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亮白色雷電險些將天幕劈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在眾人眼前落下,將整個池塘照得慘白一片。


    雨勢變大,越來越多雨滴沒入水中。


    “世子!”


    “世子!”


    ......


    高義等人在池塘邊叫了幾聲,等不來迴應,正欲再次翻下池塘。


    水麵忽然發出聲響,謝玄的腦袋浮出水麵,隻露出頭臉,身子還在池塘裏淹沒著。


    “不許跟來。”


    說罷,他屏住唿吸,又一頭紮進池塘。


    這處池塘是活水,勾連著大海,每逢大雨,勢必漲水,平時的水位一不小心便能淹死人,更不用提現在,謝玄這般沉在池塘裏,和不要命沒什麽區別。


    高義等人自不會眼看著他遇險,但有他的命令擋在前麵,出於對謝玄的信任,他們都沒有輕舉妄動。


    “世子,您聽我說!阿魚娘子的屍身真不在池塘裏。一聽到她出事,我便派人打撈過,村子裏的人一開始也打撈過,加上您的侍衛,整整三迴,根本沒撈出一點東西,阿魚娘子這是迴歸大海了,您就快上來吧!”崔縣丞趴在台子上向下喊。


    這話不假,他得知阿魚身懷有孕的消息後便往驛站送信。畢竟是國公府血脈,在沒得到謝玄準信之前,他一個小縣丞隻能盡心看顧。


    因著雨大,山路難走,他在雨停後派人去接阿魚,得到的卻是阿魚投河自盡的消息。


    這個消息可把崔縣丞嚇得半死,撇下手頭案子便趕來,眼看著手下人打撈了半天什麽都沒撈上來,崔縣丞隻覺頭暈眼花。


    過了三日,沒聽得世子那邊傳來消息,崔縣丞提著的心稍稍放下,沒想到被女兒纏著去三水村時竟然發現了昏迷在地的謝玄。


    如今看到謝玄不要命地跳入池塘,崔縣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世子這是實實在在看重阿魚娘子,可阿魚娘子偏偏......


    如今他隻求謝玄真如傳聞中那般公正守法,能不遷怒於他,他便燒高香拜佛了。


    崔夫人自是和崔縣丞一樣,既焦急又惶恐。


    唯有什麽都不知道的崔媛緊緊抿著唇瓣,眼中滿是疑惑。疑惑這位玉京金尊玉貴的世子爺既然心裏有阿魚姐姐,又為何那麽傷害她。


    虧得她不知道阿魚死時還有身孕,否則現在絕不會是疑惑,而是會比之前更加惱怒不忿。


    水麵上的聲音,謝玄聽不見,他隻專心尋找著池塘每一寸角落,尋找著阿魚的身影。


    幼時曆遍山川,他鳧水的功夫不差,但也不代表他能在水位越來越高的池塘來去自如。


    找遍池塘每個角落都沒發現阿魚的蹤跡。


    漸漸的,他也感到吃力。


    不妨嗆了口水,胸腔裏漫過窒息的痛意。


    謝玄隻能不甘地遊迴池塘邊。


    見他浮出水麵,人還能唿吸,眼睛還能轉,崔縣丞等人狠狠鬆了口氣。


    高義伸手把謝玄拉了上來。


    謝玄靠在池塘邊,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


    沒等他把氣喘勻,崔縣丞便跪下請罪,“世子節哀,一切都是下官的錯,沒能護好阿魚娘子和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崔縣丞後麵的話沒能說完便被一道急促沙啞的聲音打斷。


    “你說什麽?”


    謝玄的目光冰冷而駭人,像兩柄長劍射向崔縣丞。


    額頭上的汗珠混著雨水滑進衣領,崔縣丞嘴唇翕動,頂著壓力開口,“是下官有罪,沒能保護好阿魚娘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說罷,他以首叩地,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第二次聽到孩子,謝玄才敢確定原來方才他沒有聽錯。


    孩子,孩子......


    是了,臨走前一日,他們有過肌膚之親。


    是他大意,竟沒想到這一茬。


    心髒仿佛被一隻巨大的手掌反複揉捏,他顫抖著手,隻覺自己被無邊無際、密不透風的絕望緊緊包裹。


    有什麽東西濕潤了眼角,他抬手摸去,原是他的淚。


    “阿爹,你說的都是真的?怪不得,怪不得阿魚姐姐會選擇自盡!姐姐,你的命怎麽這麽苦?”崔媛聽到自家父親的話,滿眼都是不敢置信。


    她的話透過雨幕精準無誤落入謝玄耳中。


    痛苦、自責像一張蛛網把他包圍、收緊、直至絞殺。


    喉頭湧起一股腥甜,他再也承受不住,噴出一口血,身子往後仰。


    血花在半空滑出一道弧線,散落在地上,被雨水衝得到處都是。


    如果不是高義眼疾手快拉住謝玄,此時他已經栽倒在池塘裏。


    謝玄微垂著眼,看向天空,視線最後是黑得讓人心中壓抑的滿天烏雲。


    *


    謝玄再一次陷入昏迷,高熱不醒。


    連日不休地趕路,加之心情大悲大痛,青春吐血,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這一睡便是整整三日。


    距離阿魚假死已經過去九日。


    此時的她正如一尾遊魚,潛入海中,怡然自得。


    帶起跑標簽的精髓在於球和跑,如今兩樣都占了,標簽卻還是差一點沒補全,死遁標簽同樣差一點火候。


    應是因為她跑得不夠遠,馬甲身份也隻是假死,沒有真正死去。


    所以阿魚接下來的目標是跑得遠遠的,然後找個地方從容赴死。


    謝玄不可能追來,零寶給的假孕藥效力又過於逼真,所以阿魚路趕得有些慢。


    “嘔--”


    烈日炎炎,梳著婦人發髻,雙頰泛紅的阿魚正坐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幹嘔。


    這幾日不知吐了多少迴,加上趕路,阿魚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遊魂謝玄守在她身邊,頗有些手足無措。


    在他的印象裏,阿魚害喜並不嚴重,他卻不知最初有孕時她竟受了這麽多罪。


    胃裏明明沒有東西,偏她吐得厲害,阿魚直起腰,撫著胸口順氣,一點點平複唿吸。


    待好受些了,她伸手摸向腹部。


    “孩子,你聽話一點,阿娘還要趕路,你也想早點安定下來、不再奔波是不是?答應阿娘,乖一點。”


    她神情溫柔,垂眼看向腹部,陽光在她身上跳躍,謝玄的心跟著平靜下來。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段路永遠不要有盡頭,就讓他們一家三口好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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