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墨家的人了?”


    “見過,上次來的北燕使臣便是,不過如今的墨家好像已經衰落到了極限,他們的兼愛與和平理念也已經在時間中消磨的寥寥無幾,不知道還能撐過幾代。”提起此事白覃有些遺憾,一個流派的產生必將經過幾位賢者一生的努力,而且會對後世也會產生極大的影響,如此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世間,確是人類極大的損失。


    “墨家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戰事方起,墨家的人總會重新現於世間,如今四海升平,他們或隱於山林或隱於田野,這是他們曆代的祖訓,而那位北燕的特使不過是墨家放在外麵的一隻眼睛而已。”宋師慢慢的說道。


    聽了宋師的話,白覃覺得這些人當真過於可愛了,天下太平時不去盡自己的力量讓太平的日子多過上幾年,而是坐等天下大亂之時再去遊說各個國家,對他們說要愛他人愛自己,要和平不要戰爭,等到天下再次一統,他們又覺得自己的責任已經盡到,自認為很悲壯的再次隱於世間,讓人們對其歌功頌德。


    就像是現在的管氏一樣,民不聊生時為陛下獻計出策,稍有成績後便全族歸隱,滿朝文武對其都豎起大拇指稱讚,可是若他們沒有歸隱,天下的百姓或許真的能人人有田種,而不是現在林相四處奔波實施土地改革。


    他們慢慢被世界遺忘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白覃心道。


    “師父以儒家之學如何看這些人?”


    “用眼睛看啊,難不成還要用心,又不是情人!”


    白覃被宋師的一番話逗笑了,老頭看似迂腐,其實很有幽默感,年輕時一定很招女孩喜歡。


    “師父說的是,管氏一族若是沒有退出朝堂,即使弟子把所有相關的產業拱手相送也未嚐不可,都是為了大周子民,誰來做都一樣,但是既然他們沒有這份心思,而隻是把這些技術私有化,弟子不才也要與他們理論一番,還望師父成全。”


    “嗬嗬嗬,你盡管去做,一個管氏而已,師父雖然老了,但卻不糊塗,陛下也不糊塗,今日不管結果如何,明日為師上朝與百官商議,你就不要去了。”


    白覃站起來對宋師大禮參拜,有了宋師的這番話,他就不必花費大量的精力處理此事。


    “此事還要驚動陛下?”


    “管氏雖久不在朝堂,但陛下對他們還是有感情的,若不是有他們,大周絕對撐不過那段時期,所以,想要徹底解決此事,必須要經過陛下的同意。”


    “嗯,陛下會同意嗎?”


    “陛下有問過你嗎?”


    白覃搖搖頭,昨天在皇宮除了把造船的任務忽悠給他,其他的什麽也沒說。


    “沒問過你就表明陛下已經同意了,這個時候正是陛下大展宏圖之時,管氏出來的不是時候啊,也許陛下是想通過你把管氏留在京都,隻是要看你的手段了。”


    白覃把事情從頭到尾的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從年初開始,自己就很少去農部,甚至連豐收慶典都未參加,陛下連一句苛責的話也沒有,自己雖然仍擔著農部尚書一職,但事情根本無需他過問,阮經天直接可以對陛下負責。


    好像自己是過於清閑了,也許這也是陛下的意思?也許管氏就要進入農部,故意把自己支的遠遠的……


    “嗬嗬嗬,弟子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宋師疑惑的道。


    “師父,昨日陛下責令弟子三年內新組建一支航海艦隊,看來陛下之意是想讓弟子給管氏騰出位置,一是為了安撫管氏,二是避免我和管氏直接衝突,三是陛下真的想要重建一支艦隊。”


    宋師聽後臉上的褶子都擰在了一塊,在他看來農部是因白覃而立,而白覃也沒有辜負皇帝的重托,硬是頂著壓力把糧食從兩三擔硬是提到畝產六擔之多,這是何等的功績,現在居然一個管氏而讓白覃易位,這是何等的不公!


    “哼!陛下昏庸了不成?”


    白覃嚇了一跳,沒想到宋師脫口而出這句話,若是擱在別人身上,殺頭是肯定的,即使宋師年愈過百,但若是有心人聽了,難免會惹出事端。


    “師父慎言!”


