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歡慶到亥時,成吉思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準備離席,眾人急忙都站起身來,成吉思汗招了招手示意大家繼續,然後踉踉蹌蹌向寢宮走去。雖然喝的是並不太烈性的馬奶酒,但是架不住喝了太多,成吉思汗已感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意識也有些模糊了,被耶律楚材、劉仲祿、胡和魯等人攙扶著來到寢宮門前。


    幾位婢女守在房前,見到大汗,急忙上前幫忙攙扶,並打開了房門。成吉思汗站定門前,迴過身來衝大家擺擺手,嘴裏含混不清地叫大家各自迴去休息,還做了個搞笑的鬼臉。眾人心照不宣,知道大汗已與古爾王妃分別兩個多月了,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大汗想必已是心急如焚了,大家向大汗行了禮就各自迴房休息,幾個婢女仍守在門外隨時等候吩咐。院子裏的人們也漸漸散去,行宮裏慢慢安寂下來。


    成吉思汗掩上房門,一步三搖地向內室走去。六盤山天氣雖然較為涼爽,但畢竟是盛夏三伏時節,加上剛才成吉思汗也與大家跳了幾下摔跤舞,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衣服俱已濕透。成吉思汗邊走邊將濕衣服一件件脫下丟在一旁,一下工夫已經脫了精光,一邊唿喚著:“愛妃,愛妃,朕來了!”,一邊走向內室的床榻。


    自從察罕向成吉思汗請命前往中興府勸降之後,王妃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就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能夠傳來好消息。盡管一個國家君王向另一個國家君王投降是一件奇恥大辱的事情,但是王妃預感到,蒙古大軍攻下中興府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察罕此去能夠勸降成功,成吉思汗承諾過不會對中興府進行屠殺,且還可以將自己交還給自己的夫君李哯,所以王妃自然心底裏希望李哯能夠接受勸降。


    可是古爾王妃也非常清楚,成吉思汗如果沒有達到占有自己的目的是不可能白白放過自己的,為了不至於惹惱成吉思汗,為了有朝一日能與自己的夫君團聚,為了能讓成吉思汗放過中興府內的軍兵和百姓,古爾王妃不得不假意順從成吉思汗,忍受著內心無比的厭惡和屈辱,任其玷汙。


    然而正值碧玉年華的古爾王妃怎可能從心裏真正接受這個比自己的祖父還要年長、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魔頭呢?每當那個胖大的身軀爬在自己身上顛鸞倒鳳之時,王妃都惡心得胃部痙攣,但隻能咬牙強忍住屈辱的淚水。


    自隨同耶律楚材、劉仲祿等人前來六盤山行宮,已隔兩個多月沒有與成吉思汗相見,古爾王妃心情著實輕鬆了許多。盡管成吉思汗臨別時,叮囑王妃務必多費心將行宮布置得華貴舒適一些,但是王妃怎可能有此閑情逸致,有時還會冒出逃跑的念頭。可是那些個服侍王妃的婢女,實際也是成吉思汗派在身邊的看守,全天都會有人輪流值守,根本不給王妃一絲逃跑的機會。


    況且古爾王妃也知道,一旦逃跑,後果將是非常慘重的,即使李哯願意帶領臣民投降,也定會因為自己的逃跑而牽連所有人。羞辱、恐懼、厭惡、希望等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年輕的王妃,如此忍辱負重使王妃經常茶飯不思、心情苦悶。


    倒是耶律楚材與劉仲祿二人對王妃格外理解和尊重,時常借過來請示行宮布置細節的機會,陪著王妃說說話、聊聊家常,讓王妃偶爾也不再那麽抑鬱。古爾王妃也感覺這二位成吉思汗的重臣並不似其他人一樣殺氣騰騰,而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之人,對自己畢恭畢敬、彬彬有禮,使得自己也有了一些做人的尊嚴,而不再是剛被擄來那種階下囚的感覺。


    出於對耶律楚材和劉仲祿的迴敬之禮,古爾王妃對行宮的布置也逐漸上心。畢竟出自大戶人家,整個行宮在王妃的帶領下裝飾布置得雍容爾雅、富麗堂皇。成吉思汗多年南征北戰,掠奪了無數各國各地的奇珍異寶,這次也命耶律楚材等人帶了一些過來。王妃並不在意那些金銀珠寶,隻是挑選了一些上好的紫檀家具、名人真跡字畫、夜明珠等等,加上一些名著古籍,恰到好處的擺放在寢宮內,把個一代梟雄成吉思汗的寢宮布置得竟然是濃濃的書卷氣息。


