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嬖塵自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眼線,他正思考著晚上要吃什麽,畢竟納熇出去了,晚餐就可以自己點了。


    “我要喝南瓜小米粥,栗子雞,鬆鼠鱖魚和紅提,豆糕別放那麽多糖,口感都不好了,去吧。”


    “少奶奶,後廚沒有體積較小的雞和魚的,兩份菜您恐怕吃不完,並且沒有蔬菜,豆糕您都吃了好幾天了,可以換個口味了。”之前掃地的男孩站在樓嬖塵身邊。


    “啊呀,聽我的還是聽你的啊,那綠豆不是蔬菜啊,算了栗子雞換成娃娃菜,不要豆糕了。”樓嬖塵麵對納熇的人就沒有好脾氣,更何況這人沒有阿奴安靜,吵死了。


    “少奶奶,綠豆屬於雜糧,不屬於蔬菜,綠豆芽倒是。”男孩迴答完,畢恭畢敬的離開了。


    “唉——”樓嬖塵歎了口氣,又張牙舞爪的對著門口,“我當然知道綠豆是雜糧,你怎麽就這麽多話!還沒有阿奴和納這好。”一個一直不說話,一個一天都說不了兩個字。


    當然,眼神並不好的樓嬖塵從來都沒看到過真相。


    此時的102,阿奴的房間裏,兩個“不怎麽說話”的男人圍在書桌前,阿奴在左,右邊是一個三十餘歲破了相的男人,左半邊臉留下燙傷,便是納這。


    “阿奴你去看了沒,樓小少爺的眼光就是高啊,不愧是從小在帥哥美女裏混的,那六個可是個頂個的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又乖又媚,尤其是那個蘇什麽,氣質簡直絕了,光那小腰一扭,就直叫人挪不開眼,真是幸好啊,要是隻叫那個誰去,帶來的管包入不了眼……”納這一開了口就停不下來,在這一整棟都是老男人的樓裏,能一出門就見著女人,簡直是上天偏愛。


    “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不要你家小廚娘了?”阿奴打趣道。


    “哎呀,阿奴你別揶揄我,在納家,我們這些小下人都是單身一輩子的命,為了我們能果決的替主喪命他也不可能讓我有對象,唉,就傷心我怎麽早生了這麽幾年,不然去樓家轉轉,那裏的待遇可比這好,至少不會破相,還能天天出去玩。”納這永遠這樣,隻要一開口,就是一大堆廢話,話題偏到九州外麵也停不下來。


    “行啦,人家要的都是天賦異稟的神童,你晚生二十年也進不去。”


    “什麽啊,我小時候可厲害了,當初還在家鄉時,我……”


    六個女人的出現並沒有給納家帶來太大的改變,頂多多了一群小侍衛和雜役靠在樓上的欄杆旁聊天,納熇隻能是在家的時間少了那麽一些,迴來就往樓嬖塵房間裏跑,所謂的衝喜,婚禮進行到一半納熇就借口外麵有事離開了。


    蘇賞箐則看中這個可能是自己人的阿奴,每天有事沒事都要去串門,不管有沒有話題,聊天聊地,聊樓小少爺納大少爺,勢要與友軍拉近距離。


    樓嬖塵也來找過蘇賞箐,不過很巧的事,盡管蘇賞箐經常和阿奴在一塊,樓嬖塵也一次沒遇見過所以他家阿奴依然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啞巴。


    另外五個小姑娘本來就是買來侍奉納大少的,可如今十多天過去了,連人臉都沒見過,一個個都有些垂頭喪氣。


    直到有一天,淩晨四點左右納家就開始活躍,一個個的人不斷的進出納老爺的房間,納老爺終於是撐不下去了,喉嚨裏“嗬嗬”了兩天最終六點咽氣了。


    那個老怪物終於死了,樓嬖塵卻有些不高興,納老爺子走了,那麽樓家也該走了,樓家走了之後,這個世界就剩自己一個人了。


    曾經樓嬖塵也期盼過離開,可如今自己不在離開的隊伍裏,竟想著樓家不要走了。


    樓嬖塵一早就躺在床上睜著眼,他感覺得到宿命的召喚,傳送的大門在那裏打開,牽引著樓嬖塵的心,似乎一閉上眼睛樓嬖塵就可以看到樓家的所有人,大哥二哥,爺爺還有宋淙,她站在人群中,站在傳送門前麵,眼睛看向的是樓嬖塵的方向,眼中滿是不舍。


    他們要走了嗎?都要離開了嗎?


    樓嬖塵瞪著渾濁的眼睛,他不想哭,隻是心裏好悶,好難受。


    納老爺咽氣的消息傳來,與此同時,傳送門發出震鳴,白光閃過,樓家的所有人都發生著或微妙或巨大的變化。


    哥哥他們身上的氣息變得醇厚,不論是爺爺二爺爺還是弦鴿溫媽媽他們都在變年輕,變得年少張狂,又是三道法陣,三道矯健的身姿從族祠飛躍過來,那是三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麵色沉穩,氣勢磅礴。


    樓嬖塵知道,那是老祖宗,他看著老祖宗停下來,一眾樓家子孫俯下身去,那裏麵沒有自己。


    他看著老祖宗站在傳送門前麵,邁著輕巧的腳步向傳送門走進,那每一步都像踩在樓嬖塵心裏。


    一步一步的逼近,終於,那一隻腳邁進去了,那整個人進去了,就這麽消失在這個世界,隨後又有人跟上,一個接一個魚貫而入,他們臨走時都會向樓嬖塵的方向望上一眼,像是在留戀,像是在惋惜,但樓嬖塵更希望他們不要看,每一眼都像是刀子一般飛來紮在樓嬖塵身上。


    最後樓崇木護著宋淙,最後一個離開,傳送門就此關閉,時空的裂縫閉合,他和樓家的聯係中斷,眼前是一片花白,眼睛腫脹酸痛。


    他感覺到身旁有人,就那麽緊緊摟著自己,樓嬖塵不知道那是誰,他不願意去想,誰都不重要,他現在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不論誰都可以。


    樓嬖塵緊緊靠在身旁人身上,閉上酸澀的眼睛,為自己施上一咒,就這麽沉沉的睡過去了。


    納熇看著懷裏的人,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放心的睡在自己身邊,樓家走了,樓嬖塵屬於自己了,可納熇也高興不起來,他看著那雙毫無聚焦的眼睛有些迷茫,接下來要幹什麽呢,被強製留下來的孩子,他會愛上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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