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陣後,荼清清看了我一眼,問道:“今天怎麽不去找樂溪,怎麽又跑到我這來了?”


    “晚會有點事,在你這坐一下。”


    荼清清又是一陣偷笑,我有些受不了她的調侃,朝轉移話題的說道:“鎮哥呢?昨天你和我說他讓你介紹工作,咋樣了。”


    “再過幾分鍾你就能見著他了。”


    我滿臉疑惑的看著荼清清,她並沒有與我解釋的打算,還拿起手機刷了起來。


    莫約五分鍾後,隨著咖啡店門口的風鈴聲響起,一個身穿黃色衣服的外賣小哥來到了店裏,看清外賣小哥的臉後,我大吃一驚:“臥槽?!鎮哥?你在做什麽?怎麽還送上外賣了?”


    鎮哥從荼清清手中接過一份打包好了的咖啡,轉頭對我說道:“時間不夠了,你在這等我,我送完這單就過來。”


    鎮哥說完便揚長而去,我則指著他離去的背影,向荼清清問道:“什麽情況啊?他怎麽送上外賣了?這就是你給他找的工作?”


    荼清清把手一攤,說道:“我給他介紹了好幾份工作,他自己挑的,我有什麽辦法,等他迴來你自己再去問他唄。”


    我沒有言語,點上一支煙,靜坐在一旁的餐桌上,等待鎮哥的迴來。大概五十分鍾後,鎮哥火急火燎的趕迴到了“人間沉默”咖啡店。


    荼清清給上氣不接下氣的鎮哥倒了杯水,隨後看著大口喝水的鎮哥,說道:“又不用取單,你怎麽還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


    鎮哥喝完水,笑道:“第一天上班,沒什麽經驗,對路況也不熟,急匆匆都成下意識了,一下沒有糾正過來。”


    我給鎮哥遞了支煙,對他說道:“什麽意思?找工作這麽大的事不和兄弟說?”


    鎮哥沒有立刻迴話,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我坐下說話。我和鎮哥坐下後,他點著煙對我說道:“送外賣這種活又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工作,也就沒告訴你。”


    “清清都說了,有其他工作給你選,你幹嘛做外賣小哥呢?”


    “未子,你還別看不上送外賣,這行雖然累一點,但還是能賺錢的,我這兩天研究了很久,我們來麗江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找個行業正兒八經的幹下去,薪水指不定能有多少。送外賣能看得到每單能賺多少錢,拋去成本累積下來一個月還是能存不少錢的,況且這工作還挺自由,我幹一天,休息一天,不是輕輕鬆鬆把錢賺了嘛。”


    鎮哥吐出的煙霧在我眼前飄蕩,我有些出神,鎮哥自從畢業後都是在外麵闖事業,正經的工作幾乎沒有上過,第一次上班就做這麽累的工作,我有些擔心,於是我便對他說道:“大哥,送外賣很累的,你吃的消嗎?”


    鎮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沒什麽累不累,隻要能賺錢,總會有人去幹,別人堅持的住,我為什麽不能?”


    我也點上了一支煙,我本以為鎮哥來了之後,一直與左川混跡在牌桌上顯得很俗,這倒是我有點小看他了,我們原本就打算好來麗江計劃做點什麽,我沉浸在安逸的日子裏,全然忘記這迴事,卻沒想到鎮哥早已經克服了自己沒有工作過的經曆,如火如荼的進行了起來,還是送外賣這種又苦又累的工作,可想鎮哥是個有計劃、有執行力的人。


    “咱們來麗江是說好了做些什麽,是想看有什麽機會能做點小生意,結果你送上外賣了,這算什麽?”


    鎮哥聽著我的話語,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說道:“機會是要找的嘛,我先找份工作上著,一邊賺錢一邊看機會,這不挺好的。”


    抽完一口煙,他又壓低了聲音:“咱們沒多少錢了,你轉給我的錢現在就剩一千來塊了。”


    “用的這麽快?”我有些驚訝,原以為萬把塊錢起碼夠我們在麗江待一個多月,沒想到這麽快就剩這麽點了,我心裏一盤算,我倆來的路費,雲間居的房費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費用,加起來的確用了大半。


    “是的。”


    鎮哥點了點頭,我緊緊盯著手裏的香煙,似乎我和鎮哥現在的狀態不怎麽樂觀。


    隨後,鎮哥又對我說道:“我們在麗江想要長久待下去,沒錢可做不到……由於目前暫時沒看到什麽機會,我尋思這經費是你出的,怎麽說我也得出出力,好好搞點錢吧。你放心,你繼續去找商機,在麗江生活的錢,我來負責就好。”


