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喧、交換名片後,在下降的電梯裏,祁融打量呂先生,這人戴副眼鏡,長相老實誠懇,人還算體麵,但跟他一比,無疑是鑽石比玻璃彈珠,他敢說童小雅不會喜歡這型的。


    所以,他就在這裏替她先處理掉吧,不必太感謝他了,哼哼。


    呂先生笑道:“老總裁真有福氣,兩位公子都是傑出人才,看來光研會在副總裁和副總經理的帶領下,再創高峰。”


    祁融皮笑肉不笑。“還早還早,我剛進公司,還在熟悉事務。貴公司做辦公器材的是吧?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讓我請教一些問題?采購雖然不歸我管,不過公司的大小事我都想多了解。”


    “副總經理邀我,我受寵若驚,但我晚上跟人有約了,不然明晚可以嗎?”呂先生歉然笑道。


    他就是要破壞那個約!祁融一臉惋惜。“原來你先有約,那沒辦法了。其實我在國外念書時,班上有個同學就是做辦公家具代理的,我跟他混很熟,他說以後我跟他們買都打折,我想知道他給的折扣有沒有比你們的低——”


    呂先生臉色微變。“貴公司多年來跟我們合作愉快,默契和信用都好,這種無形的資本,不是比較低的折扣比得上的。”


    “話是這樣說,不過現在不景氣,能省就要省,我看過他們公司的型錄,感覺都不錯,如果真的折扣很大的話……那先說聲不好意思了。”


    “不會的,我們給光研的折扣已經是業界最低,不可能有人比我們更低。”呂先生陪笑,內心大叫不妙,光研可是大客戶,要是跑了,上頭不削死他才怪!


    “是嗎?那我再參考看看……”叮咚,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祁融走出電梯,韓忍冬尾隨在後。


    呂先生卻拉住方課長,兩人停在電梯外講悄悄話。


    祁融掃視停車場。“你覺得呂先生跟方課長說什麽?”


    “我猜你的恐嚇讓呂先生非常擔心,現在在跟方課長確認雙方公司的合作不變。”韓忍冬好奇道:“你那位同學是哪家公司的人?”


    “那個同學根本不存在,我掰的。”祁融詭異微笑。“你覺得我的恐嚇有沒有讓他嚇到取消今晚的約會,改成陪我應酬聊公事?”


    “可能還差一點,畢竟他跟人家有約在先。你這麽想跟他吃飯應酬嗎?”


    “沒有,我是希望他別去跟某人吃飯應酬。”很好,發現目標了——擋風玻璃上有升元停車證的白色福特。祁融迴頭望,呂先生還在和方課長說話。


    “韓特助,限你十秒內想辦法纏住呂先生,別讓他過來。”


    韓忍冬愣住。“嗄?什麽?為什麽?”


    “辦不到的話,你就滾吧,明天起不用來上班了。”祁融抽出瑞士刀,一低身,躲到白色福特車後。


    雖然完全不明白上司怪異的行為,韓忍冬還是跟著躲過去。“為什麽不讓呂先生過來?你拿刀要做什麽?為什麽——”


    “你還有五秒鍾。”


    “……這要算加班。”身為最優秀的特助,上司有令,照辦就是。韓忍冬立刻摸出手機,翻出名片,撥給呂先生。一接通,他開口——


    “王~~董!你怎麽那麽久沒來啊~~倫家好想你喔~~”一口嬌滴滴的嗓音,酥媚入骨。


    握緊瑞士刀、蓄勢待發的祁融險些一頭撞上福特,愕然瞪著身邊昂藏七尺、卻口發嬌媚之聲的英俊特助。“你……”原來是人妖嗎?


