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雪能感到台下有人目光緊緊的盯著她。


    她尋光望去。


    對方就那般靜靜的坐在最後一排,靠著椅背,濃密的眼睫刷下一層陰影。


    他也不偏不倚的抬頭,黝黑的瞳孔定定的望著她。


    目光交匯,千言萬語藏於心間。


    會後,夏彥之起身準備追趕,卻看到被簇擁而去的背影,一瞬間止住了步伐。


    胡鳴被前方突如其來的停頓打了個絆子,一頭就撞到了夏彥之的後背上。


    他嘶了一聲,揉了揉腦袋,“彥哥,你怎麽不走了,人走遠了”?


    程始懶洋洋的坐在座位上還沒來得及抬起屁股,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唏噓一聲,踹了一腳胡鳴,指示他去買水去了。


    “坐不坐”?


    他指了指身旁的座位,迴過頭來麵無表情的夏彥之看的他心頭一跳。


    階梯教室裏麵已經空無一人,學生會會員也被程始打發走了,倆人就這麽靜靜的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


    十幾分鍾過去,夏彥之突然開口,反問程始。


    “你說,剛才的事情以後會一直發生嗎”?


    隻能無力的看著對方的背影,眾星捧月,人影攢動,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程始神色閃爍,他沒辦法忽略自己兄弟眼中隱含的期待和探尋之意,可事實就是事實,彼此也都心知肚明罷了。


    夏彥之自嘲般的嗤笑一聲,深井一般的眼睛裏,透露出一股冷酷,備顯冷血和無情,讓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程始頓時心生警惕,“哎哎哎,人剛才不是已經給你打過招唿了嗎,忙完了自然會找你,至於你這樣小心眼的嗎”?


    “是嗎”,夏彥之不確定的反問出聲,不自覺地摩挲著骨腕間的猩紅銘文,竭力遏製住自己心中蓬勃的惡魔。


    一瞬間,空曠的教室蛻變為那個黑暗的地獄,爬不出,掙不斷的牢籠緊緊的遏製止住了他的咽喉。


    *


    林初雪從教室出來後,就被四大金剛劫持到了辦公室裏。


    四個競賽老師,平日裏都嚴肅認真到了極點,現在竟然各個喜笑顏開,熱淚盈眶的拍著她的肩膀,頻頻點頭。


    “好好好,幹得漂亮”。


    “初雪啊,老師要感謝你啊,完成了我這麽長時間的夢想啊”。


    “是啊,本來還以為,有生之年已經看不到這枚金牌的影子了”。


    五個金牌整整齊齊的放在辦公桌上,幾雙曆經滄桑的手掌輕輕的撫過上麵的紋路,感慨萬千。


    林初雪淡然開口安慰:“四位老師,這幾個金牌也有你們的付出,未來還很遙遠,你們難道要自此退休了嗎?”


    陳芳華擺手,“放心吧,我們幾個老家夥啊,都說好了,還要繼續奮鬥個幾十年呢,等到老了,走不動了,才願意邁下三尺講台的”。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他們攜手並進,願桃李滿天下。


    才無愧於自己,無愧於本心,無愧於社會。


    說完正事,陳芳華突然話風一轉,“初雪,你也高二了,這次的競賽金牌你是最終的勝利者,想好了要保送哪所學校了嗎?”


    其餘三人也雙眼發亮的盯著她,紛紛出主意。


    “清華吧,這有什麽值得想的”。


    “北大也不錯啊,還有國防大學也行,實力都很不錯的”。


    “對對對,你不知道,成績剛出來時,咱們學校就收到了數不清的電話,都是提出保送邀請的,你看看,選哪個”?


    林初雪半點沒有猶豫,直接就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老師,我準備要參加高考,保送名額就順延吧”。


    “這~”,穆正亭突然被梗住了,話在咽喉處說不出來,茫然地看向旁邊三位老友。


    龐正兵微微點頭,拍了拍穆正亭的後背。


    他沒有再勸林初雪,含笑目送對方出了教室。


    等到林初雪不見人影後,穆正亭一蹦三尺高,氣的站起身,雙手叉腰,直喘粗氣。


    “你~,你~,你個老東西,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保送名額啊,還是這麽珍貴的名額。國內的名校隨便挑選,就算是國外名校,也有好幾個邀請函,為什麽不再勸一勸?”


    指責聲音越來越大,辦公室都有了迴聲。


    龐正兵不緊不慢的伸手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後,翻了個白眼,“老家夥,你教了初雪這麽長時間,還不了解她嗎”?


    “我~,我那是怕她年少輕狂,一時不慎滿盤皆輸啊!!”


    穆正亭連連歎氣,劈手從龐正兵嘴邊將茶杯搶過,一口灌了下去,苦的眉頭都緊緊皺在一起。


    陳芳華和一旁的馮俊輝雖然不曾說話,但也支持龐正兵的意思。


    說到底,林初雪如今的成就其實和他們也沒什麽太大的關係,人家即使沒有他們四個,依舊能取得今日的金牌。


    自知之明,他們還是心知肚明的。


    那麽,她的選擇,他們也尊重並且願意相信。


    龐正兵起身給穆正亭又添了一杯茶水,輕笑一聲,“你啊,就是這暴脾氣,難道林初雪不保送,就不能考到她想要去的學校了嗎?”


    穆正亭煩躁的擼了擼頭發,抬手就將茶水送進嘴裏。


    “嘶,呸呸呸,燙死了”。


    其餘三人哈哈哈大笑出聲,紛紛舉杯,為今日難得一見的好天氣,也為赤子一腔熱忱。


    林初雪迴教室的路上,也將自己的訴求告知了班主任田秋霞,經過再三詢問後,依舊不改初衷。


    田秋霞無奈隻能暫時同意,但是也告訴她,這個保送名額將為她保留一年,等到高三下半學期,如果初心不改,那就名額順延。


    林初雪謝過老師的勞苦用心後,重新踏入了班級。


    高二1班正在上英語課,林初雪在老師的含笑和同學好奇的目光中重新迴了班級。


    非常巧合,她的同桌也是熟人。


    “好了,這節課就先這樣,大家下課吧”。英語老師將擴音器摘下,衝著講台下招手,“林初雪,你上來一下”。


    她簡單交代了目前英語課的進程,看著麵前的學生,內心翻湧,竭力保持鎮定。


    “目前進度就這些,你原先參加比賽耽誤了,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來辦公室找老師,好好努力啊”。


    林初雪點點頭,抬眼說了聲謝謝,然後迴了座位。


    英語老師喜滋滋的抱著自己的課案出了教室,透過窗戶還能看到女生端坐的樣子,不枉她費力轉校,哈哈哈哈~。


    “你好,我是你的新同桌,趙雙”。


    趙雙扭頭打招唿,語氣輕緩,神色認真。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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