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感語塞,隻好眼神求助一時語快的江越,他的表情顯得很猶豫,我深知讓他編謊話肯定不靠譜,於是支支吾吾的迴岑楊道:“當時工作室接了個單子,需要從高處給人拍照,我一個沒站穩摔到額頭了。”


    說著,我指著額角那道明顯的疤痕,轉動身子以便讓在場之人都能看到後,才帶著無所謂的口吻說道:“你們看,縫了幾針,還給我落下疤痕了。”


    岑楊仔細看了看我頭上的疤後,對我說道:“怎麽這麽不小心?拍個照都能受傷。”


    “小楊姐,這一個男人身上要是沒個幾道疤痕,怎麽能算是個男人?”


    “還在這嬉皮笑臉!以後再這麽粗心大意,萬一再傷到其他地方怎麽辦?”


    “知道了小楊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還有下次嗎?”


    “不敢不敢。”


    我笑著迴道,繼而終於把目光從岑楊身上移開,卻看到了坐在我另一邊的韓曉雪,她倒是對我這道疤痕沒什麽感到新奇,她甚至都沒看我,隻是對著江越說道:“這麽說,我是應該好好感謝一下他了。”


    我順著她的話說道:“大家都是朋友,要什麽感謝的話……要是非要感謝的話,你就允許我在你車裏抽煙唄,有時候開車太無聊了,不抽支煙解解乏很容易困啊!”


    剛想對我說話的韓曉雪,在聽完我這句話後卻是沉默了,宋妮似乎是覺得韓曉雪的沉默代表不願意,便是為她出頭道:“弟弟啊,雖然你是幫了曉雪,不過這要求太無理了吧?我都覺得有點過分了。”


    “我這不是開玩笑嘛!省的她再給我說些感激的話,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聽不慣感謝的話,這不是感情淺的表現?”


    “你呀你,要我說你什麽好?”


    我正要迴話,一旁傳來了手機鈴響,我轉頭看去,韓曉雪已經接起了電話,她對著電話溝通了沒一會兒便掛掉了,隨後她對我們說道:“抱歉,公司臨時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得走了。”


    江越問道:“什麽工作這麽急?”


    “一點小問題,隻不過需要我本人處理。”


    我擦了擦嘴準備起身:“我送你去吧。”


    韓曉雪搖了搖頭說:“不用,我的腳傷已經好了,可以自己開車,還是不打擾你們繼續聊天了。”


    “好吧。”


    韓曉雪已經起身了,她走了一兩步後像是想到了些什麽,對我說道:“周未,這些天來很感謝你開車接送我……現在我腳好了,以後就不麻煩你了……我改天請你吃飯。”


    韓曉雪突如其來的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愣了一下才迴道:“好……你快去吧,早去早迴,‘渺渺’還等著你給她投喂呢!”


    “嗯。”


    韓曉雪點頭,隨後在我們四人說著再見的話語中離開了這間屋子,而我們剩下的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便開始準備收拾殘局。


    之前因為在宋妮麵前認下了飯後收拾的活,因此我極為頭疼,畢竟哪個男人喜歡做這些瑣碎的家務?好在他們隻是嘴上說說,並沒有讓我一個人處理殘局,在四人齊心協力之下,很快便將飯後的善後工作完成。


    ……


    飯後,我和江越一起在房子的陽台抽煙,看著腳下的麗月湖,我對江越說道:“江哥,你這樣一個平時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怎麽今天這麽不小心?要不是我反應快,怕是韓曉雪會感到不對勁了!”


    任意肆虐的晚風令江越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他眯著眼睛說道:“不是不小心,而是我故意這麽說的。”


    我不解的看向他,問道:“為什麽?”


    江越深吸了口煙,雙眼在夜的襯托下變得深邃,他說道:“周未,你不覺得你有點不真誠嗎?”


    “我這是出於不想讓她知道後產生愧疚的心理,何來不真誠一說?”


    “是,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也僅是你認為的好。”


    我激動的說道:“你是在說我自以為是嗎?……是!我總有股自以為是的愚蠢,可是,就算我對韓曉雪坦誠相待,告訴她我為了別人對她的一個侮辱,與人打架鬥毆,還把自己送進派出所去了……這有什麽用?無非是她可能對此會為我產生內疚……如果一段關係產生了這種情緒,那麽還會是原本的樣子嗎?……韓曉雪原本就是喜歡獨處的人,她並不是喜歡獨處這件事本身,而是不喜歡周旋於別人的想法和自己對別人的情緒!……再者說來,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是我沒在她幫我說話時堅定的站在她那一邊,我維護她不被人辱罵,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江越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我隻是表達我的看法,並不是說你自以為是,你不要激動……在我看來,其實兩個人的關係之中,不應該刻意去隱瞞一些事情,應該彼此坦率,這樣才能讓關係變得自然,不會讓人覺得是刻意營造出來的關係。”


    “可是,不用心經營的關係,真的會越來越牢固嗎?”


    “關係需要用心經營這沒錯,但你的行為無關經營,隻是固執的覺得自己的行為反饋給別人的是好的一麵……周未,做人呢是需要坦率的,你不是曉雪,你不知道她會不會在意這件事情,或許她會把真誠這種品格看的很重呢?……你想想看,如果有那麽一個人,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為你做了些事甚至還受到了傷害,等到有一天你猛然察覺之時,你該會以什麽樣的心情來麵對這個人?”


    一支煙抽完,江越拍著我的肩頭又道:“記住一個詞,將心比心。”


    江越說完這句話後便離開了陽台,隻留下我一個人麵對這眼前漆黑的夜空。


    我又點上了一支煙,腦海中思索著江越說的話,如果把我代入韓曉雪的視角去看這件事情,我到底應該是怎樣的情緒?


    會是憤怒?還是不理解?亦或者是我所說的內疚?


    總之,在那之下一定會百感交集,內心極其複雜。


    我思考了很久,忽然一陣風吹來,心中像是猛然醒悟般一驚,發現在同樣一個有風吹來的夜晚,有一個例子不是曾在我眼前出現,讓我留下極大的震撼嗎?


    更何況那個例子的主人公,同樣是麵對我額角有傷這件事情……她質問我為什麽在室內有暖氣還帶著針織帽,而我直到看見她滿是赤忱的眼神之前,內心都選擇隱瞞,以至於她在我心中永遠留下了一副笑中帶淚、極為矛盾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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