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賑濟災民的糧食,大秦有特製的明文規定,而且律法嚴明張榜公示。


    無論大災小情,皆由地方上報朝廷,後審批,然後戶部撥款,下發至州府、郡縣一級地方,任何賑災舉措,水米參半,少於這比例者不論緣由,以徇私舞弊罪論處。


    “既是朝廷賑災,三餐皆飯食自是不可能,但我大秦帝國律法所示,凡以官府名義開倉放糧、搭建粥棚賑災施粥者,若自底舀一勺,米粒少於五分之一者,不論官階大小,上至州府郡縣下至衙役官差,斬立決!”


    葉侖語氣極寒,盯著那滿臉驚慌的衙役,冷聲厲喝道:“這一勺,米粒可占十分之一否?”


    身為監國太子的葉侖,這是何等氣勢?


    俗話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如今葉侖還不是天子,卻已經是國之儲君。


    “筷子浮起,人頭落地,看來,今天這刀,還不到閑著的時候,得滅好幾個九族的了。”


    葉侖的話,冷得使粥鍋裏的稀湯,都要結冰一樣。


    那掌勺衙役,不過是稍有權限的普通小吏,官吏官吏,連官都還稱不上,充其量就是個縣衙的雇傭差事而已,勉強算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吏,這種身份 哪承受得住葉侖的這般威勢。


    此時,他隻覺得渾身發硬,一種由心裏升起的恐懼感 迅速包圍了全身。“我,我也隻是奉命行事,上麵隻給這麽些糙米,要賑濟千口,我便隻能添水充夠碗數,至於稀稠,哪裏是我能左右?”


    掌勺衙役,終於硬著頭皮,擠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


    盛怒之下的葉侖,但也知道,把怒火燒在這種小人物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此時,他也算是明白了,為何在小人物麵前,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物,往往顯示出了寬厚的度量和胸懷,實在是彼此位置不同,眼界、格局、擔當都不同,大人物再大的梗,也犯不著和小角色計較。


    葉侖冷哼一聲,斥道:“去,把你能找得到的最大管事的叫來!”


    掌勺衙役伸了一下脖子,完全緩過神來,他瞪著牛卵一樣的眼睛,大聲跟葉侖吼道:“你是誰?膽敢擾亂施粥秩序,你可知朝廷法令?”


    葉侖懶得和這等角色廢話,按照他的性子,這衙役多說一句廢話,都是被拖下去砍頭的下場。


    這時,旁邊的嶽玨站了出來,她走上前兩步,從懷裏取出一塊銅質腰牌一亮,說道:“鎮國將軍府,外出辦事。”


    雖然作為衙役的人,不知兩人身份,但那精銅打造的腰牌上,“鎮國將軍府”五個個字,卻是一目了然。


    鎮國將軍府!大秦帝國,隻有一個鎮國將軍府!


    其主人,軍魂、戰神,世襲大將軍王,大秦帝國眼下唯一的異姓王爺。


    哪怕是出門辦事的一個管家或者小斯仆人,都不是他一個小衙役能開罪得起的。


    當即嚇得三魂七魄飛了一半的他,立刻恭聲應道:“小的,小的這就去叫主事大人來,請二位稍等。”


    話說完,掌勺衙役逃命一樣,一溜煙地向前麵的鎮子跑去。


    葉侖也不管他,提著手裏的鐵勺,徑直走進粥鍋後麵的席棚內。


    臨時搭起的席棚裏麵,見到數百米袋密密麻麻地堆積著,每隻袋口處,還封有戶部采辦的朱印封條,以示官府統購。


    按照律法,若非官府中人手持專項加印批條,擅動封條者,最嚴重處斬,最輕也要杖三十,羈押五年後再罰苦役。


    葉侖雙眼盯著眼前的碼成垛子的米袋,眉頭緊鎖,片刻後,突然上前兩步,揮起手裏握著的長柄鐵勺,照著一隻米袋的封口印條就劈了下去。


    嘩啦啦!


