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些漚爛的黴味,而窗外的雨依舊卻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還有些肆意的猖狂。


    雲南很少有這種連綿的雨天,所以我們是不幸運的,大理遊玩的日子大部分被這種天氣占據,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天的雨了,好像是第三天,又好像是第四天。


    這幾天來,糟糕的天氣澆滅了我們一行人散心的心情,成日就是窩在客棧裏不出門。


    沈可薇很喜歡這種雨天的氛圍,總是一個人去客棧樓頂聽歌。


    杜峰這小子簡直狼心狗肺,得知童年真相後,居然一直沒有行動,每天都以酒為伴,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次門了。


    韓曉雪的遠程工作持續了好久,一直都在忙碌,我經常能見到她略顯疲憊的神情。


    樂溪打的石膏板沒那麽快拆下來,她就這樣戴著石膏板,總喜歡和客棧的租客聊天,她和他們一起聊天,一起唱歌,一起談論天南地北的趣事,仿佛要把這些新奇的見聞記錄在那本《溪姐曆險記》裏麵。


    我呢,就一直搗鼓著從米哥那買來的膠卷相機,東拍拍,西拍拍,膠卷裏記錄的滿滿都是客棧的點滴,我還會經常對這些洗出來的膠片失神,因為這些日子太輕鬆愜意了,我很久沒這麽覺得舒服,沒有太多事情發生,也不用為其他人的糟心事而煩惱。


    不過,唯一有點膈應的是,每天都能見到韓曉雪與樂溪同框出現,這兩個女人無疑是占據我整個天空的兩片色彩,一個細水流長,一個轟轟烈烈,我總感覺三個人的畫麵中,有難以言喻的別扭在隱隱迸發。


    我本就是一個內心活動很多的人,隨著韓曉雪和樂溪的關係愈發融洽,我竟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情緒來同時麵對這兩個女人了。


    ……


    這天傍晚,雨勢明顯小了許多,隱隱有停下的征兆,又幾個小時過去,果不其然的停雨了。


    所有人都很開心,早早入睡,準備迎接第二天可能來到的無雨天氣。


    大概是在五點吧,手機的鈴聲驚擾了我的美夢,我有些煩躁的將其靜音,卻仍舊能感受到震動模式下手機的動靜。


    我不管,這種迴應得到的是房門被敲響的結果,我帶著莫大的起床氣去開門,僅一眼就傻眼了,隻見杜峰領著韓曉雪、沈可薇、樂溪,就站在門口齊齊看著我,眼神中都還透著些許無奈與怨氣。


    “我靠,周未你是豬嗎?電話都吵不醒你?”杜峰大喊大叫道。


    “毛病吧,半夜五點打電話?”


    “你忘了昨天晚上約定的了?”


    “昨晚約定了啥……”話說一半,我猛然驚覺,昨晚杜峰看了天氣預報顯示明天是個大晴天,便提議把沒看的日出看了,我是帶頭同意的。


    我總算知道他們眼裏的怨氣從何而來了!


    看著大家快要殺人的目光,我趕忙說道:“ sorry啊……我這就換衣服!”


    ……


    二十分鍾後,我們抵達了一處洱海海岸。


    日出大概在七點四十左右,現在時間才6點半,洱海邊幾乎是完全被黑暗包裹的,黑漆漆一片,幸好我們帶了幾盞氛圍燈,各種顏色的燈光照耀下,我們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顯然睡眠不足帶來的不適比預想中的快樂要多得多。


    快要七點的時候,世界依然黑暗,杜峰跟我們說了句上廁所,便許久不見了蹤影,韓曉雪派我去找他,我隻得鬱悶照做。


    才剛走幾步,我依稀看到幾道綠色的光點在黑暗中飛舞,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趕緊揉揉眼睛,卻發現那些綠色的光點竟越來越濃鬱,直到最後鋪天蓋地般的出現。


    “這是什麽東西?”樂溪也注意到了,有些詫異的發出疑問。


    隨後,我們四人發出驚歎,隻因這一幕太美了,數不清的綠點在夜幕中流動光芒,它們一閃一閃,像是會唿吸一般,而這種場景下,任誰都會有不真實的感覺!