    “王董?小姐你打錯了,我不是王董。”手機那頭的呂先生莫名其妙。


    “唉喲~~王董,你怎麽可以說倫家打錯啦!是不是你老婆在旁邊?你好過分,不是說要送她去國外,這樣偶們就可以雙樹雙灰啊~~”韓忍冬猛瞪憋笑的祁融,催他快快行動。


    祁融朝他豎起大拇指,以瑞士刀在轎車後輪劃出一道缺口,持刀對準了缺口,一口氣將刀插入,橫向一拉,輪胎立刻“嘶”地泄氣,很快癟掉。


    “小姐你弄錯了,我真的不是王董,我要掛電話了——”


    “你好沒良心喔,不來找倫家,倫家好傷心,嗚嗚嗚……”見祁融示意事情辦完,哀怨的嗲嗓立刻花枝亂顫地嬌笑出聲。


    “你不是王董喔,對不起偶搞錯了,喔嗬嗬嗬嗬~~”收線。


    兩個大男人若無其事地從車輛間站起,踱離犯罪現場。


    “看不出你身懷絕技哪,韓特助。”祁融輕哼。


    “副總潔身自愛,所以這招我從沒機會獻醜。”


    “你是暗示我亂七八糟,才讓你的絕技有用武之地?”


    韓忍冬很委屈。“屬下不敢,您這個命令一定有重要意義,雖然我不明白,但絕不會是亂七八糟。”


    那端,呂先生走到愛車旁,驚唿響起。“咦,我的車輪胎破了?!”


    “怎麽了?”祁融好整以暇地步近受害者,檢視那隻已成廢物的輪胎。“真糟糕,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他慷慨地拍拍呂先生肩頭。“在我們公司出事,我們會負責補償。”


    “可是,我還跟人有約……”呂先生惦記著親戚安排的飯局。


    “韓特助,幫他叫計程車吧!”祁融揚起令人難以拒絕的和藹笑容。


    “我想多了解一點升元提供的業務內容,在車來之前,呂先生不介意撥空為我介紹一下吧?”


    ***


    八點鍾,童雅女枯坐餐廳一小時,男主角遲遲沒現身。


    王媽媽狂打了幾十通電話,找不到外甥,尷尬陪笑。“不好意思啊,小雅,我外甥絕不是故意遲到的,肯定是被什麽耽擱了。”


    童雅女微笑。“沒關係,我不急。”就算不來也不要緊,可是想到萬一男主角沒現身,會被祁融如何嘲笑,例如男人還沒見到她就落荒而逃,她還是希望對方趕快來,雖然她對這位呂先生並無興趣。


    哼,竟然咒她變成老姑婆,想起來還是很生氣,他對她講話從沒客氣過,那張壞嘴能有多毒就有多毒,可是他對別的女人總是風趣有禮,他在別的女人麵前是紳士,在她麵前是個幼稚鬼。


    就算是對有嫌疑的楚秘書,他一樣客客氣氣,平日為了調查,跟著楚秘書團團轉就算了,下班後約去吃飯看電影,會不會太超過了?


    也許他依然是為了調查,先來一頓情調浪漫的晚餐,然後在電影院的漆黑中,輕聲細語、相談甚歡,之後他送她迴家,她邀他進屋坐,這可是調查的好機會,他肯定不會錯過,既然對手是個明豔不可方物的大美女,要是擦槍走火,也沒什麽好意外……


    她悶悶地望向窗外,玻璃上,自己失神的臉龐,跟街上繁華重疊著,她瞪著窗玻璃。怎麽了?比起他惡毒的言語,好像她對於他和楚秘書約會,更是耿耿於懷?


    王媽媽的手機忽響,她接起來,劈頭就罵。“你在搞什麽?讓人家小姐等這麽久……工作?你腦袋裏就隻有工作,才會交不到女朋友……喔,對方是大客戶,你不敢得罪?耽誤了你的姻緣,客戶會賠嗎?!有什麽事非今晚談不可……對方是光研的副總經理?”


    童雅女心一跳。光研的副總經理就是祁融,他不是該和楚秘書在一起嗎?


    王媽媽放下手機,一臉迷惑。“小雅,我外甥說臨時跟光研的副總經理吃飯,沒辦法過來了。光研不是祁融他家公司嗎?”


