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賬後,就在將要將手機揣迴兜裏的時候,我收到了卡卡的消息:“未子,你在哪?”


    我此時很急切的想迴到觀景台邊上,沒有迴這條消息,片刻後見我沒迴信息的卡卡打來了電話,我也沒多想便接通了電話:“我在北塘河邊上,有事等會再說。”


    卡卡沒有理會我的意思,他有些急切的說道:“快迴來,表哥出事了。”


    聽到這話我停下腳步,正色道:“出什麽事了?”


    “表哥借的網貸逾期了,那些催債的電話打到他爸媽那裏去了,現在他爸媽都知道了這事。”


    在我這個年齡段,也學會了對家裏的報喜不報憂,我知道就算楊洪壓力很大,也沒敢告訴家裏,他父母給了這麽多錢讓他創業,卻在這個晚上接到了兒子的催債電話,這會是什麽感受,此刻的楊洪肯定在麵對父母的詢問而備受煎熬。


    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連忙攔了一輛出租車朝著住處飛馳而去。


    ……


    焦急的迴到住處,我解開密碼鎖,出現在我眼前的是5扇雪白的木門。這裏原本隻是一套120多平的普通小區房型,在物價高昂的杭州城,有很多本地的房東都會這麽做,把自己閑置的房子按需求改造,這裏便是被房東改成5個大小不一的單間,卡卡帶著他女朋友住在最邊上比較大的套間內,阿建遺留給我們三人住的房間位置在中間,是算最小的一間了。


    有時候會想,這個社會有錢是真他娘的好,閑置的房子這樣運作一番,不僅免去了大套間高昂的房租導致很難租出去的問題,還能收到五份房租,這五份房租實際上加起來遠比成套出租要多的多。


    這雖然是利益的運營,可在杭州這座城市裏,還在奮鬥的年輕人太多了,他們對居住成本沒有很高的預算,這種狹窄略顯便宜的的單間也就成了他們的首選之處,於是這種普遍的隔板單間也就成了許多遊子的安身之所。


    推門進入我們三人的隔板單間,我看到卡卡,鎮哥二人沉默的坐在床上抽著煙,環顧了一下這小到可憐的空間卻沒有找到楊洪。


    我看著他們嚴肅的表情,也點上了一支煙,重重的吐了一口煙後,我問道:“表哥呢,他在哪?”


    鎮哥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手指指著門口:“他爸媽打電話來了,他在外麵的消防樓梯裏接電話。”


    我說了一聲“好”,沒顧的上去換濕淋淋的衣服,推開房門便要去找楊洪。在我打開套間的密碼門時,隱約聽到了楊洪與父母的談話,消防樓梯就在電梯對麵,剛迴來時可能太著急了,我才沒發現。


    我慢慢靠近消防樓梯,突然聽到楊洪的一聲大吼:“我不用你們管!”


    楊洪的聲音中帶著怒氣,但我聽到很多的是無奈,我想去安慰一番,卻好像自己也沒有什麽資格安慰他,麵對他的處境我似乎趕迴來也無能為力。


    想到這些,我感覺身子有著癱軟,隨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和楊洪隔著一道消防門,我抽著煙,楊洪好像已經打完了電話,很久也沒有響動。


    “表哥。”我平靜的開口。


    “嗯?”楊洪聲音有些顫栗,很難想象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樣的。


    我知道在這道消防門背後的楊洪是狼狽的,所以我並沒有走過去,這是留給成年人的體麵。


    “我們都是生活的失敗者,這些一樁又一樁的事情太措不及防了,想想當初我們還在讀書的時光,會想到如今踏入社會的狼狽樣子嗎?小時候幻想長大後會變成很厲害的大人,自由自在財富自由,可我們把生活都過成了什麽樣子啊,這好像並不是我們所期待的長大。”


    楊洪並沒有說話,我吸了一口煙,接著說道:“對比地獄,人間或許是才是最痛苦的,以前看電視劇,裏麵犯了錯的神仙最嚴厲的懲罰好像就是打入人間……現在想想,好像活著是很艱難的,我們一直尋求快樂,不過是想在痛苦的邊緣裏找到一絲絲自身的存在感。”


    我想到了北塘河邊遇見的樂溪,我很羨慕她追逐遠方的心態,我想與她同飲,感受她的靈魂……我讓她等我,我卻食言了,我們從此可能再難相遇,但我想我很難忘記她在我腦中留下的灑脫。


    很長的一段時間後,楊洪從消防樓梯裏走了出來,我依稀看到他眼睛中還殘餘著一絲通紅。


    我很不是滋味,心中的消極也好想在慢慢張漲開擴大。


    “陪我下去走一走吧。”楊洪按了電梯下行的的按鈕,片刻後電梯門打開了。


    我和楊洪走在小區的外圍,這裏是這個小區的停車場,停滿了車子,裏麵甚至不乏有蘭博基尼,大g等豪華汽車。


    走了一會,我們來到一輛黑色雅閣旁邊,這是去年楊洪創業賺了點錢,買的人生中第一輛車。


    一直無言的楊洪踢了踢車的輪轂,又朝旁邊停的一輛阿斯頓馬丁看了一陣,收迴目光後他點了支煙說道:“這世上不止我們這種失敗者,還是有不少的有錢人的啊……他們的生活該是什麽樣子的呢?會為什麽事情煩惱呢?”


