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念如燈,隻是一種意識存在,並無實質的生命。


    如今願望達成,那口氣泄了,也便支撐不住了,就如那燈忽然被風吹滅一樣。


    葉侖說完,看了一眼錦衣衛身後,抬著棺材茫然不知所措的夥計,輕聲說道:“這差辦得還算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卑職謝蓋!”


    “領個錦衣衛百戶職吧!去找尉遲建晉升,就說是本殿說的,把這對爺孫,送出城外,找個僻靜處好生安葬。”


    “卑職謝太子殿下千歲!”


    錦衣衛急忙謝禮,葉侖沒理會千恩萬謝的謝蓋,轉身離開這對爺孫的屍體就往前走。


    雪飄得更大了,轉眼間,剛才的腳印已經完全被覆蓋得嚴嚴實實。


    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李敏,葉侖說道:“我沒敢多看,總覺得有好多眼睛在幽暗處盯著我問,為什麽他們隻想吃一口飽飯就那麽難,為什麽那麽冷時沒有衣穿,為什麽一輩子總是那麽苦?”


    太子沒稱本殿,而是稱我。李敏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她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葉侖。


    她見過葉侖狠辣和血腥,浪蕩不羈而且霸道的樣子,也見過他陰險深沉,狡猾如狐的樣子。


    更見過他嗜殺殘暴,殺人如麻的樣子。


    可唯獨不曾見過此時的太子,身心疲憊,滿懷愧疚、悲天憫人的樣子。


    明明這是因為接連二三的天災,百姓存糧不多,是因為雪成棟的殘暴,下令坑狙殺逃難饑民所致,和太子沒關係。


    但太子,似乎把這一切都,歸咎到了自己失察的身上。


    不知為何,李敏突然感覺自己心中一疼,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很自,根本不配站在以天下蒼生為念的太子身邊。


    她的聰明才智,是為自己的家族而謀利。


    她的經營有道,是為自己家族的經營利潤,達到市場利潤的最大化而運作。


    她的膽氣,是為家族麵臨滅門的時候,豁了出來和太子做交易來賭運求活路。


    但這一切,跟太子的胸襟相比,簡直渺小得可以忽視。


    難怪,前幾天上呈經營計劃的時候,她自以為的卓越經營思路,在太子眼裏還無格局可言。


    當太子占有她的時候,教她的那些商業理念,目的是讓她把經營做成一個商道,為國為民的商業之道。這份大略,今天,她才懂了,懂了一個商業之道對於國家,對於萬民是何等的重要。


    熟慮一番,李敏艱難開口,嘴唇蒼白的她說道:“他們臨終前,想必是感激殿下的仁德的。”


    “是麽?”


    葉侖喃喃道,更像是自言自語,“如此,便好吧!”


    穿過外城的老街,見葉侖向皇城的方向走去,李敏突然說道:“太子殿民女,民女有話要說。”


    “民女在接任家主之前,李氏有三處糧行是登記在外戚名下的,上次統計李氏的家業時,由於疏忽沒有計算進來,民女最近才聽家兄說起這事,如果太子殿下應允,民女可以立即拿出這三家糧行的存庫,就地搭棚熬粥救濟饑民。”


    “這三家糧行,分別在長安周圍的三個縣,想必這三縣境內,逃難的災民照樣不少,救濟一人是一人,老少男女都是命,這冷凍寒天,肚裏無食,有多少人餓著肚子能熬過風雪交加的夜晚?”


