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棲眼下烏青,顧不得渾身疲憊帶著府兵到土司衙署,沒有見到左蒙與五娘。一麵趕緊派人到後街尋找,一麵安排人去收城中殘兵安撫百姓。


    五娘經過短暫的休息才勉強站起來,上前確認刀疤男氣絕。


    左蒙看著刀疤男偌大的體格道:“這不是人是怪物吧。”


    普通人哪裏需要他們兩個人合力都經如此費力才能降服,若不是五娘帶了偷襲的短弩,趁著他揚起脖子露出薄弱的頸子到手。再廝殺下去兩人都未必是他的對手,頂多兩敗俱傷。


    生死之時隻想著生,沒有想這麽多。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


    五娘道:“這是經過特殊訓練出來的兇人,他們從小吃肉嚴格訓練,體格異於常人不說,沒有自主意識隻服從主人的命令。對上敵人隻有不死不休,而且疼痛感遲鈍。以前我還以為隻是傳說,不想今日居然真的碰見。”


    “他是蠻族人?”


    五娘搖搖頭:“是南人。這種訓練的方法我也隻是聽說過,他們從小就挑選體格體能出眾的孩子進行專門培養,再高價出售,算是販賣人口的一種。也不知道他們抓住冬波沒有,冬波不死,北水城不平。”


    左蒙抹了一把已經半幹的血跡:“若是抓不到活的,死的也可以。反正不能讓冬波活著走出北水城。”


    五娘點點頭:“荔多已經抓住,土司夫人被射殺,小兒子下落不明,烏瓦投誠,冬波沒有存在的必要。要給這北水城與孔鄉換個主人。”


    鍾聲的餘韻還在北水城上空飄蕩,北水城正在洗血。


    失去反抗的北水兵成為俘虜,離川軍與農奴們一起清理戰場。


    楚夢棲承諾農奴們會給他們蓋房子,提供過冬的衣食,明年春天給分配農具與種子。他們突然就有幹勁,與離川軍打得火熱。


    屍體被清理,傷者搬運到軍營裏救治。


    楚夢棲上戰場不行,但安撫人心卻是拿手。他找來嚇得戰戰兢兢的土司衙署管事,問明情況便讓他去取北水城及整個孔鄉的戶薄賬本,還有城中各富戶的情況。


    能夠逃難出城的都是大戶富戶,此時他們被烏心堵在了城門口。


    楚夢棲嚴禁士兵搶掠城中物品,他要富戶們心甘情願把糧食、布料田契交出來,重新劃分土地、分配物資。


    城中戰事稍平,離川府衙的精於計算的官員紛紛入城清點。


    黃昏日落,風又吹得緊。


    城門口的百姓開始騷動起來,他們已經站在外麵一天,又凍又餓。以前他們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開始抱怨起來。


    烏瓦明白現在還不是得罪他們的時候,但又不能讓他們立刻迴城。


    五娘見過楚夢棲道過平安,顧不得傷痛,出城來讓百姓們進城。


    現在重要的是安先民心。


    烏瓦知道城中戰鬥慘烈異常,可看到她的藍色襖子上麵還有不少凝固成烏黑的血塊還是有些吃驚。五娘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過的,單打獨鬥很少有對手。看樣子是血拚過。


    她的右手一直放在馬鞍上沒有怎麽動過,應該是受傷。


    五娘冷冷道:“但是進城可以,必須得承諾上交離王殿下主政這七年的賦稅。”


    眾人聞言皆驚,安靜的人群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七年賦稅,這可是浩大的一筆啊!幾乎要掏空整個家底!這可比他殺了他們還要難受,冬波土司在的時候可沒這樣嚴厲過。


    他們之前交過一次給冬波土司,又要讓他們再交一次肯定心生不滿。這些人都是家有餘資,早上忙著逃命想不起這事,此時得知城中戰亂已平,心生安定又開始計較起財物來。


    烏瓦知道楚夢棲是想以一種比較平和的方式把北水城的物資聚集起來,然後分發給農奴們,以獲取他們的支持。


    改製第一步自然是動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施恩於貧民。


    有人嘀咕道:“明明可以搶,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


    “就是,還打著山神的幌子也不過是為錢財而已。”


    “二公子不說要保證我們財物安全的嗎?離王這跟搶有什麽區別?”


    ……


    望著越來越沸騰的人群,五娘抽動鞭子發出空響:“我承諾過保你們性命,但沒有承諾保你們的財物。離王殿下仁慈已經放過你們一馬,你們是想主動交出來還是被動交出來?”


    眾人望向烏瓦。


    五娘也望向烏瓦。


    烏瓦沉默一下,開口:“先讓他們進城吧,這寒冬臘月的,又起風,估計要下雨。把各位凍壞可就不好了。”


    五娘點點頭:“各位進城吧,以後的事我們再慢慢談。”


    百姓一城,血腥味迎麵撲來。地上黏稠的都是血,每個人都驚恐地看著熟悉的街道。


    他們以為自己家裏肯定遭到了劫掠,留在家裏的仆人也遭到殺害。


    推開門,迎接他們的是仆人的喜極而泣。


    “他們沒有殺你們?”


    “沒有,他們隻在外麵與北水兵作戰。隻要我們不出去他們就不會進來殺人。”


    “家裏有沒有被搶?”


    “沒有,離川兵秋毫無犯。”


    百姓鬆了一口氣,但又馬上提起心:要是離川兵燒殺搶掠還好,有理由躲避七年的賦稅。離王越是做得這樣的正派,他們就沒有借口逃脫賦稅。


    算了,就當破財免災吧。眼下整個北水城已被離王接管,與他硬碰硬未必能討到好處。也不知冬波土司怎麽樣了。


    楚夢棲連夜讓離川兵把土司衙署裏的糧食與布料分給外麵的農奴們。


    五娘看著燈火通明的土司衙署,土司衙署經過多代的土司建設,占地麵積好幾百畝,恢宏得像是一座北都王爺的府邸。前廳後院,假山流水,花草眾多,亭台樓閣都彰顯著土司的富庶與奢華。


    離王府與它比起來簡直寒酸得不行,五娘在心中嘖嘖驚歎道。這都是孔鄉農奴們的血與淚啊。


    寒風一陣比一陣緊,有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到臉上。


    下雨了,又好像下雪。


    有人冷有人熱。


    楚夢棲終於忙得差不多,走到五娘身邊,心疼地摸了摸五娘吊起來的右手:“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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