    我心中一陣動容,到底是快十年的好兄弟,雖然這一萬多塊錢是我給的,但鎮哥是為了我而來麗江,我在逃避著自己的自卑,他卻十年如一日的在我身邊。


    當初實習時,我、鎮哥還有卡卡,曾在南昌一起賣鞋,最後由於市場的不景氣,一批貨給砸在了手裏,導致我們三人幾乎要完蛋,鎮哥卻把所有的貨壓在自己手裏,這才讓我和卡卡沒有負債,從而我迴了廣州,卡卡則去了杭州。


    其實我和卡卡當初是不願意讓鎮哥一個人扛這麽大風險的,但鎮哥對我們說他是我和卡卡在這個圈子裏的引路人,他有經驗和人脈處理,也耗得起,而我和卡卡不能這樣耗,所以我們才相信了鎮哥的話。


    到後來,我才明白這批貨幾乎是死貨,根本無從盤活,但鎮哥卻憑借一己之力,在不賺不虧的情況下轉出了這批死貨,這才又去了義烏,和楊洪一起做了虛擬貨幣。


    做虛擬貨幣時,鎮哥和楊洪也曾風光過,卻始終沒有忘記我和卡卡,我因為攝影水平的不斷提高,想換一台單反,大幾萬的錢鎮哥二話沒說就借給我了。


    如今鎮哥落魄了,我心裏很明白,他完全沒有必要陪著我來麗江,就像在杭州時,雖說我也擔心他沒地方去,才想著跟著他,但自己的原因卻是占了更大一部分的。而鎮哥憑他畢業以來的商業能力,其實去哪都無所謂的,由於我始終沒有走出自己的低穀,他不顧兄弟們的反對,跟著我胡鬧了一番,跑到了麗江。


    如今鎮哥說出這般話,我心裏是很感激,卻又有些自責的,有這般兄弟也算人生不枉然了。


    我從失神中漸漸恢複過來,掐滅了手裏的煙,對著鎮哥說道:“公司人事聯係方式有嗎?明兒我也去上班。”


    鎮哥卻哈哈一笑:“未子,你最近好像挺不錯的,也沒在杭州那樣頹廢了,也是要看看麗江有什麽機會了,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不,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找機會,我撐死就是一個落魄的社畜,你不一樣,你有能力有眼界,我覺得我倆所做的應該調換過來……”


    “我之前沒有正經做一份工作,現在也算是在磨練一番,你別太在意。”


    “正是因為你沒上過班,我才覺得我比你更適合做這種事情。”


    “未子……你這就有點看不起人了啊,覺得我幹不來?”


    “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


    我的話說完後,鎮哥沒有立刻迴話,他又點上了一支煙,重重吐出一口後,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咱兄弟就不要說這些了,如果你非要這麽說,那就太看不起我們的關係了。”


    “可是……”


    “沒有可是了,你先在這裏坐,我這來了個單得去送,先走了。”鎮哥站了起來,拿出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還沒等我迴話便匆匆離去了。


    我看著鎮哥離去的背影,心中滿不是滋味……


    片刻後,荼清清端來一杯咖啡,隨後坐在了之前鎮哥坐的位置上,向我說道:“你們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你說我是不是挺不是東西的?”


    “打住,我就看到了你倆的關係挺好的,也不能說你壞。”停了停,荼清清又接著說道:“聽王鎮的意思是你之前的狀態很頹廢,這才會來到麗江散心……我不管之前你發生了什麽,但和你在麗江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覺得你這人還是挺不錯的,所以他帶你來這是來對了。”


    我沒有說話,荼清清又說道:“那你就聽你鎮哥的吧,然後振作起來,兄弟倆一起,我感覺在麗江你們還是能找出點東西來做的。”


    隨後荼清清又把桌上的咖啡往我這邊推了推,說道:“你也別內疚了,否則就有點對不起你們的兄弟關係了。”


    “你說的對,看來我也得加把勁了!”


    我端起麵前的咖啡一飲而盡,以前從未覺得不加糖的美式苦,現在我竟覺得有那麽一絲苦味了。


    聞言,荼清清便走向吧台,忙活了幾分鍾後,又對我說道:“你不是說下午有事嗎,都三點多了還不走嗎。”


    我連忙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岑楊是4點半的飛機,從束河古鎮到三義機場有快一個小時的車程,是得要趕過去了。


    於是我急忙向門口跑去,一邊跑一邊說:“清清你的咖啡真好喝,錢待會微信轉你……”


    “又在擠兌我呢?這是請你的……”


    荼清清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便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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