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咳之下的始皇帝,原本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嘴唇,此刻變得烏青起來。


    錄槐身後站著的太醫即刻上前,拿過銀針刺了幾處穴道,然後又在始皇帝嬴政的左右胸上,用手掌輕輕按摩了片刻。


    “殿下,聖上又昏睡了,怕是一時半會不會清醒,還請殿下一旁歇息。”


    剛才行針施治的太醫,轉身施禮,對葉侖道。


    葉侖聞言,便起身走到殿廳中央的桌旁坐了,有宮女上前,給葉侖眼前的一隻茶盞裏斟滿了茶湯。


    “太子殿下請慢用,茶湯還溫著的。”


    宮女說罷,便躬身退下,剛才湧進殿來的那些錦衣衛,也向葉侖施禮後全都退了出去。


    葉侖握著茶盞,卻沒有放去嘴邊,腦海裏,一直想著始皇帝最後的那句話——要快!


    要快?


    葉侖心頭一凜,向跟了過來的太醫低聲問道:“父皇他?”


    “時日無多。”


    太醫搖搖頭,麵色尷尬,然後又說道:“太子殿下,上次微臣就說過,聖上就是一念未滅,那口氣就一直懸著。”


    “心念,心念?”葉侖喃喃道。


    “是的太子殿下,是心念,說白了,就是聖上意願未了,故割舍不下。”


    太醫還是堅持自己上次的論斷,當然,葉侖何嚐不懂?就是說這始皇帝心裏還有未了的心事,說難聽些,和死不瞑目沒多大的說法上的區別。


    這個心念,也許就是他想看到太子順利登基。


    葉侖想了想,又問道:“父皇如此,能撐多少時日?


    太醫麵露為難之色,想了想,才道:“微臣不敢斷言,聖上眼下就全憑心念支持,不甘心讓懸著的那口氣散去,這口氣什麽時候憋不住散了,聖上也就解脫了,看這情形,少則月餘,多則三五月也未嚐不可。”


    “辛苦,有勞了。”


    葉侖放下手裏的茶盞,向桌前的太醫拱了拱手。


    堂堂一國太子,向一個太醫拱手施禮,又驚怕,又感動的太醫連忙跪了下來,急急說道:“請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和太醫院同僚們義不容辭,竭盡全力去盡可能。”


    “本殿知道了,有勞各位。”


    葉侖言畢,伸手又抓起方才擱下的茶盞,一仰脖子飲了個幹淨,然後轉身就出了太合殿。


    抬腿跨出了太合殿門檻的葉侖,看到殿門兩側的錦衣衛依舊肅立著,倒是在側麵走廊的盡頭,首輔大臣雪嵩,卻獨自立在那裏。


    看來,他是在等太子,其他人已經先行離開皇宮。


    “太子殿下。”


    “首輔大人。”


    猜得沒錯,輔國大臣雪嵩,就是在等太子出來。二人對視一眼,也算是相互找個台階,把各自心頭的殺機壓了迴去。


    葉侖背著雙手,昂著頭淡淡說道:“方才首輔在父皇麵前,信誓旦旦,承諾不少,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雪嵩雙手垂立,麵不改色,語氣平緩說道:“分內之事,自然是肺腑之言,太子不應疑它。”


    “嗬嗬!”


    葉侖笑了一聲,左右轉動著腦袋,看看廊簷下幾隻燕子窩,又瞅瞅殿前院子裏梧桐樹上飄落的黃葉,笑道:“辛苦,有勞首輔大人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心機與陽謀。


    雪嵩見機,躬身又道:“太子請便,老臣告退。”


    不鹹不淡的問答,心照不宣的試探,但也擺明了態度。


    一個沒提因先前東宮逼宮,一個也沒提二萬八千禁衛軍的。


    這等三言兩語的交流,算是一種默契達成,讓先前的那事就此完結。


    葉侖半眯著眼睛,目送雪嵩這隻老狐狸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這才覺得,雖然逼宮之事,目前貌似暫時沒有威脅,但一種無形的緊迫感愈發逼人。


    與一個把持了朝政十多年的老臣來比,他各方麵的力量都沒有根基,朝中之事,分類繁多,任何一樣,都沒有自己得力的人把控局麵。


    唯一所持仗的,就是躺在龍榻上奄奄一息的始皇帝嬴政,如果始皇帝一旦駕崩,雪嵩會集中力量全盤出擊,那時候別說瓦解雪嵩勢力,就他葉侖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還是個懸念。


    出了皇宮,一幹侍從都在等候,唯獨不見尉遲建。


    葉侖言語不多,一句“迴去”就率眾迴到太子東宮殿,沒等儷珠上前添茶,自己提起茶壺,嘴對著茶壺嘴兒,一口氣把大半壺涼茶飲了個精光。


    “尉遲建何在?”葉侖問道。


    “迴太子爺話,尉遲統領讓卑職轉告太子爺,他有要事先辦,命卑職不要離開太子爺左右。”安劍答道。


    “他手裏,一定還握有牌。”葉侖喃喃自語。


    突然,葉侖抬起頭來,對著安劍命道:“即刻,去,將大理寺監牟倫的家給抄了,餘下滿門,斬!”


    “卑職遵命!”安劍正色答道,然後,喚出之前埋伏在東宮殿各處的一百錦衣衛,留下二十人守衛東宮殿,其他的立刻動身,殺氣騰騰,就直奔牟倫的官邸而去。


    這時的木倫,被宮裏錦衣衛關押在一間特殊的屋子裏,已經脫失了人形的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首輔大人救我,我可是給您做了不少事,您不能見死不救哇……”


    “大人您應該向聖上求求情,聖上不是經常向你妥協的嘛!求聖上免了下官的罪責,下官願拿一半的家產來孝敬首輔大人和皇後娘娘……”


    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的牟倫,趴在這間陰暗不見天日的屋子地上,任臭蟲在臉上爬著,嘴裏一個勁地自言自語。


    “瘋了?”


    一名錦衣衛,看了旁邊另一名錦衣衛一眼,說道。


    另一名錦衣衛,嘴角一擰,冷笑道:“瘋也好,裝也罷,反正都是活人話,記下來,莫要漏掉一字。”


    自牟倫被錦衣衛從太合殿架了出去,關押在皇宮以後,雪嵩就徹底放棄了這枚過河的卒子,卒子一旦過河插到了對方的窩底,看似兇猛,實無一用,那就等於廢了。


    他此時和太子一樣,都在各走各的棋,隻不過是布陣為主,殺伐暫緩,眼下要緊關頭,一步走錯,全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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