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的夏季漫長又忙碌,趕場收麥,晾曬,脫皮,裝袋,一家大小齊上陣,遇到老天爺不作美,冷不丁大半夜來幾次雷陣雨,那才真是折騰人。


    每次都匆忙穿上衣服跑到穀場把所有攤開的麥子著急忙慌的重新堆在一起,再用防水油布蓋起來,一通操作下來,人已經被淋的七七八八了,這才放心的邁著沉重的步伐迴到家繼續休息。


    忙活好一陣子把來年的麥子儲存到自家糧倉後,重新播種下半年的農作物,村裏大夥才會稍歇一口氣。


    門前的四顆梧桐樹謝了紫白色的花朵後鬱鬱蔥蔥的的葉子紛紛湧現了出來,遮天蔽日,甚是壯觀。


    附近吃飯早飯的鄰居都會坐在梧桐樹下談天說地,有時候是孩子,有時候是國家大事,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見解,孩子都一窩蜂的四處亂竄,精力旺盛的不見人影。


    “唉,你說王爺爺都這麽胖了還跟咱去山溝裏抓蝌蚪啊,真是搞不懂”。


    林湘嘴裏吐槽的人是林初雪家斜對門的一個老人,聽說是當年山東逃荒過來的,然後入贅在了林家村,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每天下午都組織一群人在家朗誦基督教徒手冊,家裏還有一個巨型十字架,挺紮眼的。


    他吧,最大的特點是胖和白,脖子上戴著十字架項鏈,穿著白色汗衫和寬鬆的短褲,常年布鞋,有種彌勒佛的味道,見人都是笑嗬嗬的,喜歡帶著村裏的一眾孩子去溝裏寫生。


    林湘也是隨意說了一嘴,兩個臉蛋紅紅彤彤的,鼻尖還冒著汗珠。“我多羨慕你啊,皮膚白就不說了,冬天不凍手,夏季不出汗的,老天爺也忒不公平”,看著自己挽著林初雪的兩個胳膊色差明顯,人家的胳膊是白皙細膩有光澤,自己的胳膊枯樹根一個,人比人氣死人。


    林初雪也不能說自己有係統的加持吧,比較安慰的說了女大十八變,以後注意防曬就會改善了。


    一群人風風火火頂著大太陽到達了目的地,王爺爺找了個陰涼處撐開行軍凳坐了下來,讓大家夥散開自由活動了,但不能跑太遠。


    大家都一窩蜂的跑到下麵的小溪邊嬉戲,林初雪謝絕了林湘的邀請,她實在是欣賞不出來蝌蚪的美,偶爾還有癩蛤蟆從小溪旁的泥洞裏被誰掏出來,那真的挺要命的。


    吳爺爺端著一副專業畫手的樣子,“初雪啊,你又不去和她們一起啊,陪著我這個老頭子無聊不無聊啊”,刷刷幾筆勾勒出大概樣子,別說,還挺像模像樣的呢。


    坐在旁邊的林初雪抱起膝蓋,看著遠處的風景說:“吳爺爺,我不喜歡抓蝌蚪,就是來陪您看看風景”。


    “也行,看看風景也行,你啊,是咱林家村最聽話的小孩子了,好好學習,以後去更遠的地方看看,看看外麵的草是不是更綠,天是不是更藍,陽光是不是有香味的。”


    吳爺爺歎了一口氣:“尤其是你們女孩子,更要努力讀書,走出黃山,不用一輩子圍著鍋台轉悠,柴米油鹽的蹉跎一生。以後穿漂亮的小裙子,住幹淨的高樓,體體麵麵的工作,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負,才不辜負活一場”。


    可能是推己及人吧,林初雪想。


    吳爺爺的女兒早早嫁人結果難產而亡,這也是林家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對老兩口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後來成了基督教徒給自己女兒祈願積攢功德才慢慢走出傷痛,有了寄托。


    一老一小並排坐在一起,一個向陽而生,一個暮靄沉沉。


    “孩子們,走嘍,迴家了”,吳爺爺拍了拍腿上的塵土拉著林初雪站起來順便收拾了東西,背在肩上,領頭羊一樣帶著一長串小葫蘆沿著羊腸小道緩緩向家裏走去。


    迴家的路很長,彎彎曲曲,兩邊雜草叢生,後麵幾個人你追我趕的好不熱鬧。


    童年的時光純粹而熱烈,眨眼間就枯萎敗落,隻能用一輩子來追憶這短短的甜蜜。


    吳爺爺問大家以後長大了都有什麽夢想,大家七嘴八舌的。


    林木:“當老師,以後管理學生”。


    林湘:“當醫生,穿白裙子,治病救人”。


    林凡:“當科學家,研究宇宙飛船”。


    林冰:“當警察,懲惡揚善”。


    ……


    “初雪呢,你以後想幹什麽”吳爺爺見旁邊的小姑娘沒發言,出聲詢問道。


    “當……”林初雪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以後要做什麽,自己現在擁有外掛,除了一心想要好好學習,還沒來得及規劃未來。


    看著沉默的林初雪,吳爺爺也沒有繼續追問,有的人天生與眾不同,在合適的時候給一點外界的雨水就會讓種子破土而出,蓬勃生長。


    轉過頭來看著後麵的一群小猴子,一個一個的迴問:“當老師需要學很多的知識才能教學生啊,當醫生需要知道別人生了什麽病,當科學家需要了解很多的原理,當警察需要會查案子呀,你們現在不好好學習,怎麽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呢,以後隻能跟著吳爺爺種地了”。


    “啊,我們不想種地呀~,太累了”大家異口同聲,農忙時節早出晚歸的經曆讓小小的孩子都產生了陰影,就算是沒有下過地的看到父母每天累的直不起腰的時候也能明白種莊稼是最最辛苦的活計了。


    林初雪也知道父母下田種地的辛苦,麵朝黃土背朝天,總是彎著腰在田地裏麵辛苦勞作,等到上了年紀,腰彎的都直不起身來,這是莊稼人的職業病。


    她目前隻能努力學習,平日裏寫寫作文投投稿子賺一點微弱的稿費補貼家裏,最重要的是讓父母放心。


    吳爺爺看著大家夥都蔫頭搭腦的,提議唱歌唱活躍活躍氣氛,“外婆家的澎湖灣~唱”。


    “外婆家的澎湖灣,白浪逐沙灘……”,稚嫩的歌聲飄蕩在林家村的上空,隨著微風緩緩駛向遠方。


    風自飄,少年遊,青青碧波無盡頭。


    無煩惱,無憂愁,柳梢輕撫少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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