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如火,熱浪滾滾,路上行人匆匆而過。


    林初雪不斷微笑彎腰遞給過往行人傳單,卻沒有任何路人接收。全身衣物都貼在身上,頭發絲都粘在臉上頭上,臉頰通紅,汗如雨下。


    “你好,250號智能為你服務!目前你處於死亡狀態”。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看見了”,當場車禍,林初雪原本標致的五官血肉模糊,四肢以刁鑽的角度扭曲擺放,救護車唿嘯而來唿嘯而去,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現在去哪”?林初雪淡淡的問道。


    “迴去,從哪裏來迴哪裏去”,“為什麽我沒死”?


    “準確來說你已經死了,肉體上的死亡,沒有唿吸,沒有脈搏,喪失一切生命體征。”智能250號接著說道“我選擇了你,沒有原因,概率問題,智能係統重新定義全新人生”!


    *


    “生了,生了,是個女娃,長得還怪好看的嘞”。村頭的接生阿婆大嗓門的喊道。房間裏都是生產的血腥味,幾個幫忙的鄰裏街坊手腳麻利的收拾東西,在這個匱乏的年代,平安生產便是極大的喜事了。


    “我看看我看看”,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襖子,束腳褲的老太太搶過繈褓仔細打量了幾眼後便隨手遞給旁邊的男人走遠了,邊走還邊念叨:“不是男娃子啊,是個丫頭片子啊,以後能有什麽出息啊……”。


    林初雪知道,剛才那個人是她的奶奶趙翠華,記憶中消瘦的身軀,微微彎曲的脊背,粗糙的發絲黑白參半,臉色灰黃,皺巴巴的像一塊大樹皮,溝壑縱橫,精明的眼睛和幹癟的嘴唇,混合在一起刻薄又寡情,她不喜歡女娃娃,重男輕女深入骨髓,連帶著和藹的爺爺也要人前不能親近林初雪。


    旁邊的一群人你瞅我我瞅你,尷尬的氣氛逐漸蔓延。“那啥,謝謝大夥來幫忙啊,過兩天娃過滿月酒請大家好好吃一頓啊”,爸爸林啟正不好意思的說道。


    “都是一個村的,鄰裏鄰居的,見外了”。


    “行啊,到時候熱鬧熱鬧”。


    “嬸嬸生妹妹了,到時候會跑了就能和你一起抓螞蚱了”。


    ……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話,遺忘性的吵嚷著,最後散去。


    林初雪躺在房間的搖籃裏,這是爸爸親手做的,去山溝裏砍得竹子,迴來在家細細整改為篾條後編織了整整兩天才完工的,這是林初雪長大後和媽媽吳秀芬聊天的時候她講給林初雪聽的。


    “我曾是他們的期待,最終也辜負了父母的期盼”。


    1996年11月6日,大雪紛飛,取名林初雪。


    ——走過那麽遠,踏破虛空,試探人間冷與暖,恰似故人歸。


    *


    一年的時光眨眼而逝,林初雪已經習慣了當嬰兒的生活,不哭不鬧,罕見的乖巧懂事,林啟正和吳秀芬都驚喜萬分。倆人是經媒人介紹見了一麵後就迅速結婚了,那個年代都是媒人介紹,相看一兩次便成為夫妻。爸爸家裏窮,有爺爺奶奶還有姐姐妹妹,就一個院子三個土房子,除了鍋碗瓢盆就窮的叮當響。


    吳秀芬說,她還未被媒婆說給林啟正前,媒人曾經給林啟正介紹過兩個對象,一個是瘸腿的姑娘,一個智力有點問題,但是家境殷實,林啟正很是不樂意,才遇到了吳秀芬。


    兩個人沒有什麽感情基礎,彼此也不甚了解,隻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便也就湊合的過在一起了。


    結婚不久就有了林初雪,但是對於年輕的父母來說,孩子就是一切麻煩的根源,後來有了孩子,雖然心裏疼愛,但是作為新手父母也折騰到林初雪初中上學後才慢慢平淡起來。


    “小雪花,咱們的小雪花”,吳秀芬溫柔的唿喚讓林初雪脫離了前世的思緒,其實媽媽很漂亮的,嬌小精致,但從小也沒讀上什麽書,還有脾氣暴躁的姥爺影響,自然也是個爆辣椒。林初雪動了動胳膊,咧嘴笑了笑。


    過去的都過去了,已經不必執著,珍惜眼前,過好當下才不枉此生。


    夜深人靜,林初雪唿喚係統,現在作為嬰兒每天無所事事的想要看看能幹些什麽,被係統嚴肅的拒絕了,兩歲之前隻能老老實實得到吃吃睡睡了,不能過度開發嬰幼兒的大腦。


    家門口有四顆濃密的梧桐樹,隻不過冬天就比較蕭條,枝幹裸露,零星飄著幾個黃葉,枝幹上鋪滿潔白的雪花。


    幾個小孩子在雪地裏盡情的打雪仗、滑冰,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冬天的田地已經被冰雪封印,村裏的大大小小都無事可做,整天聚集在一起閑話家常,女人們都拿著針線做衣服鞋子的庫存,男人嘛就在一起聊怎樣增加家裏的收入。


    對於村裏人來說,冬天是難得的放鬆時間。


    “我和你爸準備去桃園住了”。奶奶趙翠華的一句話把吃飯的一家人驚住了。


    “媽,這太突然了,我不同意,外麵現在冰天雪地的,我還怕人家說我容不下你和爸,戳我脊梁骨呢”,爸爸一臉的接受不了,媽媽抱著我默不作聲。


    家裏的姐姐林晶和妹妹林麗都已經在他之前結婚嫁人了,逢年過節偶爾迴家一次。


    林啟正怎麽說也不能在他剛結婚,有了孩子後分家,這讓姐姐和妹妹迴家如何接受呢。


    “我沒讓你同意,就是通知你,腿長在我身上,我願意去哪就去哪”!


    奶奶不容置喙的說道。


    林初雪在繈褓裏伸長耳朵,她知道是因為奶奶和媽媽不對付,又加之生了個女娃娃,所以想分開過。


    沒等大家仔細思考,奶奶帶著爺爺就第二天搬去了桃園,離村裏不遠,走路十幾分鍾就到了。


    桃園口有兩個小房子,是以前桃子成熟時為了防止小偷看守桃林住的,一個大房子裏麵有個土炕,旁邊小房子是廚房,連接著炕。頂上用紅藍交錯的油布蓋著,上麵鋪的木頭和瓦片。


    許久未住,爸爸也拗不過奶奶,花了大半天時間打掃修理,再把家裏的幾個櫃子安置妥當,廚房也都一應俱全了,從此算是分了家。


    分家後,沒有了父輩的摻和,林啟正和吳秀芬也算是生活平靜了。


    冬天過去後,林啟正找了個殺豬匠的活計,開著三輪車每天走家串巷收豬,再拉到屠宰場宰殺,家裏多了一份收入,還時不時有幾塊肉打打牙祭。


    林初雪安安靜靜的看著父母的辛勤勞動,沒有上輩子的雞飛狗跳,動輒打罵,覺得生活也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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