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我失眠了,我腦子裏全是樂溪的身影,輾轉反側了整個夜晚,幾乎快到天際剛顯魚肚白,我才在被無力感所折磨的過程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全是虛幻的光影,沒有人物,沒有對話,並且不斷刺激著我的大腦,直到醒來的時候,我還感到陣陣眩暈。


    看了眼時間,我才發覺已經到了下午的三點,我竟然幾乎睡了一個白天,而樂溪樂隊的演出開始時間是七點,現在隻剩三個小時多一點了。


    我抓緊時間洗漱了一下,等到整理好形象已經是快要來到4點鍾了,本來打算直接出門,可想到樂溪即將離開麗江的事實,我不由得怔住了,於是就這麽又盯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直到快要6點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荼清清和鎮哥敲響了我的房門,他們也知道樂溪今天要演出的事情,所以打算和我一起過去。


    我沒有拒絕,三人隨便對付了幾口吃的,這才離開了雲間居,駕駛著韓曉雪那輛雷克薩斯,朝古城駛去。


    ……


    樂溪演出的地點是在古城的玉河廣場,我們很快便到了古城的門口,將車停好後,鎮哥對我和荼清清說道:“這個小妮子挺能耐的啊,組樂隊搞演出,真羨慕這種能在舞台上釋放激情的感覺。”


    荼清清笑著說道:“這還不簡單,待會我讓樂溪叫你上去唱兩首唄。”


    鎮哥迴道:“還是別了吧,插科打諢我還行,唱歌,我可不是那塊料。”


    荼清清笑著沒有言語,而我們一行三人也朝著玉河廣場走著,因為古城西門距離玉河廣場並不是很遠,所以我們很快便來到了玉河廣場的邊緣。


    在廣場的最遠端,搭建著一個規模挺大的舞台,舞台下方還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椅子,這裏應該是專門提供演出的場地,能容納不少人,並且還在古城的北門處,看得出來演出選在這裏是花了心思的。


    也是,畢竟是對這個城市的最後紀念,怎能不花心思?


    樂溪的演出還未開始,廣場就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了,看樣子樂隊還是做了一番宣傳的,不過這次演出的性質主要是玩票,所以並不收費,這意味著誰都可以來看這場演出。


    我們三人來到舞台下邊,樂溪幾人正在往台上布置樂器和音響,樂溪在見到我們三人來到之後,很開心的向我們打招唿,並且拉著荼清清,對我們三人說道:“你們來啦。”


    “是啊。”鎮哥笑著說道,他環視了一圈,又說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荼清清挖苦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始演出了,你現在說這話有意思嗎?”


    鎮哥撓頭迴道:“我那是才接到消息,倒是你,早知道有演出,還不早點過來幫忙。”


    “嘿誒~下午的時候我就在這兒幫忙了,要不是你和周未一個兩個的不接電話,我有必要特地迴雲間居找你們嗎?”


    “誰讓你不早點通知!”


    “王鎮,來勁了是吧?”


    說著,荼清清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朝鎮哥左耳揪去,弄的鎮哥連連求饒,他們倆就這樣鬧了起來,而我和樂溪一時間被冷落在一旁,我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今天的她化了個淡妝,還穿著皮衣,梳著高馬尾,這個形象看起來格外的英姿颯爽,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朝她笑了笑,終於對她說道:“又可以聽見你的歌聲了,以前隻是一首一首聽,實在不過癮,今天我要聽夠本。”


    樂溪的表情很平靜,她掃了一下頭發,然後說道:“放心,今天我會唱很多歌,一定能讓你聽夠本。”


    是啊,今天的樂溪是一位歌者,而我是她的聽眾,我會以最認真的姿態去傾聽她的演出,因為這不僅是她對麗江紀念,還是我對她在這座城市最後的迴憶。


    我迎著樂溪的目光,笑得很燦爛,而她在我的笑容中對我說道:“待會你要是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上來唱一兩首。”


    “還是不了吧,我雖然會唱一兩句,但總比不過你們專業的,看你們那麽多樂器,我就認識吉他,要是上去唱了,豈不是給你們丟人。”


    話語間,樂溪靠近了我,她站在我身前輕輕說道:“你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行?”


    我看著眼前的樂溪,她眨動的睫毛我清晰可見,近在咫尺的溫度讓我的心忽然一顫,片刻後才迴道:“不用試了,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樂溪就這麽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就問道:“你昨天晚上來過琴行?”


    我愣了愣,心中有些疑惑,她是怎麽知道我去過琴行的?


