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蒙押著人到楚夢棲五步之外的地方,狠狠地踢他膝蓋一腳,山大王不由得跪倒在楚夢棲麵前。


    楚夢棲恢複威嚴冰冷的神色:“你們是哪裏來的?”


    山大王一臉不服氣:“哼!要打要殺隨意!死了我一個,還有後來人!我們是你們殺不盡的!”


    “哦,是嗎?”楚夢棲抬頭看了看站在不遠的山匪,他們隻是有些害怕。


    “反正一刀下去就投胎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山大王很是無畏,他瞧著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男子似乎並沒有怎麽見過血,估計也下不了手。


    “你們放著良民不做,非要做這種打家劫舍的活計,是該死——”楚夢棲說到死依然風輕雲淡,但陳行聽著怎麽覺得後背發涼。


    “哼!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盤剝百姓讓我們活不下去,現在卻說著我們該死。種田的漢子餓死,織布的婦人凍死,而你們這群不耕地不紡織的閑人卻天天山珍海味雞鴨魚肉,穿不盡的綾羅綢緞,還要把腳踩在我們後背上說我們該死。到底是誰該死呢?”山大王不服氣惡狠狠道,“憑什麽,你們憑什麽?就憑你們投胎投的好嗎?!”


    “這麽說來你們真的是被逼的?那你們是哪裏人,是怎麽被逼上山的?”楚夢棲緩和著語氣。


    “我家裏原本有幾畝薄田,雖說不富裕但還過得去。可是有一年老爹病了,家裏拿不出錢來治病不得已去富貴人家借錢。開始隻借了一兩銀子給老爹看病。結果老爹吃了庸醫的藥沒兩天死了,又去借錢辦喪事。那年又遭遇旱災,我求著他們多給我一些時間,可是他們惡狠狠地說要是還不上錢就把女兒搶去還債。明明隻借了幾兩銀子卻要還幾十兩,告到官府那裏結果他們狼狽為奸,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頓關起來。富人威脅家人說如果不把那些田抵給他,我要就死在牢房裏。不得已家人把田賣給富人,隻能租富人的田地。而我們一家人還承擔田地田畝稅、人頭稅,一年勞作下來都省不下幾鬥糧食,那一年又是雪災,家裏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活到春天!試問我們窮人的活路在哪裏?!”山大王一口氣把心中的委屈道出來。


    陳行靜默,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底層百姓。憐憫,這些人早就沒了人性,憐憫是沒有用的。


    這個世道並不是非黑即白,秩序紊亂也不是他們的錯。


    難道說大遂才立國不到百年,土地兼並已經嚴重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楚夢棲蹙眉:“你倒是會替自己找借口辯解,你受的苦是你受的苦 ,你殺的人也是你殺的人!”


    山大王看到他們似乎被自己悲慘遭遇感動到,脖子上的冰涼也沒有那麽明顯。反扣的雙手正好可以握住藏在後腰裏的一把鋒利匕首。背著光,他們也發現不了。雙手緩慢地積蓄著力量,等待著那一刻的爆發。


    電光石火一刹那,一道亮光從眼前閃過,直直衝向楚夢棲。


    山大王正得意自己不會失手,發現自己的表情沒法再變,因為剛才表情已經凝固在臉上。


    他的頭被砍下來,滾落到一邊的草地上,死不瞑目。


    隻要對楚夢棲造成威脅的,左蒙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一直注視山大王的五娘手中的鞭子擊落飛閃而過的匕首。


    陳行這才發現原來看似安靜的婦人反應如此靈敏,鞭子揮舞得恰到好處。


    山匪發現山大王似乎已經人頭落地,趕緊轉身四散跑去。一是逃命一是報信,他們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商旅。


    眼前的無頭屍無聲地倒下,一股血腥味彌漫到鼻尖。楚夢棲揉揉眉心,十分無奈道:“我本來不打算趕盡殺絕的,現在看來不能這麽仁慈。都殺了吧!也算是為民除害。”


    左蒙吹響一個長長淒厲的口哨,護衛們收起長刀,利落整齊地從身後掏出弓弩上箭瞄準。隻要有火光閃動,弓弩就朝那個方向射出。


    陳行見識到什麽叫箭無虛發,隻要一支箭射出,就會有一聲慘叫響起。


    黑夜裏看不清前方倒下多少,隻聽得到越來越少的叫聲。


    聽著差不多,左蒙又吹響口哨,護衛們收迴弓弩。


    “留下十人看護主人,其餘人跟著我尾隨他們去寨子裏!”左蒙發出命令,幾十人立刻分開,整個過程沒有人開口。


    “楚公子,我看還是算了吧。這山裏的匪徒連官兵都奈何不了,你們這幾十個人去隻怕更危險啊。”陳行怕他們走開後再有人偷襲。再說他們是商旅,隻要平安通過就好,剿匪這種事是官府應該辦的。若是沒有處理好,惹惱了山匪,會遭到慘烈的報複。


    這種事陳行又不是沒有聽說過。


    楚夢棲有些倦怠:“如果不趁著現在消息還沒有傳迴寨子裏搞個突襲,如何能夠一下子鏟除他們給過往的商旅行人一個安穩?怎麽陳公子是覺得自己口袋裏的錢太多,每次路過都要送些銀錢才心安不成?”


    陳行恍然,原來他居然知道這條道上的規矩啊。


    “他們若是不惹我便罷了,惹我此事他們不死絕便罷不了。左護衛,把暗衛也調出來用,盡量在天亮之前解決掉。本公子累了。”說完去拉五娘的手。


    “我要跟他們一起去!”五娘抽了抽鞭子。


    “娘子還是算了,你去反而影響左護衛發揮。要是你也走了,一會再來偷襲怎麽辦?這些人的命難道還沒有幾個山匪的命重要嗎?”


    楚夢棲的意思是讓她留下來,防患於未然。


    五娘點點頭,收了鞭子。


    楚夢棲看了一眼還要流血的屍體,嫌棄地搖搖手。


    一個護衛上前把屍體拖開。


    眾人受了剛才驚嚇已無睡意,隻得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帳篷內乞求著天亮。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漫長,楚夢棲一行人倒還鎮定。


    商隊忐忑睡不著,雖然見過護衛們的不凡身手,平時卻也沒山匪傳說嚇破膽子。生怕山匪一下子湧下山來找他們拚命,甚至有人慫恿陳行他們連夜逃走。


    陳行心中也有些害怕,但他更清楚此時與楚夢棲分開更危險。


    天終於大亮,陳行鼓起勇氣走出帳篷。他想過眼前屍體遍布的景象,而眼前隻有昨夜殘留斑斑血跡,一個屍體都沒有。


    陳行大驚:莫非那些屍體被野獸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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