嚼牡丹,後有五娘論梅。


    掌櫃得推開門以後就消失了。


    五娘一進門便看到有一個人已經坐在臨窗的桌上,一襲月白色的道袍暗紋在明亮的燈光下浮動,頭發簪於頭頂,正優雅地倒著茶。室內茶香嫋嫋竟不輸從窗戶裏偷偷溜進來的梅花香。


    “你來的可真是時候,才泡好茶你就趕著點來了。”


    兩杯熱茶已放好。白而潤的瓷杯上無一絲花紋,讓茶湯更顯透亮。


    聲音五娘有些熟悉,一細想便知道是誰:洛晚塵。


    水秀與左蒙自覺地站到不起眼的牆角。


    “師兄才是最懂我的那個人,直到這麽冷的天與其配溫酒,不如配熱茶更適合我這個俗人。”楚夢棲毫不客氣,拉著五娘到桌邊坐下。


    桌子一邊靠牆,三麵坐人,正好一人一麵。


    五娘很是好奇,捧著麵前的熱茶杯一臉好奇道:“洛真人難道就是這邀月樓的主人?”


    洛晚塵反問:“王妃是覺得某不配嗎?”


    五娘道:“配當然是配,隻不過外人怎麽也不會想到你白日裏是玄天觀裏清貧的道士,晚上是北都最高雅邀月樓的神秘主人。”


    “這樣強烈的身份對比才不會引人懷疑嘛。白日裏有很多貴人想見我,我懶得搭理他們就躲到玄天觀裏清淨。到了晚上他們隻顧著喝酒作樂,哪裏還想得起我來。這樣的人生,令人充滿驚喜驚訝與挑戰。”


    “師兄一向都給人驚喜的。”楚夢棲補充道,“今天我們要看的戲在哪呢?”


    “別急,好戲正在開場。”


    洛晚塵微微推開雕花木窗,隻見外麵已是滿院的清輝。因為要月下賞花,所以院中並未添置燈籠等照明之物。月光照在梅花樹上,把樹影投在窗戶上,影影綽綽,別有風致。


    他們所在的位置較高,隻有幾株高點的梅花傾斜在窗外。因此可以觀到周圍的情況,而別人卻看不清他們。


    夥計敲響了門,是夥計端來酒菜。隻送到門口便不再進入,水秀接過放到桌上一一擺放好。


    一陣人聲開始飄入,應該是賞梅之人陸續入座。


    “真不知是何人居然敢搶小爺的賞梅席,最好別讓小爺碰到,不然小爺讓走著來,躺著迴去!”說這話的人口氣頗大,聲音又大,一點都沒有文人的風雅之氣。倒像個街邊的小混混,但憑隻要自己高興別人都得跪地膜拜。


    五娘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兩位。


    洛晚塵悠然道:“淑貴妃之兄,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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