    不過麵對她的問題,我還是下意識的選擇了否認,我害怕她知道我去琴行找過她,同時也害怕她察覺出,我曾有過把她留下來的想法。


    我才迴答了樂溪的話,她一直看著我的目光,便逐漸看向了其他的地方,這個其他的地方,是人潮喧鬧的廣場,是華燈初亮的古城,是漆黑如墨的夜空……總之,她的目光,是真的不在我身上了。


    過了好久,她才低著頭對我說道:“當初,我問你來麗江的原因,你還記得你給我的答案嗎?”


    “記得,我的迴答是電視劇《木府風雲》和石六的原因……”


    樂溪點了點頭,又說道:“嗯……那麽,你在還沒來麗江之時,又是怎麽看待這趟麗江之行?隻是一場簡單的旅行嗎?”


    我搖了搖頭,半響後才迴道:“比起旅行,我更願意稱之為流浪……流浪到雲南,這才是我和鎮哥一開始的初衷,或許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去哪個城市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就是兩個失落的青年,生活上的一些不如意令我們變得迷茫……在這種迷茫中,我們的人生好像沒有了方向,迫切的想要一個新的環境,帶給自己不同以往的體驗,因此,流浪這個詞更貼切我們當時的際遇。”


    點上一支煙,我接著說道:“所以,我們來麗江真正的原因,是為了逃避那些不好的情緒,而我迴答的那兩個原因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隻是想給這個真實的原因,披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我深吸了一口煙,在我最失意、最質疑自己的時候,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帶給了我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就比如說我那兩個可有可無的理由,我還記得是樂溪,她不僅帶我體驗了一次奔襲木府的觀光,還為了讓我見到石六,踏足了一次風雨險惡的214國道。


    所以,我怎能不愛這樣真誠又熱烈的女人啊……


    舞台下人越來越多,我和樂溪就這麽站在人群之中相視,忽然我聽到有人在喊樂溪的名字,我目光一瞥,看到了那位來自廣東的歌手羅燁,他正朝我和樂溪走來,並說道:“誒,樂溪,這不是當初那個說白話的小子嗎?你不是說他不在麗江了嗎?……”


    羅燁還沒說完,樂溪突然就牽起了我的手,並朝一個不知名方向跑去,我來不及反應,於是就這麽被她牽著跑了。


    我們沒有跑多遠,在廣場的外圍停下了,我喘著氣對樂溪問道:“你這是幹嘛?”


    樂溪根本不理會我的問題,她的目光緊緊看著我,牽著我的手還沒有放開,她說道:“既然你說你是流浪,無所謂哪座城市,那麽,你一定不介意再次流浪吧?”


    我看著樂溪,她表情裏浮現了期待的情緒,似乎很想在我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我慢慢鬆開了她牽著我的手,在不遠處舞台上樂隊人員的試音後,這才緩緩開口道:“樂溪,你要知道流浪和旅行有本質的區別……流浪就是流浪,它是我對沒有去處的一種自嘲,在流浪的過程中,我是消極的,消極到我不會去追尋所遇到的美好風景,更不能像你和石六一樣,充滿自由和理想的去看世界……”


    樂溪臉上期待的表情慢慢凝固,她把頭低了下來,我隻能看到她那烏黑發亮的高馬尾,而我們就這樣陷入了一場沉默。


    不知道多久後,舞台下的位置已經漸漸坐了一些人,樂隊成員也在舞台上進行最後一次設備的檢驗,我看了眼時間,而樂溪在這一刻終於抬起頭對我說道:“演出要開始了,我得過去了。”


    “嗯,快去吧。”


    樂溪不再停留,她轉身便朝舞台走去,我看著她在風中似乎很瀟灑的背影,努了努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


    在廣場的邊緣又站了一會兒,我才往舞台下的席位走去,走到最前排的位置時,我發現除了荼清清和鎮哥,很多熟人都到場了,杜峰、許鹿怡、蘭秋、岑楊、宋妮、江越,就連韓曉雪和沈可薇都在。看樣子,樂溪是把所有在麗江遇見的人,都喊了過來。


    看到我後,杜峰笑嘻嘻的對我說道:“周未,我們這一群朋友,就屬你和樂溪關係最好了,你可真不夠意思,現在才到!”


    許鹿怡更是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要跟樂溪姐講,讓她教訓教訓你。”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想去搭理這兩個活寶。


    最前排的朋友在見到我後,都是熱情的和我打著招唿,我一一迴應著,隨後便朝荼清清和鎮哥那邊走去,因為最前排的位置裏,也就他們那邊還剩個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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