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維脫了軍裝,齊江在一邊自然的接過來。


    “督軍,您這……受傷了?”


    他聲音中有隱藏不住的驚訝,視線直直的盯著自己的領口。


    男人微一皺眉,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異樣,低頭一看。


    領口處,半枚唇印露出來,因為他背對著光,所以看起來有些像是血跡。


    ——那是那個女人留下的。


    ……


    楚律維關了水,腰間隻圍了一條浴巾就從浴室中走出來。


    這次急急忙忙的到南方這邊來,雖然帶了幾個手下,但都是大老爺們兒,心思沒那麽細膩,他洗個澡也沒人記得給他在浴室裏準備浴袍。


    就這麽點小事,楚律維也沒在意,隨意裹了條浴巾,胸膛肌理分明,還掛著水珠,他也沒多管,擦了擦水就出來了。


    齊江進來的時候,男人正拎起床邊的男士浴袍攤開,沒有一絲贅肉的腰腹很快就被遮住,在腰間打了個結。


    他的目光在男人精瘦的胸膛上流連了一圈,沒有發現那抹唇紅。


    說實話,最初辨認出那是女人的唇印時,他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接觸到督軍微妙的眼神,他又不敢多問。


    “督軍,安排在平安飯店附近的兄弟們傳信過來,說是你讓搜的人沒搜到,另外吳戰旗也派人過來傳了話,說沒搜到人……”


    齊江心中其實有幾分疑惑,不知督軍和吳戰旗都在找的人是誰?


    楚律維迴憶了一下,跟那個女人短暫見的一麵,原本是某種柔軟的觸感浮上心頭,但是很快某處隱隱作痛,令他嘴角不由一抽。


    那般無恥且行為膽大的女人……


    她能輕易把自己的手下迷暈逃脫,既是情理之外,也算意料之中。


    楚律維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迴去人跑了的準備。


    不過,這種幾個大老爺們兒被一個女人耍的團團轉的感覺……倒是讓他多了幾分在意。


    “對了,督軍,還查到了一件事情……”


    “說吧,什麽事?”


    “按照您的指示去查了一下平安飯店裏襲擊吳戰旗的叛徒。”


    “那個叛徒似乎是賣了些能讓人上癮的東西被發現了才鋃鐺入獄,而就在他入獄的當天他的女兒也不見了……據兄弟們深入查探,似乎吳戰旗看上了人家的女兒,而那家裏會出事,也有他的手筆……”


    吳戰旗看上了人家的女兒……


    楚律維腦海中突然閃現飯店裏,吳戰旗手下的人頻頻在找一個逃跑的女人,和他談話的時候,語言中多有試探又極力的遮掩。


    然後又閃過那個囂張的女人,被抓了仍然絲毫不慌張。


    她說:督軍難道不知道,在別人的地盤上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嗎?


    心思千轉急下,楚律維對那個女人的身份心裏已經有數了。


    齊江迴憶著下麵人遞上來的情報,沒發現麵前的男人眉心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個‘叛徒’家裏是什麽情況?叫什麽名字?”


    “青遠山,現在正被關在寧海路監獄,他的那個女兒叫做青黛……”


    齊江迴憶了一下兩個人的名字,隨後又想起了什麽,“督軍,吳戰棋已經把青遠山的判處令發到報紙上去了,明天整個宣城的人都會知道。”


    “而且兄弟們在查的時候,發現寧遠路監獄那邊現在設了重軍把守,來來迴迴的軍隊行色匆匆,似乎在找什麽人,所以屬下猜測或許有人從寧遠路監獄裏逃了出來……說起來也奇怪,寧遠路監獄原本那麽多人把守,一直都沒有出過問題,怎麽就突然讓人逃出來了?”


    幾乎是在齊江說有什麽人逃出來的同時,楚律維立刻就想起自己那群被撂倒的兄弟。


    不,也不一定是什麽人都逃不出來。


    如果那個人能夠短時間內讓所有人昏睡過去呢?


    吳戰旗,青遠山,唐如萱……


    還有她,青黛!


