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個被預言有飛升命的齊家大公子是不是在演他,有那般好的資質,怎麽會如此愚笨,甚至連八年前的他都比不上。


    但收了人家錢,他便稱得上勤懇地教他,如此過了六七天,齊永貞半分都沒學會。他實在嫌棄這烏龜爬地般的修煉速度,便想著去齊府找齊老爺商量商量,再加點錢。


    那是個晚上,他剛踏進齊家大門,便察覺自己陷進了什麽陣法,還未來得及反應,齊老爺便從黑暗中現身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甚至沒人告訴他齊家為什麽要殺了他。


    他看著那些齊家的下人摘走自己胸腔裏的東西,像丟條野狗似的將他丟到地下的密室,打算讓他爛在那裏。


    那裏有數十具和他一樣的修士屍體,他閉上眼,終於察覺到齊家偽善皮囊下勃勃的野心。


    正打算用最後一口氣詛咒齊家的時候,他便見黑暗中走出兩名魔修,托起他的脖子,給他灌進了什麽液體。


    那液體腥甜,聞著像血。


    等他咽下後兩名魔修便走了,沒過多久,他感覺自己慢慢活了過來,他沒了心跳,那咽下的血在他全身流動,改了他的筋脈,換了他的靈根。


    他成了一個魔修。


    從小到大的正道觀念紮根他的腦海,若是以前,他寧死也不願當一名魔修。可現在不一樣了,等人真正死過一迴後,他才明白,那些都是虛的。


    隻有活下來才是最真實的。


    成了魔修後,他憑著體內的血修為大漲,從地下爬出,在齊老爺震驚的目光中殺光了齊家上下百餘名人口。


    他恨齊家,但他唯獨留下了齊永貞一命。他得搞清楚齊家到底要幹什麽,得弄明白自己的死因。


    齊家外麵的街道上突然火光通明,他憑著魔修之間的靈感知道,是方才那幾個魔修在外麵引起了暴亂。


    引了一把火後,那幾個魔修帶走了他和齊永貞,他看著他們抓了幾十個村民,在一個井邊用他們的血打開了一條流著熔漿的巨大地縫。


    他終於知道,齊家從十幾年前就在與魔界合作,表麵行善,背地裏為魔界抓來路過的行人給他們餵之前的血,變成魔修後將他們送去魔修當苦力。


    至於齊家這麽做的目的,不過是端雲兩家有仙人庇佑,他們眼紅罷了。


    他們為魔界出力,魔界給他們讓齊永貞飛升的法子。


    普通的凡人是沒資格被餵純血的,他們隻能喝下不知混雜了多少東西的血,最後成為一個沒有神智的工具。


    席今被餵下的是純血。


    魔界選中他的原因很簡單,不過是齊家最近有些不聽話了,齊永貞的靈骨已成了大半,很快便會被送入仙門。


    既要入仙門,如何能再與魔界沾上關係,若是之後被發現了,齊永貞的前途便會毀於一旦。


    齊家得了好處,想半路反悔,還反過來威脅這些魔修要請仙山的人過來滅了他們,魔界自然不答應。


    席今拒絕不了,他迴不去九宮日了,這些魔修給了齊家教訓,也沒給他留一條後路。


    他們讓他在小巷裏留齊永貞一命,讓齊永貞引江歸晚過來。


    江歸晚是卻舒師叔的新弟子,他沒想過這人居然也和魔界有瓜葛。


    他成了魔修,可他們覺得席今非他族人其心必異,一直將他排除在邊緣。


    又是一團巨大的迷霧將他籠罩住了,他一直不知道這條巨壑用處如何,不知這一切的目的如何,不知江歸晚在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


    他隻被要求著在今夜將他的師尊以及卻舒師叔引到這兒來。


    *


    席今隻說了大概,容桑聽完齊家的惡事與對他所幹的事情,心裏大概有了底,她問:「那你現在是要殺了齊公子?」


    她不能輕舉妄動,若是被席今發現她們有想救齊永貞的意圖,隻怕他立刻就會將腳挪開。


    「憑齊公子的的反應,我猜,他對這一切並不知情。殺這樣一個無辜的人,還是在你師尊麵前,你忍心嗎。」


    「師叔這是在試圖喚醒我的良知?」席今看都未看一眼沛饒,「我已經不是師尊的徒弟了,我現在是個魔修,是齊家人害我變成這般模樣!無辜又如何?我難道就不無辜了嗎?!」


    周圍的陣仍未布好,容桑還想說些什麽,便又見席今打斷了她:「師叔不必再拖延時間了,我知道你們在布陣法。」


    他聲音幽幽的,伴隨著夜風,透著一股涼意:「但這些都是徒勞。」


    徒勞?


    容桑一滯:「你什麽意思?」


    「師叔不要著急。」席今看了眼天上的紅月,剛才露出的幾分憤怒被他壓了迴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的期待。


    他慢悠悠地搖了搖手裏不知從何處掏出來的鈴鐺:「時辰還沒到呢。」


    他雖然不知道這些魔修要幹什麽,但他心底裏隱隱的激動告訴他,今晚有大事要發生。


    一種強烈的想要臣服於誰的心情溢了滿腔,他無比期待著。


    容桑心裏一陣不安,她想起自己關起來的江歸晚,臉色更加凝重:「什麽時辰,你在打什麽啞謎?」


    她放出神識向四周散去,發現那些弟子的氣息還在。


    但這些氣息中,又夾雜著許多雜亂的其他氣息。


    沛饒的臉幾乎快和噴上來的漆黑灰塵一個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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