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慕如風不同,謝玄選擇主動出擊。


    他上前一步,來到裴安白身側,“殿下這是在看什麽?”


    他睜著眼睛說瞎話,隻當看不出裴安白在乎的是什麽,非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裴安白收迴視線,斜眼看他,眉頭已經不悅地皺起,但他還是應了聲,不管謝玄懷著何等心思探問此事,他都不願意再將阿月藏匿在無人知道的角落,“看我的心上人。”


    直白又毫不掩飾的話,落在謝玄耳中不外乎平地驚雷,哪怕心中已有揣測,還是被震得不輕,一時間他覺得耳朵裏鬧哄哄的,再聽不見其他聲音,唯有“心上人”三個字反複響起。


    相比謝玄的驚訝,裴安白反而鎮定,隻當謝玄被他的毫不隱瞞驚住,又想起謝玄近日痛失所愛,愈發不把他的失魂落魄放在心上。


    裴安白和謝玄並不親厚,雖說有著血脈親緣,年紀相差也不大,但皇室宗親間,哪來的真情實感,當日提醒謝玄珍惜身邊人,無外乎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心有不甘之餘也想看看若是相同的境遇下,換個法子,有情人能否長相廝守。


    可惜,謝玄走了他的老路。


    裴安白說不上失落,氣憤更多些,埋怨謝玄不爭氣,也怪自己不爭氣。


    謝玄有他提醒又怎樣?他還有兩次機會呢,照樣留不住在乎的人。


    好在上天憐惜,兜兜轉轉又把阿月送迴到他身邊。


    這一次,他再不管什麽利害關係、冷刀冷槍,便是死,也要把阿月留在身邊,兩人一道做鬼也是好的。


    這話不止是跟謝玄說的,也是說給他背後的裴樾明聽。


    裴樾明費盡心思尋那替身來,又把阿月放在身邊當宮女,明顯是衝著他來,或許他一早就知曉阿月的真實身份,或許隻是湊巧。


    但裴安白從來不信什麽巧合,他有八成把握,裴樾明知曉阿月的身份。


    裴樾明有備而來,他便要見招拆招,他皇兄是個不頂用的,閉上眼睛想,裴安白都知道明日宮城大門打開,走出來的人會是誰。


    很多事都要開始預備下,他要通過謝玄的口,告訴裴樾明,他想讓自己知道的事自己已經知道,若要亮籌碼,時候也到了。


    這件事借第三人的口說出更為妥當,裴安白不想主動在裴樾明麵前提起,未交手便被裴樾明拿捏,隻會讓他陷入更被動的境地。


    至於交底後,裴樾明會不會獅子大張口,現如今的權勢地位會不會喪失,裴安白並不十分在意,從前爭是為了阿月,如今為了阿月不爭更沒什麽不可。


    謝玄全然沒往裴安白料想的那方麵想,在他眼裏,雲開最重要的身份從來不是太子身邊的宮女,而是自己的阿魚,所以聽見裴安白的話,猜想得到驗證的震驚散去後,憤怒和嫉妒便如一把開刃的刀在他心頭攪動,刺得他說不出話,心肺都是疼的。


    疼痛酸澀過後,心底又湧起深深的忌憚,江池他還能應付,清王他確實拿不準。


    短短時間,幾種情緒輪番在謝玄心中交織、纏繞,堵得他難受不已,一時不能思考,哪裏有功夫把裴安白的話往深了想。


    都說聰明人說話不費功夫,可也要看是什麽情況,謝玄眼下腦子轉動不得,裴安白一番心思也算白費。


    身旁更是有個慕如風,雲裏霧裏聽不明白,他更是個糊塗的,到現在也不知曉雲開就是楚暖,除了心裏那點懷疑,於他而言,雲開就隻是太子身邊會點醫術的宮女。


    驟然聽見清王稱雲開為心上人,慕如風不知怎的,心底飛快湧起不悅,多半也是為了那張和楚暖像了五成的臉,再多的私情是沒有的。


    所以等不悅褪去,慕如風也覺得驚奇,這份驚奇同當年清王非卿不娶,要為故去心上人守一輩子的消息傳到他耳中時湧起的情緒一模一樣。


    都道人死如燈滅,慕如風不可遏製地想起他的阿暖,他想,他定不會如清王這般忘記她。


    身邊唯二能說話的人都陷入自己的情緒,沒人對裴安白的話做出迴應,他也不惱,隻把目光放到雲開身上。


    雲開此時已經為病人清理好傷口,身後三人聊的什麽話,她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他們的心思,少不得煩惱,他們幾人的關係早就亂成一團,理不清了,若有真相揭露那一天,還不知亂成什麽樣子。


    眼下她以為隻有裴安白知曉她的身份,謝玄和慕如風是為了政治博弈才緊跟著裴安白,一門心思隻想離他們之間不見硝煙的鬥爭遠些,是以離去的速度更快了些。


    裴安白見狀忙跟上,謝玄和慕如風也從自己的世界裏抽離,隻是他們這次沒有繼續跟在裴安白身後,謝玄先一步同裴安白請辭,隻說康樂市還需人手做事,耽誤不得,便要離去。慕如風緊隨其後,也是同樣的說辭。


    裴安白巴不得他們滾得遠遠的,冷淡嗯了一聲,就叫兩人退下。


    謝玄上了馬,臉色黑沉著一言不發,眉頭緊鎖仿佛有什麽天大的難事。


    慕如風也有些失魂落魄。


    除了離開前不約而同瞥了雲開一眼,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駕著馬原路返迴。


    馬蹄陣陣,雲開隻當沒有聽見,手腳麻利給病人上藥。


    三個麻煩走了兩個,雲開鬆了口氣,連帶著心情都好了幾分。


    她不經意掃過身後,卻見影子湊到裴安白身邊說了幾句話,裴安白僵立片刻,不多時,又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借著夜色和病人掩護,雲開不著痕跡收迴目光。


    那邊的裴安白卻大步朝她走來。


    雲開剛剛放下的心忍不住收緊,顧璟辭不由分說拔出手中的劍。


    “郎君。”雲開衝顧璟辭搖頭,不想他太過得罪裴安白。


    顧璟辭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麽,收迴劍,目光緊緊落在裴安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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