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沉重的鐵門突然打開,走廊昏黃的燈光瞬間就照射進來。


    南熹趕緊迴到床上蓋好被子,裝作睡著的模樣。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走了進來,靴子踏在地上,發出‘噔噔’的響聲。


    南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瞬間就緊張起來。


    這個時間點外公來找他幹什麽?


    難不成已經想好了要怎麽懲罰他?


    這就更不能醒來了!


    南熹努力調整好自己唿吸,顯得自己就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


    南華銳坐到床邊,慈愛地揉了揉南熹的腦袋。


    南熹(心裏慌得一批):不會吧不會吧,這就被發現了?


    “小熹,是外公來了,別害怕。”


    正因為是外公才害怕的呀!


    南熹可忘不了在201星外公那盛怒的樣子,就連自己被他手底下的士兵粗暴的弄疼了,外公也沒有表現出半點心疼的樣子。


    這次算是闖大禍了,不知道挨頓打能不能讓外公消消氣。


    “小熹,我的寶貝兒,對不起,外公跟你道歉。”


    道……道歉?


    不是懲罰嗎?


    這劇本的打開方式……有點離譜!


    “小熹,外公不應該對你那麽兇的,明明就是外公自己的錯,可是我卻讓我的寶貝外孫,寧願去依賴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


    南熹:……持續懵圈。


    “莊旭那孩子,明明之前還對你各種冷言冷語,現在卻願意為了你一意孤行,無論對錯,和他比起來,外公的確是遜爆了。”


    “小熹,慕斯說,如果我不做出改變的話,你隻會離我越來越遠,就像……你母親那樣。”


    “雖然很不爽,但是,你的實際行動,已經完完整整的驗證了這個猜想。”


    “比起我,莊旭在你心裏的位置更高、更穩固吧?”


    啥玩意兒,外公你竟然連莊旭的醋都吃?


    “我……”南華銳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我是一個失敗的外公,我的小熹一定對外公失望透頂,對不對?”


    沒有沒有!壓根就不是失望的問題!


    而是害怕。


    畢竟做錯事的是自己,南熹不知道外公會怎麽懲罰他。


    “小熹,你跟外公說說話好不好?外公知道你沒睡著,隻是……不想麵對外公罷了。”


    好吧,裝睡這種低級的戲碼,在堂堂軍區統帥麵前簡直就無可遁形。


    南熹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小熹,對不起,外公……外公已經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學著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外公,我們小熹就原諒外公這一次好不好?”


    南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犯錯的一方不僅沒被懲罰,還被對方請求原諒?


    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外公這樣子,自己算是逃脫一劫了。


    南熹歡快地鑽進南華銳的懷裏撒嬌:“外公,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不挺您的話,任性妄為,致自己於危險之中,您要是實在氣壞了,那您打我吧,罵我吧,但是別嚇我好不好?”


    “是我錯了。”


    “不,是我錯了。”


    “不不,是我錯了。”


    “不不不,是我錯了。”


    ……


    “好啦!”南熹強行終止了這個話題,“我們都有做錯的地方,都應該改正才對。”


    “對,小熹你說得都對,外公已經認真反省過了,像我這樣倔強、固執而又不懂人情味的老頭子,一定讓我們小熹很害怕吧?”


    “哪有!我沒有害怕,隻是有點被嚇到了,您都不知道您當時的表情有多嚇人,我被弄疼了您都不心疼我,讓我好傷心啊。”


    南熹越說越覺得委屈,就像是生怕自家外公對自己不夠心疼一樣。


    “對不起寶貝,還疼嗎?外公看看。”


    “不疼了。”


    南華銳坐直了身子,再次揉了揉南熹的腦袋。


    自家的寶貝外孫能夠像現在這樣窩在自己懷裏撒嬌,真是太好了。


    他差一點就親手毀掉了這樣的南熹。


    也毀了他們的關係。


    “小熹,外公應該還沒有跟你講過你父親母親的事情吧?”