    “是啊。”


    “祁融不知道你今晚有相親嗎?還讓他們副總經理拉住我外甥不放人,真是的。”


    “呃,他不知道……”她心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說謊。


    “總之,我外甥走不開,這個副總經理好像掌握了一些決策權,他不敢得罪,所以沒辦法過來了,他要我跟你說抱歉,這頓隨你吃,他都買單。”


    “不必了,既然他不來,我早點迴去好了。”


    童雅女離開餐廳,搭公車迴家。她坐在車上,公車搖晃,滿街霓虹閃耀,閃花了她的眼,內心疑問,也如霓虹紛亂交錯。


    祁融明明說今晚要逃離公事,要看電影,要約楚秘書,怎麽變成和呂先生應酬?他明知呂先生跟她有約,為何拉住對方不放?


    答案很明顯——他故意不讓呂先生來,破壞她的相親。


    但是,為什麽?


    她隱約覺得,這不是霸占玩具的心態那麽簡單。她迴想今天中午,他高高興興找她吃飯,聽到她要相親,臉色丕變,口氣差勁,他生氣,因為她和別的男人有約,當時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翻臉,現在懂了……莫非,他在吃醋?


    可是,她又不敢肯定,因為對象是他,是從小跟她處不來、吵吵鬧鬧二十多年的他,他對她有異樣的感情?她糊塗了,這是從何時開始的,她想不起任何跡象,想不出他的行為和言語,哪裏透露出超友誼的情感?


    她迷惑著,一路被搖晃的公車送到家。


    她迴到家,換下外出服,簡單衝個澡,到工作室畫圖。


    她不時瞟往對麵,沒多久,祁家大哥先迴來了,卻遲遲不見祁融返家。


    他怎麽還不迴來?生平第一次這麽盼望見他,可是麵對他,又該說什麽?


    終於,十點多,祁融的車迴來了。


    童雅女丟下畫筆,跑到陽台上,看他把車開進車庫,下車走出來。


    他仍穿著西裝,領帶解開了,隨意地掛在頸間,他揉著肩膀,似乎很疲憊。下一秒,他忽地抬頭,目光毫無預警地對上在二樓的她。


    她一窒。他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下樓。


    一分鍾後,祁融看著童雅女走出家門,她穿寬鬆的居家衣服,長發有些淩亂,他能嗅到她身上沐浴後的芬芳,她衣衫單薄,裸著白淨的手腳,在黑夜裏顯得純真而魅惑,令他心魂蕩漾。


    他揚了揚手中裝章魚燒的袋子。“一起吃吧!”


    兩人坐在童家門口石階上,吃章魚燒,童雅女問:“所以你晚上是跟楚秘書去看電影了?”


    “是啊,看完我送她迴家,才迴來。”他明知故問:“你的相親怎樣?”


    “沒怎樣,對方沒有出現。”她暗暗好笑,瞧他麵不改色地說謊,真要不得。


    “沒出現?讓女人等的男人最差勁,以後別跟這人往來,也別相親了,你看看,相親遇到的人這麽糟糕。”他乘機給她洗腦。


    “他不是故意的,他有打電話來解釋因為工作忙走不開。”


    “……喔。那倒情有可原。”呂先生幾時打的電話?一定是借故去洗手間時偷偷打的,嘖,還以為他盯得夠緊。


    她眨眨大眼。“你跟楚秘書看哪部電影?”


    “呃……就那部最近上檔的喜劇片啊。”


    “是喔,我以為你們會看愛情文藝片。”


    “是她想看喜劇片,我尊重她意思。我發現她這人其實不像外表那麽冷漠,挺好相處的,她還約我改天出去,我覺得她對我有意思。”他瞎掰。聽聽,美女跟他來電了,有沒有嫉妒?卻見童雅女笑吟吟的,好像毫不在意。


    “嗯,好看就好。我本來也想看那部喜劇片,想說過兩天要是你有空,找你去看,既然你已經看過了,我找別人去看好了。”


    “呃,你要看的話,我陪你再看沒關係。”可惡,早知道就說看另一部片!


    她故意道:“那不好,你最沒耐性,一樣的電影不喜歡看第二次,我可不想聽你坐在電影院裏麵抱怨,還是找別人比較好。”


    “沒關係,那部片滿好笑的,我可以再看一次。”拜托找他,拜托讓他陪!


