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默然想了一陣:“這樣吧,你再挖兩鏟子,把洞口挖開,咱們先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滲水,挖開了你就可以走了,明天你再早點過來,明天搞完,不管怎麽樣,我讓遊總給你結工錢。”


    挖機師傅也是沉默了一瞬:“兄弟,你是他們什麽人呐?我看你這忙前忙後的,是他們家親戚?”


    “不是,我都不認識他們。”


    師傅愕然道:“那你圖啥?我看他們家裏人都沒你這麽上心,不是我說,他們家現在估摸著都盼著他們趕緊死呢,哪年礦上不都要死個一兩個?往年是賠八萬,這兩年漲了,漲到十萬了。”


    林晨接過司機遞過來的煙:“我是這兒的駐村書記,出了事兒我當然要管,不管是死是活,總要給人家家裏一個交代,至於賠不賠錢的,那是他們的事。”


    “每年礦上都會死人嗎?”林晨點燃了煙,不經意地問道。


    “死。少的時候一兩個,多的時候三四個。”挖機師傅是個話多的,想了想又說道:“哦,前年沒有,前年發大水,煤礦都淹了,沒開工。”


    林晨點點頭,上一世自己當鎮長那會兒,可是沒鬧出過人命,後來煤礦成了夕陽產業,原先大家你爭我奪的礦井,也就漸漸地隨時這代消沉了,自己還真沒關注過為了這些煤礦,中間究竟死了多少人。


    “不和你說了,挖兩鏟子我也要迴去吃飯了。”挖機師傅踩滅了煙頭,又跑到挖機上,按照林晨的吩咐,在之前挖開的封土上麵又挖了幾鏟子,想要在上麵開個洞。


    可就在這時候,異變突起,最後那一鏟子下去,挖機直接撬斷了頂在礦洞裏的一根橫梁,隨著連著幾聲轟隆的巨響,整條礦洞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塌了下去。


    林晨都感覺到地麵一震,那師傅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駕駛艙裏跳了出來,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腿軟。


    “這,這不關我的事啊。”師傅顫聲看向林晨,似乎是想讓林晨給他做個見證。


    林晨看著眼前雜亂的景象一陣無語:“怎麽迴事?”


    “我也不知道啊!”師傅的聲音更加發虛了:“人家煤礦下麵撐礦井的都是鋼架,誰知道這裏麵釘的都是些木樁,我這一鏟子怕是把上麵的橫梁給挖斷了。”


    “不過,人也不一定就死了。”挖機師傅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林晨:“你看著不沒滲水嗎?再說了,礦井裏一般都有側井的,說不定那兩人就躲在裏麵了呢。”


    林晨給了師傅一個你信嗎的眼神,挖機師傅也閉了嘴,顯然,他也不信,看著眼前的狼藉,師傅心裏罵了一句,這倆狗日的怕是死得透透的了。


    “你說要是想把這個礦洞弄塌,最好是在什麽位置啊?”


    林晨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挖機師傅也皺了眉:“這不是已經塌了嗎?”


    “我是說沒塌之前。”林晨翻了個白眼。


    “沒塌之前……”師傅畢竟和這種礦洞也打過不少交道,算是半專業的,見林晨沒有因為自己搞塌了礦洞而怪他,也就稍稍放下了心:“這種礦井好塌,在幾根支柱上做點文章,人在裏麵開礦的時候,幾錘子一下去,那動靜要不了兩天那些支柱就得移位,再動兩下基本就塌了。”


    “要是想見效快的話,最好就是在最裏邊動手腳,裏麵有時候會動鑽機,那家夥動靜大,震上半天,基本齊活,尤其是就跟剛才一樣,礦洞一塌,基本上都是連帶的,裏麵的人跑都沒法跑。”


    林晨目光悠悠地看向那礦洞延伸地最深處,又側目看了那師傅一眼:“行了,你先迴去吧。”


    挖機轟轟隆隆的走了,林晨目送它離開,心道果然專業的事兒還得是專業的人來做。


    被挖機師傅這麽一剖析,林晨雖然不知道底下兩人究竟是生是死,但起碼大概能確定那兩人所處的位置了。


    蘇青雲他們既然是來搞破壞的,那就肯定是想最簡單的手法,最快能見到成效的手段,而現在,礦洞的最深處還不一定就是塌陷下去的那部分。


    至於那兩人還能不能活,就得看天命了。


    隻是林晨有些沒想明白,既然盤龍鎮的煤礦,既然每年都會死幾個人,之前都能把消息壓下去,為什麽這次陳大江要這麽急著把自己推出去背鍋?


    他們都已經有豐富的掩蓋消息的經驗了,為什麽到這次會像是慌了手腳?


    林晨沒接著往下想,畢竟他這一天沒吃飯,肚子早就已經開始唱反調了。


    渾身濕漉漉地迴到蘇曉雲的家,蘇曉雲像是一直在等著他迴來。


    “村裏是不是出事了?”蘇曉雲之前隻是在林晨迴來的時候匆匆和他匆匆打了個照麵。


    之前看林晨神色匆匆,這會兒又見林晨渾身都濕透了,才感覺村裏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嗯,隔壁村的礦洞塌了,蘇青雲兄弟倆被困在裏麵,忙活了一天,也沒找到人。”林晨接過蘇曉雲遞過來的幹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水。


    “該!”蘇曉雲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又問道:“死了嗎?”


    林晨手上一頓:“他們原先欺負過你?”


    蘇曉雲眼眶一紅:“他們家現在的房子,就是我們家原來的祖宅,我爸媽死後,他們找族長出麵,兩千塊錢給搶走了。”


    “原來我們家門前還有幾塊地的,也是他們給弄走了。”


    “吃絕戶?”林晨脫下濕透的衣服,露出一身的肌肉,蘇曉雲臉一紅,側目避開了視線。


    “他們說我嫁出去了,就是夫家的人,家裏的地也要收迴去還給族裏。”


    “你們的地原先不是政府劃分的嗎?”


    “分是分了。可是分完族裏又收迴去了,說是一個家族,要綁在一起,才能興旺。”蘇曉雲憤憤道:“說的好聽,村裏的那些好地,基本都被大房那邊占完了,我們家原本也是大房的分支,結果就因為我是個女人,就被他們吃幹抹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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