    “是螢火蟲!”沈可薇說話了,而她的聲音有些顫栗。


    “天呐?怎麽會有這麽多螢火蟲?哪兒來的?”饒是韓曉雪見多識廣,也被這唯美的一幕折服,留下驚歎。


    “太美了,隻有電視劇裏才會有這樣的場景吧?”樂溪同樣驚喜。


    那些美麗的螢火蟲,似乎有靈性般,它們漫天飛舞,構成一道又一道熒光弧線,竟然圍著沈可薇而飛。


    沈可薇欣喜不已,這一幕欣喜於言表的她,才完完全全配得上豪門天之驕女的形容了,因為就連螢火蟲都為她翩然起舞!


    在這個美如畫的場景裏,有一個男人借著夜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眾人眼裏,他從遠處一步一步而來,最後停在沈可薇麵前,說道:“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跟我說過你喜歡螢火蟲,喜歡漫山遍野的綠芒,你說它們像極了小精靈……”


    沈可薇就這樣被杜峰弄了個猝不及防,她愣愣的凝望他,原來這一場美到極致的螢火蟲盛宴,是她丈夫專門為她準備的!


    她幾乎是在頃刻間流下了眼淚,被深深感動,許久才哽咽說道:“你,居然還記得……連我自己都快忘了……”


    杜峰輕輕一笑,以最陽光的麵貌說道:“曾經,我因為自己狹隘的思想,的確遺忘了這些事情,好在這幾天我醒了過來,我終於重新拾起了過去二十多年的時光,發現有很多很多的細節被我刻意忽略……我真的很差勁呢……直到現在才記起來,你喜歡螢火蟲,喜歡跟著我去田野裏捉青蛙螞蚱,哪怕弄一身泥巴,還總喜歡念叨著長大後要讓我給你留個單車專屬後座……”


    沈可薇聽著、聽著,早已泣不成聲,仿佛那些久遠到已經隨著時光膠囊被深埋地底的記憶被喚醒,她哭著迴道:“你這個王八蛋!為什麽現在才想起這些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你又知不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有多痛苦?”


    “我知道……我根本不敢去想你所需要承受的一切,這二十年你對我的付出,已經沉重到我這輩子都再也還不清了!”


    沈可薇哭著,委屈與難過布滿她的臉頰,她用言語宣泄這些年來苦苦支撐的落寞:“你混蛋、王八蛋,隻會抓青蛙螞蚱的小垃圾!”


    隻見杜峰單膝下跪,從懷中掏出一顆超級大的鑽戒,極為誠心的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如果你還願意原諒我,我希望用我的一輩子來彌補過去二十年裏,你所有對我的遺憾……我們結婚那天,我沒親手為你戴上戒指,我懊惱不已,這顆“木星之環”是我能買到最貴重的戒指了……我還能親手為你戴上嗎?”


    沈可薇流著淚水,搖頭又點頭,然後伸出手,杜峰便把那顆反射璀璨光芒的鑽戒,深深嵌入了她的無名指之中,最後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又帶著各自滿身的愛意相吻……


    一旁的我、韓曉雪、樂溪三人,都被這一幕看呆了,我感歎萬分,杜峰這小子還是會玩,能製造出這麽浪漫的場景,如果我是沈可薇,一定會被他感動的一塌糊塗!


    而後,我的目光看向了樂溪和韓曉雪,他們臉上都呈現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為別人的愛情而感動著……


    我忽然就覺得自己比不上杜峰這小子了,哪怕他再爛泥扶不上牆,也能極為用心的收集那麽多螢火蟲,隻為博沈可薇一笑,而我好像在愛情裏太過笨拙……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浪漫,不論是樂溪還是韓曉雪,我都未曾給她們帶去能夠感到歡喜浪漫的情緒價值。


    而此刻,太陽終於從海東那邊的群山裏升起,那第一縷抵達世間的陽光,就照射在洱海的湖麵,驅散了所有的黑暗,金燦燦的視覺效果,也在預示美好一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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