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各懷心事,在自己理解的範圍內,自以為已做到了最好。


    因而心安理得。


    但到底都還是有所保留。


    是以廖修和自童年起,就橫亙在心裏的內心巨大的罅隙,從來沒有人發現。


    亦沒有人去填補。


    蘇櫻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的胳膊微微動了一下,像隻剛剛甦醒的小動物,磨磨蹭蹭地貼到了廖修和的胸前。


    像是想要安慰他,但因為自己太傷心,反倒是在尋求安慰。


    終於知道,少年時期的廖修和,為什麽明明那麽喜歡自己,卻始終沉默。


    也知道了,在誤會她喜歡廖修德時,為什麽最終選擇了放棄。


    索取這個行為,不在他被規訓多年的生存法則之中。


    這不是他的錯。


    如果有人在她懵懂無知的童年時刻,附在她的耳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連續幾千個日夜,重複著相同的表達。


    她不會比這做的更好。


    蘇櫻的臉頰蹭了蹭廖修和的胸口,又抬起頭。


    下巴抵在他的心髒上,眼神專注地看他。


    喃喃說:「不要傷心了……以後我來愛你。」


    「隻愛你。」


    她的瞳孔仿佛覆蓋上一場大霧,輕聲問他。


    「你要麽。」


    廖修和的心髒非常緩慢地,一下又一下跳動。


    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


    「要。」


    -


    從客廳的房門,到臥室的床邊,衣服七零八落散落了一地,好像童話故事裏用來指引路途的麵包屑。


    臥室的燈關著,遮光度很好的窗簾緊緊拉上了,黑暗的房間裏,蒸騰起能讓人微微發汗的溫度。


    廖修和看著躺在床上的蘇櫻,掌心摩挲著她的臉頰。


    像是撫摸稀世的珍寶。


    「你是不是還沒有看我給你寫的信。」蘇櫻問。


    廖修和垂眸深深地看她,破碎的言語從他們相交的唇間泄露出來。


    「念給我聽,好麽。」


    蘇櫻微微紅了臉:「你怎麽這麽壞。」


    別別扭扭的,但也沒有不答應。


    [致——給我寫數學筆記的笨蛋]


    [其實,這些事情我想告訴你很久了,但是卻一直沒有說。]


    [為什麽呢,因為我還是有一點點小任性,想聽你先告訴我。]


    [但你怎麽就這麽笨,我暗示你好久了,你都沒有看懂。]


    掌心粗糙的紋路拂過肩頭細嫩的皮膚,也不知是不是太涼,亦或是太燙,女人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


    廖修和側過頭,嘴唇印上女人圓潤的下頜線,去體會那份柔軟與其下的堅硬。


    風吹動著幾步之遙的窗簾,金黃色的秋光時不時在雪白的被褥上留下一道明亮的,不規則的金線。


    整個房間忽明忽暗,仿佛電影裏,在時光與空間之間穿梭躍動的鏡頭。


    [可是沒關係的,其實我不太在意這一點。]


    [我什麽都不介意,隻要你也是,同樣的喜歡我。]


    掛在牆上的溫度計滴的一聲,顯示室內氣溫超過了三十度,超出了此前設定的適宜溫度。


    智*能溫控台根據內置算法作出決策,打開了空調。


    空調的扇葉發出剛啟動時的摩擦聲響,由合併而緩緩打開。


    輕柔的換氣聲中,有什麽如同小動物一般的聲音被悄悄掩蓋。


    [其實你很不懂少女心耶,冷淡又刻板,你知道有好多想給你遞情書的女生都被你的態度嚇走了嗎?]


    [不過也好,這樣就隻有我一個人懂得你的好啦。]


    擺在門口的綠植盆栽正在空調的風口下,被吹得微微顫動著。


    好像是覺得太冷,縮著肩膀想要躲避。


    廖修和微啞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給你送情書的異性更多。」


    「都喜歡你。」


    「二班的學習委員王政,三班的班長朱英傑,和你半年同桌的周偉……」


    蘇櫻忍受不住地去拍廖修和的頭:「你確定要在這種時候提到別的男人嗎?你有病嗎?」


    力氣用到一半兒,胳膊在半空中僵了一下,軟綿綿落了下來,搭到廖修和的肩頭。


    廖修和輕聲道:「那不說了。」


    [而且我很有信心能比過她們,因為我比誰都要喜歡你。]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喜歡我。這是我的核心競爭力!]


    [不要藏著掖著啦,快告訴我吧。]


    床單與被罩之間細碎的摩擦聲在昏暗的室內尤為明顯。


    蘇櫻咬著嘴唇,眼淚薄薄地在眼眶裏打轉。


    男人用拇指將她的下唇從齒間拯救出來,俯身去吻。


    [不要讓我等太久噢。]


    [愛你的,蘇櫻。]


    「也愛你。」


    他一下又一下地啜吻,把破碎的聲音吻進腹中,低聲告白。


    女人「嗚」了一聲,難受地別開臉。


    手卻緊緊抓著廖修和的胳膊,不願鬆開。


    仿佛行過漫漫長夜,攀登孤冷險峰,曾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天日,卻終在踏上峰頂之時。


    罩頂的烏雲撕開裂隙,從此天光大亮。


    -


    蘇櫻這一覺直接從下午五點睡到了第二天上午,醒來時,仿佛前一天晚上打了一架似的,全身酸軟疼痛。


    床上隻有她一個人,屋裏拉著窗簾,光線薄薄地打在窗簾上,房間中有一種明亮的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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