    我摸了摸剩下極短的頭發,迴著楊洪說:“他們肯定也有煩惱,隻不過絕不會像我們一樣,因為錢而煩惱。”


    “都說有錢能解決百分之99的煩惱,這句話絕對沒錯。階級不一樣,心態也不會一樣的,我很想體驗一下有錢是什麽感覺。你想想,在聳入雲端的辦公樓裏,坐擁極大的辦公室,眼前就是城市的繁華與喧囂,連工作都是在撬動著龐大的資金,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


    我搖了搖頭,示意他我想象不出來我如果是一個成功人士的樣子。


    楊洪繼續說道:“我們都是凡人,對許多打擊是沒有抗風險能力的,我們如同一帆小舟,在人生的長河裏風雨飄零。”


    隨後,他打開了雅閣的車門,坐在駕駛室上,撫摸著方向盤,久久不能自已。看著他的樣子,我不能平靜,心頭湧上了一陣不好的預感。


    “我準備把這輛車賣了。”


    果然,我還是聽到楊洪口中說出這句話。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輛車,我也曾幻想它一隻能在我腳下散發年輕的激情,直到它被淘汰。”楊洪滿眼都是不舍:“事到如今,總要想辦法解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


    我站在住處小區的天台上,這棟住宅樓不算很高,但也足足有23層樓;我叼著煙,視線在眺望著遠方,又是一個傍晚的時候,天邊雲卷雲舒,這忽隱忽現的日光怎麽也照耀不到我,我的背後朦朧一片,盡是灰暗。


    視線在往下看去,我看到下班高峰期排成一條條長龍的車隊,它們此刻在立身23樓的我眼中顯得如此渺小,恍惚間我聽到陣陣刺耳的汽笛聲,混合著唿唿風聲,竟是如此嘈雜不堪。


    這是我來到杭州的第17天,也是我丟失一切的第17天,我對生活沒有了盼頭,自南昌後我又一次失去了目標;我渾渾噩噩,現在不僅身無分文,就連曾經最重要的一腔熱忱都被磨平,臉上也充滿著死氣沉沉。


    或許在別人眼裏這點小事沒有必要形成這個樣子,可能是我沒有經曆過太多大風大浪,也沒有那麽多曲折蜿蜒,我不僅對自己的失敗深感厭惡,還被身邊朋友低落情緒影響著。


    這些天來楊洪一直在關注著二手車的市場行情,但是因為貸款並沒有還完所以無法出手;車是他去年買的,交了十萬首付,分期三年貸款了十萬,楊洪不甘心,後麵又動了抵押那輛雅閣出去借錢的想法,可貸款車哪有人輕易會接盤?


    最後他幾乎崩潰了,每天處在無邊的消沉之中。


    好像大多數人在23、24歲這個階段都很茫然,我,卡卡,鎮哥,楊洪,都對往來充滿了迷惑,我們都在各自的人生裏被命運拉伸,被命運撕扯。


    我想到鎮哥,他父母前兩年已經離婚了,對他而言似乎沒有了家,好像孤兒一般無根無萍,人生隻剩下顛沛流離,可能他對未來也充滿疑問:到底哪裏才是他安身所在,哪裏才能容納他的肉身。


    太陽終於落下了山,無邊的黑暗席卷著這座城市,阿建留下的單間後天即將到租,我也該迴去收拾行李了。


    下樓之後,我推開被我稱之為住處的房門,本來就不大的空間裏我們三人的行李堆滿了地上,以至於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半個月來是我這輩子最低沉的時候,我和鎮哥、楊洪三人每日蝸居在這巴掌大的住處內,不是抽煙就是喝酒,這裏麵煙霧朦朧,透過這片朦朧,似乎有數不盡的鐵鏈帶著枷鎖鎖著我們幾人;單間內隻有一張一米五的床,無法同時容納三個人的身體,我夜夜失眠,索性就同鎮哥每天日夜顛倒,熬到楊洪起來再讓那該死的精神,進入飽受摧殘的夢境內。


    “6點了,阿建和小飛應該在等我們了。”鎮哥看到我迴來了,又看了一眼時間,說道。


    鎮哥口中的二人也是我們老家的朋友,阿建在一家網絡公司做著新媒體運營的工作;小飛則在一家浙江比較大的食品零售公司做業務。


    他們二人薪水雖然隻是杭州平均水平,但也算在這座城市紮根了,對比我和鎮哥楊洪,他們要好得太多。


    “卡卡去接他女朋友下班了,晚點直接會過去。”


    楊洪將一些行李堆在一起,讓空間稍微得到釋放,形成了一個極其窄小的通道,好讓人通過。


    今天是周末,知曉這個住處後天到期的阿建小飛二人便叫上了我們這幫小城出來的朋友,組了個飯局。


    “行,那走吧。”


    坐在楊洪開的車上,我們三人並沒有說話,似乎壓抑形成了一種默契,因為在杭州我們連住處都快沒有了,三個落魄的青年也即將不知會流浪到何處。


    車窗外景色不斷變化,我們堵在了北塘河上的參暉大橋,而在大橋下便是當初偶遇樂溪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對樂溪食言後,我每天傍晚都會都會去那個觀景台,希望能夠再次遇見她,可終不遂人願,我再也沒能見到樂溪,如今我即將離開這裏,我們還是成為了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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