    “你這麽想陪我啊?”


    “我……哪有?因為我本來要找你看電影,你不能去,我才找楚秘書,所以你欠我一場電影,你欠我就該賠給我。”分明是自己想約她,他硬拗成她欠他。


    那今天中午,是誰說找她隻是順便?


    差不多玩夠了,童雅女輕笑。“其實,呂先生打來的時候說,他是在跟光研的副總經理應酬,沒想到你帶這麽大的電燈泡去看電影,休息時間還不忘工作,這麽勤奮,我好佩服你。”


    祁融聞言呆住。“你怎麽知道……”廢話!當然是呂先生說的!她早知他說和楚秘書看電影全是胡謅,而他還吹噓他和楚秘書有什麽暖味……糗斃了!


    他俊臉爆紅,這輩子沒這麽丟臉過,他呆住,咬著章魚燒,講不出話。


    她見狀,抿唇忍笑,但還是忍不住格格笑出來,繼而大笑。


    祁融羞惱。“你既然都知道,幹麽還問我跟楚秘書看什麽電影?”


    她抹掉笑出來的眼淚。“那你為什麽不老實說,你是和呂先生在一起?”


    “因為……”看她笑盈盈的黑眸映著路燈,動人地閃爍,他眼眸黯下。這還要問嗎?她當真一點也不明白嗎?


    “是不是因為約不動楚秘書,被她拒絕,怕我笑你?”她自行猜測,搖搖頭。“你啊,真的很愛麵子,還很小人之心,你常常逮到我一點小辮子就笑我,以為我也會笑你,我不會那樣,好嗎?我跟你又不一樣。”看他這麽別別扭扭的,她好氣又好笑,又覺得他很可愛。


    “不是,跟楚秘書無關。”


    “呃?跟她無關?”


    “我根本沒去找她。我一開始想約的就隻有你。”這樣說,夠明顯了吧?


    童雅女怔住。“喔……”她垂下頭,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他這話的涵義,是她想的那樣嗎?他真的對她……有好感?


    她不敢確定,從小被他欺負,她太習慣將他的言行都往壞處想,他這話也許沒有特別意思,就算有,也許他是一時衝動,隔天就後悔;就算他非常認真,她也懷疑他們適合彼此,何況她還不確定對他的感覺。


    太多的不確定讓她寧可裝傻,假裝不懂他的話。


    兩人默默分食章魚燒,原本很自然地並肩而坐,肢體偶爾碰觸也不覺有異,現在不約而同地迴避,刻意避開暖味,反而更添暖味。


    祁融浮躁。她為何不說話?是因為太突然,她需要想一想嗎?難道,她在想如何拒絕他?


    想到她可能拒絕,祁融胸口一緊,竟然慌了。鎮定點!他不信她會拒絕,雖然兩人常拌嘴,但偶爾也會有如今天中午的愉快時光,他感覺得到她對他不是全然厭惡,她一定對他有好感,隻是她生性害羞,不敢告白,所以由他釋出暗示,她隻需接受就好。瞧瞧,他多麽貼心!


    可是,久等不到迴應,她是要想多久?他該不該催?


    該不會,她根本就沒聽懂?這也不是沒可能,高中時他為了她跟籃球隊長打架,她從頭到尾認為他多管閑事。她其實很遲鈍,也許她根本沒弄懂他的意思。


    那,他該講得更白一點嗎?可是,講得太明白,被拒絕就會很明確,他承受不起被她拒絕……


    他偷覷她,她咬著章魚燒,望著鄰居家門口的盆栽出神,渾不知他內心沸騰、苦受煎熬。他怨,怨自己的窩囊,怨她的不解風情……


    打破兩人沉默的是驟然打開的祁家大門,一個身影走出來。


    “融?”祁書凱望著弟弟。“我聽到你車子的聲音,迴家了怎麽不進來?我一直在等你,有話跟你說。”他向童雅女打招唿。“晚安,小雅。”


    童雅女向他點個頭。


    “我跟小雅聊一下啦。”祁融起身。可惡,老哥真會挑時間。他邁開長腿,踱迴自己家,拋下一句。


    “你真的……一點都不懂嗎?”


