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辭沒有非要一個答案,他笑著搖了搖頭,“娘子不知也無妨,左右有些事未必非要有一個結果。說起來,交淺言深,是我唐突了娘子,讓娘子為難了。”


    雲開忙道:“沒有的,我不覺得麻煩。”


    顧璟辭隻笑笑,不再說話,雲開也不敢再多話。


    好在這麽一打岔,顧璟辭情緒有所好轉,臉色沒方才那般難看。


    雲開心裏安定幾分,專心給病患療傷。


    不多時,謝玄和慕如風去而複返,駕著馬從康樂市深處出來,身後跟著兩隊人,有大理寺的差役,也有朔州軍的兵士。


    想來兩人也收到了宮城裏傳出的消息,要往那是非之地趕去。


    雲開雖然很想找裴樾明問個清楚,但她清楚地知道距離裴樾明穩定朝局,抽出空來見她,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等。


    她必須沉下心來等待,著急是沒有用的。


    找點事做用來轉移注意力是最好不過的法子,雲開一路為傷患處理傷口,及至大理寺征用的幾間店鋪,她又擔起為傷患配藥、熬藥的差事,從深夜忙到第二日天亮。


    第一縷晨光照射進房屋時,雲開正守在藥爐前,身側的顧璟辭也看顧著一爐藥。


    陽光帶點細微的暖意穿過身前的窗戶投射到雲開肩頭,她睜著有些發紅的眼,抬手觸摸微光。


    太陽出來了,玉京的天也該亮了。


    果然,沒過多久,陛下因逆賊叛亂不幸崩殂,太子即將踐祚的消息傳遍整個玉京。


    滿房的傷患怔然,有人沉默地閉著眼,有人壓低聲音討論。


    竊竊私語聲很快消失,人們更多的聊起家人情況,關心傷病何時能好,惦記家中糧食夠不夠食用。


    皇位更迭對老百姓而言很重要,但又沒那麽重要。


    這件事與他們相幹,卻又沒那麽相幹。


    比起關心龍椅上那位是誰,他們更在乎明日全家口糧有沒有著落。


    而對於雲開和顧璟辭這樣不需要擔心溫飽且和天家有所聯係的人來說,聊一聊皇位變動還是很有必要的。


    顧璟辭始終感激裴樾明給他送來報仇的機會,於是對著雲開道:“希望太子殿下能順利繼位。”


    裴樾明順利繼位,對這個國家來說是好事,他是能做實事的人。


    這點雲開從不否認。


    隻是做太子和做皇帝畢竟不同,想起“靈魂互換”馬甲還有一點沒有補全,雲開不由發愁。


    她一麵迴應顧璟辭,“是啊,殿下一定會是個明君。”


    一麵喚醒零寶,想要查看任務情況。


    【“靈魂互換”標簽竟然補全了!】零寶看著數據,忍不住驚歎,連帶著把雲開那份驚訝一並喊出來。


    聽著零寶的聲音,雲開總算迴神,按下心中的震驚。


    數據顯示,昨日她醒後標簽便補全了,當時她太忙,無暇顧及其他,並沒有及時查看任務,所以沒能發現。


    沒想到去了一次幻境,竟然因禍得福,把標簽補全了。


    現在就隻剩下“死遁”和“馬甲”兩個標簽需要補全。


    補全這兩個馬甲,隻要她想辦法死一迴就夠了。


    眼下世道,想活很難,想死卻很容易。


    雲開隻是沒想到,死裏逃生還不到一日,她就要思考怎麽再死一迴。


    這次死亡,那個神明能插手嗎?


    應該不能,否則前幾次她早就死得連渣都不剩。


    這般算下來,弄清楚裴樾明是不是在幻境中救自己的人後,她就能功成身退,光榮退休。


    屆時離開這個世界,管那神明去死。


    雖然沒報複迴去有點可惜,但雲開知道事情輕重。


    沒有任何事比她迴家,得到真正的自由更重要。


    事情即將成功的時候,人總容易放鬆警惕,雲開卻是個例外,因為從前失敗過一次,麵對成功她比旁人更多一分緊張,並不敢有絲毫鬆懈。


    “零寶,這幾天辛苦你,多注意一下我身邊的人和事,一旦出現異常,要立刻同我說。”雲開在心中叮囑。


    零寶乖巧應聲,【好。】


    雖然能源不夠,但全力撐過最後這幾天它還是能做到的。


    “孟娘子?孟娘子?”


    隱約聽到有人在喚自己,雲開收攏心神,迴看過去。


    是顧璟辭在叫她。


    雲開做出發呆被抓包後的尷尬神色,慌忙迴應,“啊?顧郎君緣何喚我?”


    顧璟辭指著一個地方,笑道:“不是我喚你,是文寺卿,他有事找你。”


    雲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文謹言站在不遠處,臉上還帶著疑惑,似乎在疑惑為什麽久喚她,她卻不應聲。


    雲開不可能說實話,她站起身,行了一禮,“一時走神,還請文寺卿見諒。”


    文謹言並不與她計較,重複一遍方才的話,“某有事找娘子,還請娘子移步說話。”


    雲開一麵迴應他,一麵邁開步子,隨文謹言來到店鋪偏僻角落。


    差役靠近,將兩人圍住,不允許旁人靠近。


    陣仗不小,雲開猜測文謹言要同她說的話一定很重要。


    隻是再重要,雲開也沒想到文謹言帶來的消息竟然是這樣的——“太子殿下命我護送你入宮,他要見你。”


    不止雲開驚訝,傳信的文謹言也很驚訝,哪怕他已經得知並默默消化這個消息將近半個時辰。


    先帝駕崩,各方勢力湧動,裴樾明要處理的事何止千萬,竟然有時間傳召一個宮女。


    實在令人驚奇,也實在荒謬。


    雲開也覺得荒唐,她以為想見裴樾明,至少要等半個月,甚至更長時間。


    沒成想,今日就能見到。


    也好,早日了結幻境中的事,她也能早些離開,皇宮裏隨便犯個忌諱,何愁死不了。


    雲開柔聲迴道:“妾知曉了。隻是顧郎君照顧我許久,我還需同他告個別,您放心,我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文謹言點頭同意。


    雲開走向顧璟辭,神情已經恢複自然,嘴角還帶著笑。


    她停在顧璟辭身前,柔聲喚了一句:“郎君。”


    “文寺卿尋我去看個病人,這裏我便不能再留了。多謝郎君昨日護我周全,妾在此謝過,惟願郎君日後平安順遂,無病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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