    一股帶著嗆人塵土的陳化糧米,黃蠟蠟地就傾瀉了一地。


    葉侖拿鐵勺又勾起米袋的底角,索性讓袋裏的糧米全部傾倒在地。


    這一傾倒,袋子底部倒落出來的糧米,顏色都和前段倒出來的不同。


    泛黃的陳米裏麵,米粒不見多少,混合著砂石、老鼠屎的雜物裏麵,還有許多米蟲蠕動,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麻。


    “開倉了……”


    也不知,是哪個等待喝粥的饑民先喊了一聲,然後站在前麵的幾十個饑民蜂擁而上,把葉侖擠在一邊。


    他們撲倒在地,不管不顧,趴在地上的糧米堆前,雙手抓起撿起那些糧米顆粒,瘋狂地向嘴裏猛塞。


    發著黴味的米粒、嘎嘣響著的石子,黑黝黝的老鼠屎顆粒,更有那些蠕動不已的米蟲,全都來者不拒吞咽進肚。


    有的人,被噎得伸長了脖子直瞪眼睛,有的人,嚼著滿嘴砂子咯得嘴角流出了血沫,有的,趴在地上,狠命地把糧米往自己的身子下麵刨著,但後麵湧上來的人,伸著手又從他們的身子下麵使勁往出來掏,掏出一把滿是砂子和米蟲的糧米,又急忙塞進自己的嘴裏……


    看著眼前活生生的這一幕,被擠到一旁的葉侖,隻覺得一股怒火從心底猛躥上來,隨即,一股騰騰的殺機,從心裏就像井噴一樣湧了出來。


    “三十萬兩,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就換來這些豬狗都不吃的東西,你們把本殿當傻子愚弄,把本殿當軟蟲一樣踩踏,把饑民當豬狗一樣對待,本殿就地立誓,今日不屠個血流成河,那些讀著聖賢書,喪失人性的狗官們,不知道‘死’字是如何寫法!”


    葉侖的憤怒,已經達到了極點,他的節製,已經突破了極限,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最不樂意實施,這時候,沒有什麽能擋得住了。


    雙目赤紅的葉侖,一躍而起,站在糧米袋子碼成的垛子上,怒喝一聲:“錦衣衛何在?”


    一直都在暗處,負責貼身護駕的錦衣衛們,立刻紛紛現出身形,唿啦啦一片,跪在糧米垛子前麵。


    “卑職在,聽候殿下號令!”


    眼見太子喚出了錦衣衛,不知道盛怒之下的太子,會做出什麽事情的嶽玨,此刻也心驚膽戰起來。


    她立刻繞過地上搶食的饑民,攔在糧米垛子前麵,伸開雙臂擋在錦衣衛前麵急道:“太子殿下,這萬萬不可。”


    “眼下朝中局勢本就緊張,許多事情盤根錯節眼下還無法理順,實在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太子殿下如此衝動,很可能引發朝局新一輪的動蕩,於全局、與太子殿下非常不利,請三思!”


    “三思?你此刻讓本殿三思?”


    葉侖怒極而笑,指著那些趴在地上爭搶米粒砂石的饑民。


    “看著,本殿還如何三思得了?”


    “百年前,先祖立秦國,也為日後大統天下,於泰山之上封禪,赦書天地之時,曾言,若嬴氏子孫不憂天下之憂而憂,不患萬民之患而患,應是秦國祚將盡,氣數完結,活該國祚終、嬴氏江山社稷毀滅之時,嬴失其鹿,天下諸侯可共逐之!”


    “此言,便是先祖所留,懸於所有嬴氏子孫頭頂之利劍,利劍落而國祚滅!”


    “我之才情文武,比之太祖不如萬一,更比不上父皇滴點 卻也知道嬴氏江山根基在於萬民,如今萬民撿黴米、食米蟲砂石如肉糜,何其罪!?實乃我之罪!我嬴氏皇族之罪!”


    葉侖的每一個字,如同雷霆擊下,炸響大地之上。


    這聲響,震得嶽玨芳心巨顫。


    她從沒想過,錦衣玉食的皇族之中,會真有人把萬民福祉,放在心中重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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