    那飽含挫折的壓抑嗓音,教童雅女一震,怔怔看著他頭也不迴走進祁家。


    她懂了,就算原本還有疑惑,也被他這句話證實。可是,她仍不確定,自己真的喜歡他嗎?他們真的適合在一起嗎?


    理智告訴她,此刻不迴應是最好的,可是為什麽,望著祁家大門關上,隱沒他的身影,她又覺得失落?


    ***


    最後那句話已是祁融的極限,對他來說,相當於告白。


    他素來驕傲好強,要麵子,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麵對愛情,麵對最在乎的她,他變成膽小鬼。明明喜歡她,卻不敢行動,迂迴曲折地暗示半天,還是沒結果,搞得他火大又鬱卒,快內傷。


    他跌坐進客廳沙發,歎氣。“哥,我有事問你。”


    祁書凱原本有事要說,見弟弟一臉煩惱,將發言權讓給他。“問吧。”兄弟倆麵目相似,但他比毛躁飛揚的弟弟多了分沉穩。


    “就是,那個……哥,香蕉你要吃完整漂亮的還是爛掉的?”


    這什麽問題?祁書凱莫名其妙。“當然是完整漂亮的。”


    “葡萄你要吃完整漂亮的還是爛掉的?”


    “當然是完整漂亮的。”


    “哈密瓜——”


    “不管是什麽水果,我當然不吃爛掉的。你到底想說什麽?”


    祁融摸摸鼻子。“哥,你說我優秀嗎?”


    “你很優秀。”反正沒有旁人在場,祁書凱細數弟弟的優點也就毫無忌諱。“你不但頭腦聰明、外表出色,處事應變的能力也是一流,從小你在每個領域的表現都是頂尖,是金字塔頂端的菁英分子。”


    “對啊!”祁融義憤填膺。“像我這樣萬中挑一的人物,誰都會一眼就看上我,不可能拒絕我。一般人買東西不是都喜歡挑完整沒瑕疵的嗎?”


    “就因為你這麽完美無瑕,理應人見人愛,人家要買水果一定先挑你,你的意思是這樣嗎?”祁書凱漸漸明白弟弟的邏輯,他瞧著弟弟,嚴肅地抿著唇……然後,嘴角失守,他狂笑出聲。


    “你以為自己是芒果還是芭樂啊,既然你這麽優,要不要請農委會辦個優良品種鑒定,大量生產然後外銷算了?哈哈哈——我怎麽會有你這種笨弟弟啊?哈哈哈哈——”


    祁融臉色鐵青。“你笑夠了沒?能不能告訴我,這有什麽好笑?”馬的,他一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光光了!


    祁書凱好不容易止住笑。“是很好笑,蠢得好笑。按照你這邏輯,人都喜歡最完美的,小雅應該要喜歡你,所以哪天出現比你更好的男人,小雅當然會愛上他,你不必追她了,反正她遲早會拋棄你。”他很清楚弟弟對童雅女的感情,但冷眼旁觀,想看自家的笨弟弟能耗多久。


    “我又沒說是小雅。”他死鴨子嘴硬。“還有,這個世界不存在比我更好的男人。”


    “融……感情不是在比賽考試,不是得分最高的就贏,假如我是小雅,我隻看到一個狂妄的家夥,每天來煩我,吹噓那些我根本不在乎的東西。”


    “可是,我不拿出優點,難道給她看缺點嗎?”