    江南的這潭水倒是越來越渾了。


    *****


    深更半夜。


    青遠山隨便一個動作都感覺自己一把老骨頭似乎都要折了,眼前似乎也是一片血色,連眼睛都睜不開。


    他隱約記得幾個人對他拳打腳踢,還把她女兒給強行帶走了。


    還有那個經常在大帥身邊能看見的手下馮文……連遮掩都不帶遮掩的,直接對他下手逼問讓他認罪。


    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他們家這飛來橫禍是怎麽迴事了!


    他女兒要是落到大帥手中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他一定不能認罪!他一定要活著出去!否則他捧在手心裏疼的女兒,以後該怎麽辦?


    但是很快一股清清涼涼的感覺蔓延到全身,那股骨頭縫裏透出來的疼痛大為緩解,眼前那片斑駁的血色仿佛也開始褪去,有一雙柔軟的手拂過他的眼前,帶走那片血色。


    青遠山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青黛感知到清遠山的脈搏恢複正常,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牢房中看見血肉模糊的青遠山,那一刻她心裏對吳戰棋這個人的恨意深深上升到了極點。


    那些害了原主和原主父親一輩子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宿主大大,用過元氣恢複噴霧之後,青遠山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機體正在恢複中,宿主大大不用太過擔心。”


    “嗯。”


    這點青黛還是相信係統的。


    坐在床邊守了一晚上,見到青遠山沒有反複發作或者發熱高燒,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確認青遠山的情況之後,青黛喬裝打扮了一番才出門。


    大街上從大字報那一欄,很容易就能看到上麵看到的最新的新聞。


    青黛看著上麵寫著青遠山的種種“叛徒”行徑以及全城逮捕的逮捕令,眼神逐漸轉冷。


    原本繁華的大街上隻有零星的幾個人,法國梧桐蕭瑟的飄下幾片落葉,也被來來往往的軍隊震的滿地飛,某種緊張嚴肅氣氛仿佛一直被壓抑,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一旦頒布全城搜捕令,就代表著軍隊的介入,有大事發生,這種緊張時期,普通小老百姓都不敢外出。


    青黛迴到住處的時候,還看見幾個身手異常的人在自家門口徘徊。


    她瞬間腳步一轉,拐進了一旁的胡同裏。


    “這房子裏應該沒有人被鎖住了,到那邊去再搜搜!”


    “是!”


    幾個男人轉身離去,在他們身後一道影子靈活的飄過。


    ****


    然而到了夜晚,一切就不一樣了,錦繡繁華的上海灘才是剛剛開始。


    百樂門的駐台女歌星牡丹化著豔麗的煙熏妝,通過妝造加強五官的表現力,在璀璨的燈光下,仿佛通過破碎的玻璃片反射出琳琅滿目的令人眩暈的光輝。


    百樂門的樂姬擁有著堪比天籟的嗓音,台柱子牡丹更是在上海灘鼎鼎有名的一夜千金,為了她這天籟一嗓,不知道多少男人打破了頭,豪擲千金就為了得她相陪一夜。


    隻是此刻,這能引得男人發狂的歌姬,一雙美目卻盈盈地落在前排的某個地方。


    楚律維半撐著頭,唇角含著一抹如沐春風的笑意,目光落在前方似是的欣賞,實際上沒有落到實處。


    反倒是坐在他旁邊的吳戰旗已經跟那女歌星眉來眼去了好幾迴。


    唐如萱坐在他身邊,端著大小姐的高貴,絲毫沒讓人看出來半分勉強。


    一直到音樂響起來,唐如萱神色如常的挽上男人的胳膊,吳戰旗才如夢初醒一般勉強把目光收迴來。


    兩人站起身來,吳戰旗看向楚律維,得到他了然的一笑才隨著唐如萱下去。


    楚律維興致缺缺。


    吳戰旗一定要在自己麵前端出這副沉溺女色的樣子,也不知道幾分是真幾分是做出來給他看的。


    音樂聲才放了個開頭,男人堆裏隱隱的發出一聲聲感歎。


    楚律維隨意的掃過去,漫不經心的神色瞬間鎖定住某個身影——一個穿著掐腰旗袍,戴著麵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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