    葉侖腳步一頓,凝視著李敏。


    那目光,淡漠如冰。


    李敏心中一顫,把已經到了嘴邊的關於鹽運的事,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不敢說。


    她怕太子盛怒之下,直接把李氏上下滿門抄斬,餓死人和饑民被狙殺的事,已經深深刺激到太子的神經了,任何不慎,都會引起太子的情緒大變。


    “沒了麽?”葉侖問。


    李敏喏喏地開口道:“沒,沒了。”


    盯著李敏看了一會,葉侖突然淡淡道:“行了,本殿允許知了,你先迴去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先去離長安最近的縣城開始,本殿派人配合你,以免饑民哄搶糧食。”


    李敏愣了一下,太子沒追問,這是她她沒想到的,以太子的腦子,怎麽會輕易相信李氏不是刻意藏匿那三處糧行呢?


    “民女遵命。”李敏低聲應道。


    “還有,隻需以原糧行的名義賑濟災民,不可打著本殿和朝廷的旗號。”


    葉侖沒有選擇長安和都城之間賑濟,為的是不和六皇子爭這份功,至於朝廷或者自己的名義,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早一刻賑災,救少死一個饑民。


    葉侖喚來了謝蓋,讓他帶幾個便服錦衣衛護送李敏迴去。


    “去將尉遲建叫來。”吩咐完,葉侖走向前麵拐角處的秦風樓,隨意找了一間雅間坐了,然後點了幾樣能墊肚子的茶點。


    片刻之後,尉遲建匆匆而來。


    一見到葉侖,尉遲建就要行禮,葉侖用眼神製止了。


    “太子爺,換樓上談?”


    尉遲建低聲道。


    “無礙,隨便吃些東西,本殿餓了。”葉侖道。


    茶樓的掌櫃看到尉遲建,馬上過來見禮,又被尉遲呢用眼神擋了迴去。


    掌櫃明白,有其他茶客在場,尉遲建這麽急趕來,恐怕事情不小。


    “打發夥計去其他酒樓要些酒菜過來,速度要快,酒肉要最好的。”


    尉遲建的囑咐剛出口,就被葉侖擋了。


    “熬些白粥就好,隨便做個素菜,茶點現成,足夠了。”


    掌櫃一愣,看到剛到的這位茶客,麵無表情地囑咐尉遲來,而尉遲建規規矩矩地立在旁邊聽候。


    莫非,莫非?


    掌櫃心裏頓時一顫,不敢再往下想,趕忙轉身親自去後廚交待。


    “從外圍抽調百十個人手,協助李家主去下邊縣搭粥棚賑濟饑民。”葉侖吩咐道。


    “遵命!”尉遲建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


    “六皇子慎祀那邊,可有什麽消息了?”


    尉遲建答道:“雪嵩下早朝之後,去慈心宮見了六皇子,說了讓六皇子出麵賑災的事情,六皇子很是興奮,想著要做出一番功業來,雪嵩走後,皇後娘娘她,便親自教導六皇子為賑災做一應準備去了。”


    葉侖隨手拿了一塊綠豆糕,啃了一口問道:“雪嵩呢?”


    “雪嵩離開皇宮之後,便召了一些大臣,商量輔佐六皇子賑災之事。”


    “這件事情,雪嵩為了給六皇子撈好處搞政績,應該會盡心而為,否則他侄子雪成棟可就白死了。”


    葉侖淡淡說道:“先盯著,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還有,派幾個好手出去,雪成棟的所有親屬族人,全殺了。”


    “末將遵命!”


    尉遲建低聲應答,然後便退了下去從後門走了。


    茶樓掌櫃親自端了一碗白粥,一盤炒冬筍,一盤炒雞蛋上來。


    由於對方沒暴露身份,他不敢冒然問候,隻是默默地把盤子放在桌上,候在一邊等客人吃完。


    一會兒,葉侖一抹嘴,從桌後站了起來。


    掃了一眼低頭立在雅間外麵的掌櫃,淡淡說道:“茶資先記賬掛著,方才那人會付賬的。”


    “客官您慢走。”


    待葉侖出了茶樓,掌櫃的才拿袖口,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他清楚,方才的茶客,說不定就是這秦風樓真正的boss,大內密探出身的他,豈能認不出樓下那幾個穿著便服的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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