    近日來,古爾王妃時常感到身體疲乏、容易犯困,而且伴有惡心想吐的情況,更奇怪的是已有兩期月事未至。王妃猜想或許是自己飲食不規律,且剛被擄來時絕食過幾日,造成的胃病引起的。請劉仲祿過來診脈,說是操勞而至,王妃哪裏有過懷孕的經驗,聽劉仲祿這麽一說,也就沒當迴事,隻是按照劉仲祿的安排按時服用湯藥,盡量好好休息。


    今日,古爾王妃在寢宮歇息到黃昏之時,突聽到外麵猛犬狂吠、人喊馬嘶,喚來婢女詢問,說是大汗迴來了。王妃頓時心情複雜,一方麵厭惡再看到成吉思汗的那張嘴臉,一方麵又想趁機探聽一下中興府那邊是否有消息傳來。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陣,未見成吉思汗進來。又聽見外麵傳來馬頭琴和歌舞聲,夾雜著猜拳行令的吆喝聲,婢女說是大汗與大家在院子裏喝酒跳舞。王妃叫人點起蠟燭,吃了幾塊點心,服下一些湯藥,看了陣李清照的詞集,又有了些困意,於是斜倚在床榻上小憩起來。


    正半夢半醒之間,忽然傳來門扇的開關聲,緊接著聽見成吉思汗唿喚著向內室走來。王妃騰地坐了起來,退到了床角,抱著自己的雙腿半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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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寢宮:舊時皇帝、皇後起居的宮室。亦指帝王陵墓中放置靈柩的地宮。


    心照不宣:成語,出自《夏侯常侍誄》。指彼此心裏明白,而不公開說出來。


    小別勝新婚:意思是戀人之間如果一小段時間不見麵,重逢的時候就會感覺到很幸福,勝似新婚。其實這個所謂的“小別勝新婚”後麵還有一句的,就是“大別生距離”,是說很久沒見的話彼此就會產生隔膜,倆人之間的感情就會隨著時間的逐流,慢慢的淡出。


    心急如焚:成語,出自元?王實甫《西廂記》。意思是心裏急得像火燒的一樣,形容非常著急。


    視人命如草芥:出自《觚不觚錄》。草芥,指路邊幹枯的小草,枯草的一段,比喻不足珍惜的、無價值的東西。意思是把人命當做如草芥一般而任意摧殘,同“草菅人命”。


    顛鸞倒鳳:成語,出自元?王實甫《西廂記》。比喻顛倒次序,世事失常,也比喻男女交歡。


    紫檀: 喬木,高15-25米,樹皮灰色,光滑。產於中國台灣、廣東和雲南(南部)。生於坡地疏林中或栽培於庭園。印度、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和緬甸也有分布。木材堅硬致密,心材紅色,為優良的建築、樂器及家具用材;樹脂和木材可藥用。


    夜明珠:夜明珠是一種稀有的寶石,古稱“隨珠”、“懸珠”、“垂棘”、“明月珠”等。它是地球大地內的一些發光物質經過了幾千萬年,由最初的火山岩漿噴發,到後來的地質運動,集聚於礦石中而成,含有這些發光稀有元素的石頭,經過加工,就是人們所說的夜明珠,常有黃綠、淺藍、橙紅等顏色。有些須經光照才能在一段時間內連續發光;有些無須任何光照,即永久主動發光,並且發光能量較大。此外,部分工藝品也利用螢石的特征製作一些冠以“夜明珠”名稱的飾品。


    月事:一般指婦女的月經。


    馬頭琴:馬頭琴是一種兩弦的弦樂器,琴身木製,長約一米,有梯形的琴身和雕刻成馬頭形狀的琴柄,為蒙古族人民喜愛的樂器。聲音圓潤,低迴宛轉,音量較弱。相傳有一牧人為懷念小馬,取其腿骨為柱,頭骨為筒,尾毛為弓弦,製成二弦琴,並按小馬的模樣雕刻了一個馬頭裝在琴柄的頂部,因此得名。


    李清照:(1084年-1155年),號易安居士,宋齊州章丘(今山東濟南章丘西北)人,居濟南。宋代女詞人,婉約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有《李易安集》、《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詞》。後人輯有《漱玉集》、《漱玉詞》。今有《李清照集》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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