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媳婦兒也沒辦法了,婆母的心頭肉丟了,等於翻了天。家裏男人出去尋,到現在也沒個消息,跟小姑子一起去繡坊的交繡品的大妮兒被婆母遷怒,都快被打死了。她不敢跟婆母動手,隻能以身去擋,可又攔不住,婆母威脅她要休她迴娘家,而幾個妯娌隻嘴上勸幾句,根本沒人真心幫她說話。


    她跪也跪了求了求了,婆母卻狠心的下死手,小姑子那麽大一個娘子了,比大妮兒還大半歲,要做什麽要往哪兒去,又豈是大妮兒管得了的?憑什麽人走丟了就得怪她女兒?大妮兒又不是她的丫環,其實他們三房在家裏的地位,又跟下人丫環有什麽區別呢?


    大妮兒都昏迷前都吐血了,婆母這才停了手,還發話不肯給請大夫,這麽狠的心,難道大妮兒就是不她親孫女兒了嗎?


    她怎麽求了都沒有,三個妯娌也沒人伸出援手,沒分家自然沒有私房前,她的嫁妝一開始嫁過來就被婆母摳去一半,剩下的這些年補貼家用也用完了。平日裏孩子爹打零工的工錢又都是要上交的,就連她做繡活兒的錢也得給婆母,家裏就隻有兩個銅錢了。根本不夠請大夫的。


    娘家又在鄉下,想去借錢一來一迴又都來不及,她實在是沒辦法了,隻能去問鄰居們開口借,可左鄰右舍誰又不知道誰呢,都知道這錢借出去想要迴來都很難,誰家都不富裕,有那好心的借了幾個雞蛋的倒有,可一說借錢就都推辭了。


    要平時她是不敢上趙家門的,畢竟讀書人家的門楣跟他們普通人家不一樣,那趙家又跟大房二房走得比較近,三房這邊很少有來往,可她實在沒辦法了,隻能死馬當活馬依,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去死。


    “趙大伯,我求求您了。”趙二牛跟何大郎稱兄道弟,是以何三媳婦兒就喊大伯子了,她哭著跪求:“大妮兒快要不成了,家裏一分錢都拿不出,求求您伸把手吧。等三郎迴來我們一定想辦法還。”哪怕去娘家看嫂子臉色呢,也要問爹娘借些銀錢來渡過這個難關。


    “先起來,何三嫂先起來,有話咱慢慢說,你這樣不拆我壽呢嗎?”趙二牛急得滿臉汗,想去扶她又不敢,畢竟男女有別,但這樣任她跪在院子門口,這來往鄰居看了得怎麽說?閑言碎言可不能好聽了。


    趙保國見到這邊的動靜趕緊就過來,他倒不知道何家媳婦兒上門的目的,但不能讓他爹獨自麵對一個婦人,也擔心外頭人說話不好聽呢。再加他過去就不是一個人了,這樣外頭人也不能拿他們倆說什麽嘴。


    “爹,咋迴事兒?”趙保國低聲問,趙二牛說是借錢給孩子看病的。趙保國皺眉看著跪著不敢起的何三嬸兒,對於上門借錢這事兒倒沒什麽意見。但對她借錢的方式就不太痛快了,畢竟他爹也沒說不借,怎麽直接就跪了呢?


    還在院子門口?人來人往看著像什麽話?這不等於道德綁架嗎?合著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了?老些鄰居們都探頭看著呢。


    若不借他趙家可沒什麽好名聲了,萬一人死了呢,不得說他趙家心狠?可若要開了這個例子,人不得以為他們家有多少錢呢?但凡有事兒就得跟著學,跪著借?等於直接頂杠頭上了。


    這事兒可麻煩了,趙保國想想怎麽解決,處理這事兒他還不能直接出麵,隻能出主意讓他爹開口,不管借不借的,都不能自己開口,不然對他科舉就得有影響。


    說借,肯定是不成的,但不借,這外頭也不好打發。趙保國想了想,低頭跟他爹小聲說了,趙二牛點點頭,對跪著不肯起的何三媳婦兒說:“何三嫂你先起來說話。我趙家條件比起四鄰來,雖強卻也強不了幾分,恆哥兒讀書是筆大開銷……”


    何三媳婦兒一聽眼淚就下來了,絕望得很,想必趙家是不肯借的了,但還不死心:“就借五十文,給大妮兒請個大夫,求求您了趙大伯,大妮兒快撐不住了。”


    趙二牛道:“你先別著急,這錢肯定是不能隨意借的,你們家的情況,胡同裏哪家都清楚,這借出去基本是還不迴來的。”說著看何三媳婦兒麵如死灰,又趕緊接著道:“但若要我看著大妮兒沒了,我也實在狠不下那心,這樣吧,我出個主意,你若同意了,請大夫的花銷,我趙家就能承擔。”


    何三媳婦兒一聽有希望了,這才擦了眼淚起來,道:“趙大伯您說,隻要能救大妮兒一命,哪怕是讓我當牛做馬都成。”


    “倒也沒有那麽嚴重。”趙二牛笑了笑:“我趙家人少口,恆兒讀書又沒工夫,我呢又有活計撒不開手,家裏柴火缺少是常有的,這樣,若能讓讓何三負責給送一年柴火以抵給大妮兒看大夫的花銷,這事兒我就答應了。”其實真要缺柴火,又哪裏抽不出時間來呢,不過想著幫襯她一把,又不願意因此而開了左鄰右舍無事上門借錢的口子罷了。


    何三媳婦兒想得明白這個道理,十分感激:“就按趙大伯說得辦。”隻要不讓婆母出錢,想必她也沒什麽話好說的。四妮五妮也不小了,就是自己沒空閑,兩個孩子撿些柴火也是能的,再加上現在搬運比以前方便多了,去一趟城外撿柴火,一趟撿迴來的就能用上好幾天。


    趙保國看到她答應了,趕緊就叫在那兒裝著練字實則支著耳朵聽熱鬧的錢瑞過來,給他五十文銅錢:“去惠仁堂請莊大夫,陪著他去何家,開了診方費用你記著,迴頭再請過來結算。”


    錢瑞接了錢就躥出門兒了,惠仁堂是開在南街的藥鋪,坐堂大夫姓莊,年紀一大把了,但醫學水平卻還不錯,收價也比較親民,普通百姓若病了,基本都是去惠仁堂找莊大夫看病的。


    廣陵城東街還有一家仁和堂,基本是給城裏大戶人家看病的,普通百姓基本不愛去哪兒,畢竟收費貴,仁和堂的董大夫也不愛給百姓看病,看上十個百個收的診金藥錢,也比不上給一家富貴人家的看的。所以雖說城裏有兩家藥鋪,但實際上卻沒多少競爭,董莊兩個大夫很是默契,一個專給富人看,一個專給窮人看。還是挺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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