    “慎言個屁!被別人欺負到頭上了還要怎麽慎言?活了近百年剛看到點希望,老夫整日不問世事一心將養身體,想要多活兩年,希望能看到我大周子民日日三餐的壯觀景象,他管氏有這個能力嗎?即使有,老夫能等到那個時候嗎?”宋師越說越是激動,甚至要求立言把他從軟榻上扶起來,現在就要進宮麵聖。


    白覃立即把宋師攔了下來道:“師父,您別衝動,聽弟子一言。”


    “哼,你隨老夫一起去麵聖,我倒要看看管氏敢不敢接你的農部尚書!”


    紅衣和二毛第一次見宋師發飆,兩人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隻有幼娘大方的替代了立言的位置,一雙小手在宋師背上捋了捋道:“師爺爺莫生氣,先生肯定會辦好此事,您接著養身體,保證會如您所願!”


    “師父,一會管氏來了,咱們見過管氏的人再論不遲。”


    宋師被幼娘拉著重新盤坐在軟榻上,臉上的皺紋還不時的顫抖一下,看來是被氣的不輕。


    “老夫不是一定要看到那個盛世,事情交給你辦,你是老夫弟子,你定會不遺餘力爭取在老夫閉眼之前完成老夫的願望,老夫努力的多活幾年,即是在給你爭取時間,也是在鞭策你,如此眾生才能少受一點罪,但是老夫不信管氏,他管氏可以一次退隱,就可以二次退隱,如此往複,盛世何時來臨?”


    宋師把塌上的茶幾拍的啪啪響,因為用力過猛,拍茶幾的那隻手都在禁不住的顫抖。


    “師爺爺放心,先生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為盛世來臨做準備,您好好的養著身體,到時幼娘好帶您四處看看,定能讓您如願!”


    宋師起伏的胸膛慢慢的平複下來,但是臉色依舊很難看,以往的儒雅之風見不到半點痕跡。


    “師父,弟子最大的願望便是人人有田種,雖不能大富大貴,但卻衣食無憂,若是有人阻攔,那他便是弟子最大的敵人。”白覃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個問題不解決,所有的事情都如水中月一般。


    “你相信管氏?”


    “弟子相信,這個世上的人們承受了太多的苦難,若是能讓所有人都有飯吃,這是何等的功德,弟子相信管氏抵擋不住這個誘惑。”


    “為何你能?”


    “嗬嗬嗬,師父,弟子的懶您也見識過,成了名人後就要時時注意自己的言行,這是弟子不願看到的。”


    宋師示意幼娘不用再給他捶後背,把二毛與紅衣也叫到了跟前問道:


    “你們覺得呢?”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幼娘首先垂首言道:“先生曾教導我們無論做何事都要先從最壞的角度考慮,得益越大的事情風險也越大,所以孫兒覺得交給管氏也沒什麽不妥。”


    哈哈哈哈哈……


    宋師被幼娘一句話逗笑了,白覃也笑了,若說學白覃做事學的最像的非幼娘莫屬。


    “師爺爺,紅衣覺得交給管氏也是最好的選擇,管氏乃當今世上除了師父外最懂農商之道的家族,這樣不僅可以拉攏管氏,師父也可以騰出時間做其他的事。”紅衣先二毛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嗯,說的也對,二毛覺得呢?”


    二毛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麵,本來對政治就沒興趣的他,訥訥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幹脆隨口來了一句:


    “師爺爺,您高興就好。”


    幼娘和紅衣對他翻了翻白眼,紅衣甚至抬腳踩了他一下,二毛知道自己可能說錯了話更加窘迫了,連頭也不敢抬。


    “嗬嗬嗬,好孩子,做研究就是這個樣子,以後你們倆要多多關心二毛,其他的俗事不要打擾到他,明白嗎?”


    幼娘和紅衣立即低頭應是。


    哄好了老頭,管家來報管氏一族已經到了門口,一同前來的還有逍遙王,立言得到宋師指示前去迎接。


    “哪裏都有你嶽父的身影,他這是要做什麽?”


    白覃搖搖頭,這一年多逍遙王很少與他過多的交流,即使同在一個桌上吃飯,也從來不說朝廷上的事情。


    不大一會兒,逍遙王帶著管氏族人到了正堂門口,宋師不出去迎接還說的過去,白覃不行,早早的帶著徒弟三個在堂外迎接,逍遙王繞有趣味的前後打量了幾人對白覃道:


    “一會不許耍琿!”


