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看錯。


    那婦人就是林夏的母親。


    她神色緊張,佝僂著身子抱著懷裏的袋子,急切穿過油柏馬路往對麵的小巷子裏去了。


    去幹什麽?


    身旁人步伐減緩,盛世也隨之慢了步子。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隻看見馬路上來來迴迴的車輛和行人。


    “在看什麽?”


    “我看見夏夏的媽媽了。”喻唯一抬頭望他,問:“煙火市場附近有賭場嗎?或者大型棋牌室?”


    盛世想了想。


    他說:“前幾年榕城警方在城南掃掉許多賭博場所,治標沒治本,還有一部分殘餘勢力留存,估計又開了一些賭館。”


    自她平安迴來後,林夏也第一時間從米蘭迴到榕城。


    林母又暗中賭博了。


    喻唯一有點不放心,“阿世,我想過去看一下。”


    盛世應了。


    以防萬一,他在去的路上聯係了林局,讓對方派人過來掃賭博窩點。


    -


    彼時。


    深巷中。


    林母抱著沉甸甸的袋子走到黑木門前,左右看了幾眼,才推開門進去。


    門縫打開的瞬間,洶湧的人潮聲砸了過來。


    全是下注的吆喝聲。


    門口的保鏢見到來的人,即刻將她攔住,厲聲道:“你已經上了賭館黑名單,欠了那麽多錢沒還還敢來?信不信我們剁了你的手!”


    林母伸手推開麵前的人。


    趾高氣揚地捧起懷裏的袋子,百元鈔票從縫隙中露了出來,“我有錢了!至於那些點欠款,我女兒都會幫我還上的,滾開別擋道!”


    婦人剜了他一眼,抱著錢樂嗬往裏跑了。


    她擠進人群裏,拽走坐在椅子上的人,將一袋錢扔在桌上,囂張地坐了下去。


    “喲,林姐今天氣焰很強啊。”


    “有錢了就是不一樣,今天玩大的嗎林姐?”


    林母是常客,場館許多人都認識她。


    婦人抹了把嘴,隨手拿起旁側不知道是誰的茶杯喝了口水,“開大的!快點洗牌,今天我肯定能把以前輸了的都贏迴來!”


    周圍人群紛紛往這邊聚攏。


    賭博就像海上泡沫。


    眨眼間功夫,林母放在桌上的錢袋子越來越癟,一摞接著一摞現金往外拿。


    “讓開!”


    “我找人,麻煩讓讓!”


    林母正為手上這副牌皺眉憂愁,敏感地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林夏的聲音。


    手牌突然沒拿穩。


    掉在桌麵上。


    “你這就算是棄牌了啊,這局的賭注全歸莊家所有。”


    “我這……”林母試圖爭辯,聽著林夏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沒工夫去辯解。站起身正打算走,視線裏就裝入林夏的身影。


    對方也見到了她。


    林夏看了她一眼,同時也看到賭桌上的牌和現金。女人頓時火冒三丈,箭步衝到母親麵前,扼住她的手腕將她從椅子上拽了起來,“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


    “你不是跟我保證不賭了嗎!我房間裏放著的二十萬現金去哪了?錢在哪!”


    林母被她兇得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看熱鬧的人群裏冒出聲音。


    “賭神西施進門就玩大的,手氣不太好,每一把牌都在輸,錢都流進莊家口袋了啊哈哈哈!”


    林母瞪了眼說話的人,她轉過頭試圖跟林夏解釋,“夏夏你聽媽媽說——”


    “還剩多少?”


    “我問你二十萬現金還剩多少!”


    “……”林母哆嗦了一下,連忙抬起手指向桌上那袋錢,她不敢去看林夏:“剩下的都在袋子裏了,應該還有幾千塊……”


    林夏被她氣得臉色驟白。


    爛泥扶不上牆。


    她深吸了幾口氣,穩住情緒沒有爆發,“你知道的,那筆錢是我拿給你用來還債。現在你偷來賭博還都賭輸了,那沒辦法了,債主追上門你別找我。”


    “夏夏!”林母緊拉住她的胳膊,聲情並茂懇求:“媽媽是一時糊塗,你再原諒我一次。我本來是想著這幾天運氣好,想用那二十萬把之前輸的贏迴來。”


    “你不能放任我不管啊,你爸為了攀高枝跟我離婚,為了讓你有一個好的成長環境,我一直都沒再嫁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


    “今天就是還債的日期了,你不能扔下媽媽不管。他們會砍我的手,我向你保證沒有下一次了,我絕對不會再賭了——”


    拉扯之際,門口有聲音傳過來。


    是幾個魁梧的男人。


    為首的刀疤男問:“賭神西施來過沒?”


    看到刀疤男的那一瞬間,林母立馬躲到林夏身後,死死地拉住她的胳膊。林夏低頭看了她一眼,抬眸便看見那幾個男人往這邊走來。


    手裏拿著厚重的收債單以及鋒利的刀。


    “躲到哪去啊?”


    “躲得了初一還躲得了十五嗎?”


    “什麽時候還錢啊賭神西施,拖延了三個月了,真的拿不出錢的話,把兩隻手留在這裏啊!”


    林母瑟瑟發抖。


    林夏顧不上身後的婦人,她注視著迎麵走來的男人,冷靜道:“她欠你們多少錢?”


    “那就有點多了。”刀疤男上下打量著林夏,看著像個有錢的妞,他讓手下收了刀,隨後伸手比了個四。


    林夏皺眉:“四百萬?”


    周圍人一片唏噓,嘲笑林夏眼見力低了。


    刀疤男笑聲過後冷下臉,“四千萬。”


    聞言,林夏整個人都怔了。她驀地轉過頭看身後的林母,婦人弓著身子將腦袋埋得極低,怕得雙手顫抖。


    “你不是說隻欠了二十萬嗎?!”


    “我……”


    “賭神西施去過的場子多了去了,身上怎麽可能隻帶著二十萬的債?”人群裏有人笑,又說:“二十萬,說明西施來這個場子時間短!”


    林夏掃了眼看熱鬧的人群。


    她轉過身,將林母的手從自己胳膊上甩下來,“你說清楚,到底欠了多少錢!”


    林母畏懼刀疤男,又吞吞吐吐不敢跟林夏說實話。


    她磕磕絆絆始終沒開口。


    見林夏準備走,林母才連忙抓住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六千多萬……六千多少我真的不記得了,夏夏你幫幫我,媽媽真的還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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