    南熹搖搖頭。


    他壓根就沒有繼承南熹的記憶,關於南熹這個人,也隻是看過冷冰冰的資料。


    “你的母親叫南夕蕊,是外公最小的omega女兒,也是和我各方麵最為相似的女兒,她曾經是我最理想的繼承人選。”


    繼承人選?


    星際聯邦其實很開放,不管是什麽性別,都平等擁有繼承的權利。


    作為南家這樣的大家族,自然也不會因為他的母親是omega,就不重視她的培養和教育。


    “我一生有三個孩子,但是卻沒有一個孩子真正和我親近過,作為父親,我是最失敗的存在。”


    “外公,您……”


    “噓!小熹,你先聽外公說好不好?”


    南熹點點頭,就真的充當一位安靜的聽眾。


    “你大舅舅還在母體的時候,就因為我的緣故早產,天生體弱,根本就不適合高強度的工作,可我卻逼著他成為一個合格的南家人,逼著他超負荷訓練,逼著他去承擔完全不在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所以,他死了,至今屍骨無存。 ”


    “你的二舅舅,我一直以為他是難得的經商天才,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他壓根不喜歡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更不喜歡董事會的彎彎繞繞,但是……他知道他隻有足夠的像他的omega爸爸,我才會允許他逃離第一軍區的枷鎖。”


    “我自以為已經替他們安排了最適合的道路,自以為自己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利用自己手上的權利,給與我的每一個孩子最好的一切,可是啊南熹,我忘記問他們喜歡什麽了,我以為足夠的嚴厲是對他們好,可到頭來卻成了囚禁他們的枷鎖。”


    南華銳眼眶濕潤了。


    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軍區統帥,這個在聯邦所有人眼裏山峰一樣堅實的存在,卻始終是個最孤獨的人。


    “小熹,外公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你的母親。”


    “不用很驚訝,你母親是最像我的一個孩子,她真的很有天賦,完全有能力從我的手中接過第一軍區的擔子,我一直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直到有一天,她拋下了一切,跟你alpha父親跑了。”


    “是我害死她啊!”


    南熹明顯感覺到南華銳的身體在顫抖,一時間茫然無措。


    他萬萬沒想到竟然因為自己,讓這位聯邦的扛鼎人物,哭得聲嘶力竭。


    “小熹,如果不是我為了拆散你父親母親,對你父親使了手段,將他調到381星,你母親也不會舍棄一切跟他過去,他們也不會因為惡劣的實驗室爆炸,雙雙離世。”


    “我……我一直不承認這是我的錯,甚至為了逃避,我缺席了你是二十年的成長!”


    “什麽都沒能為你做的外公,憑什麽責備你的任性和衝動?我沒教會你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又有什麽資格管你?”


    外公,其實我不介意你管管我的!


    “小熹,外公應該早點去找你的,我知道實驗室爆炸的時候你才三歲,寄養在保姆家才僥幸活下來,我知道你在381星過得很艱難,也派人去悄悄照看過你,但那遠遠不夠!”


    “我明明可以去接你迴來的,可是……”


    似乎是難以啟齒,南華銳深吸了口氣才接著往下說:“把你接迴南家就等於承認我當初的所作所為全都錯了,承認是我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我……我為了那根本就一文不值的尊嚴,讓你在外麵吃了二十年的苦頭!”


    南熹最初的疑惑總算是得到了解答。


    他原以為南華銳是不在意南熹的,僅僅因為南熹是南家最後的血脈,所以才不得不接迴來。


    可是等他來到南家之後卻發現,壓根就不是這樣。


    南華銳很愛南熹,可為什麽任由他在381星自生自滅?


    因為固執、倔強,更是因為悔恨、自責。


    就像外公說的那樣,因為不想承認自己錯了,卻又犯了另一個大錯,倔強了一輩子的老頭子,知道暮年才敢直麵自己內心的陰暗。


    “小熹,外公活了幾十年才明白,錯了就是錯了,從來都不是承不承認能夠決定的,真相往往殘忍到令人發指,你的alpha父親從未對不起你母親,從頭到尾錯的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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