    “嗬嗬嗬,有嶽父大人在,哪裏有小婿耍琿的機會。”


    “放肆,沒大沒小,你們幾個也不許耍琿,既然來了就好好聽著。”


    幼娘他們連連應是。


    “逍遙王好大的脾氣,在老夫的家裏教訓老夫的徒子徒孫,這是在數落老夫的不是?”宋師的話從正堂裏傳來。


    逍遙王大笑著邁步進了正堂:“哈哈哈,好久不見宋師,如今聽宋師聲音渾厚有力,實乃我大周之喜啊!”


    宋師盤坐著根本沒理他,雙眼眯著看著後麵進來的管氏族人。


    “一別二十餘年,今日得見宋師,管禎帶族人給宋師磕頭了。”走在頭裏的老頭說著就跪了下去,後麵跟來的四人也跪在了地上。


    “嗬嗬嗬,原來是小禎子啊,當年與你父親喝酒時,每次都是你在旁邊伺候,想不到二十年過去,胡子都白了,膽子也大了!起來說話。”


    白覃這才知道原來這老頭叫管禎,胡子一大把還被人叫小禎子,估計全大周也隻有宋師有資格這麽喊。


    “管禎不敢!”


    “不敢?聽說你來了有好些日子了,不來看老夫卻先為難老夫愛徒,可有此事?”


    “宋師海涵,管氏一族來京數日,遲遲不敢來拜見宋師,是因先父有過遺言,再見宋師時必須把管氏一族之寶《牧民》呈於宋師一覽,而如今我管氏一道中落,此書遺落民間,所以才不敢來拜見宋師。”


    “哦?還有此事?白覃,聽說你師從異人,對百家之學都有涉獵,你對此書是否有印象?”


    白覃立刻走上前,先是對管禎一拜才迴答宋師的問話:“師父,徒兒不知何為《牧民》,但徒兒有一本《國策》,此書乃先師遺物,書內對民生、經商、律法、戈矛均有涉獵,師父若有閑暇,可拿來消遣之用!”


    “嗯?你個不孝子,有此等好書不早早拿來,讓為師虛度幾年光陰,當真該打!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拿來!”


    白覃給紅衣遞一個眼神,紅衣快速的跑了出去,片刻後又像一團火焰般跑了迴來,手上赫然拿著一本厚厚的線裝書,上麵龍飛鳳舞兩個大字:國策,下麵一行娟秀小字:無為道人,一看就不是同一人所寫。


    “嗬嗬嗬,無為道人,好名!”宋師先是仔細看了看封皮,對字的好壞並未置評,倒是對無為道人這個名字多加讚賞。


    “師父,此書乃弟子憑記憶口述,三個弟子輪流寫就,您若不嫌棄將就著看。”白覃在下麵解釋道。


    “如此巨作卻喚作幾名小兒寫就,也就你白覃幹的出來!”宋師佯裝生氣的道,雙眼卻未從書上移開片刻。


    站在下麵的管禎略顯尷尬,剛說書丟了,不能給宋師一閱,轉眼間便被人扇了臉麵。


    “白侯不愧為大周第一聰慧之人,此種方法雖簡單但卻最為實用,兩日之後管某必將親手所寫牧民呈上供宋師閱覽。”


    “不急不急,老夫聽說你管氏懷疑白覃偷了你的家學,如今白覃的師門遺書“國策”就在老夫手中,你可把牧民一書先呈於陛下,五日後老夫親至皇宮與陛下研判,若是真如你所說,白覃偷了你的家學,白覃可任你處置,若老夫與陛下一致認為白覃所學與你管氏並無瓜葛,你管氏又當如何?”


    “嗬嗬嗬,宋師您言重了,管氏此來並非為此事。”逍遙王起身笑嗬嗬的道。


    “哦?還有其他的事情?逍遙王不妨細細道來。”


    “宋師有所不知,管氏本次出世乃本王一力促成,上次私下讓管氏與白覃見麵算是小王的一點私心,卻不想驚動了宋師,今天小王一同前來,一是為了看望宋師,二是有件事情相與宋師商量。”逍遙王走到宋師身前繼續道:


    “這小子寫下此書的事情小王很早就知道了,本來是想借閱幾日,但遲遲開不了口,所以才設下此局逼迫他一下,沒想到這小子這麽不禁嚇,還沒開始,他就把此書獻了出來,小王是想,宋師閱後可否借小王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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