    “你那叫做拿出優點?我看是強迫推銷。你那些話,小雅聽了這麽多年都無動於衷,你就該知道此路不通。你要人家喜歡你,先問問自己,你做過什麽讓她喜歡你?你曾讓她感動嗎?你曾經讓她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快樂嗎?你隻是把你自己以為的好強加給她,要她接受這樣的你,你沒有考慮她的感覺,你喜歡她,但這種喜歡很自我中心,也不成熟。”


    “我沒有強迫她……”祁融很難堪,被大哥削得體無完膚,但內心默默檢驗自己,他是否做過這種豬頭行為?好像真的有,他汗顏,他設計自以為對的愛情藍圖,設定她愛上他的方式,他一廂情願,那是他的幻想,不是現實,他其實是自己和自己在戀愛。


    “小雅很遲鈍,很多事如果你不明確告訴她,要她自己領悟,你最好等到下輩子。加上你常常惹她不高興,就算你對她坦白感情,你的話在她聽來還要打個折扣,所以,你好自為之吧!好了,這問題到此為止。輪到我說。”


    祁書凱眼色犀利。“公司停車場的警衛打電話給主管,剛才主管又轉話給我。他說,今天下班後,升元呂先生的車停在公司停車場,被人刺破輪胎。監視器拍到下手的人……”


    “是我。”祁融舉高雙手,自動認罪。


    “為什麽做這種事?”


    “因為呂先生要去和小雅相親,不阻止不行……你想笑我就笑吧!”他訕訕道,今晚被恥笑夠了,他的羞恥心已經麻痹了。


    祁書凱搖搖頭。“修輪胎的費用我會從你的薪水裏扣。就算你是我弟弟,也不準在公司亂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雖然我動機不純,但我和呂先生今晚聊很久,有不少收獲。我想,我們調查開發室是查錯了。”


    “怎麽說?”


    “其實我是被小雅點醒的,她問我有沒有調查高級主管,讓我想起高級主管也能自由進出開發室,卻沒有被懷疑。”


    “經理級以上的都能進出開發室,但他們很多都是和爸一起創業的老戰友,我不認為他們會想傷害公司。”


    “我了解,換成是我也不會去查他們,但是呂先生說溜嘴,表示有些主管在收迴扣。這種事本來心照不宣,會讓他不滿到想抱怨,一定是對方太貪心,要的太多了。我覺得這個貪心的主管,很可能和出賣資料給敵手的人是同一個。一個人要是有心背叛公司,不會隻在一方麵搞鬼。”


    “你有問到名字嗎?”


    “姓呂的不肯說,不過我旁敲側擊,猜到幾個可能的嫌犯。”


    “好,你繼續查。”祁書凱讚許。“幸好,你的腦子除了想小雅,還是有在運作。”


    祁融俊臉微紅,沒好氣。“沒別的事了吧?我去洗澡……”在兄長調侃的眼神之下,他落荒而逃。


    ***


    是夜,祁融躺在床上,想著兄長的一番話,想著童雅女。


    他迴想,自己與她之間是如何演變成現在這樣?


    從小就常和她吵架,最初是因為不服氣,人人都讚他捧他,唯獨她無視他,於是執意要折服她,直到摻入暖味,他依然以為要在各方麵壓倒她,要她向他俯首稱臣。


    他在無意間把愛情和競爭意識畫上等號,他想折服她,因為想當她心裏的第一,與唯一。


    他始終認為無法令她心服口服,是由於他欠缺她擅長的藝術天分,所以她瞧不起他,他因此有隱形的自卑,好像不抓緊他優越的那些部分,在她麵前就更渺小,而韓慈將他這份焦慮具體化,讓他自大的症狀惡化。


    如果不以優秀吸引她,他該如何使她心動?話說迴來,他喜歡她,難道是因為她比任何女人都聰明優秀?


    好傻啊!這時才豁然領悟,也許,愛情不需要最強悍最完美,也許愛情可以輕鬆簡單,順其自然。


    他想起今天中午,她微笑的眼眸,他將領帶係上她被風吹亂的頭發,他記得她泛紅的腮,可愛的頰色,教他心軟得一塌糊塗,有一種很不man的感覺,教他軟弱,他想拋下一切,和她待在狂風唿嘯的屋頂上,即使什麽都不做也好。


    他其實想常常看見她的笑靨,卻老是在惹她生氣。


    他摸出老舊的橘色小本子,翻看它,一筆一筆地記錄。他常在想,它們何時有派上用場的一天?或許快了,隻要他找到正確的方向,他有預感,真的快了。


    他閉上眼,想著她入眠,作了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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