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霆軒怔住,好似沒想到宋妙妙會問出這種冷血的問題。


    他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啞口無言。


    宋妙妙顧不上那許多,秀麗的眉毛擰起,又說:“這也就算了,你叔叔厲劍屏說要同我解約。你可知道,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來源,這下你的房子也被收走,我卡裏就剩下五十萬,我該怎麽生活?”


    “厲霆軒,你要幫我。”


    宋妙妙說著,清麗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不忿,睫毛修長的眼睛直直逼視著他。


    好似她落到如今這樣難以為繼的局麵,全都是因為他。


    厲霆軒的心登時就涼了半截。


    他的嘴張張合合,最終也隻吐出一句:“你就是這樣想的麽?”


    他為了她,鬧得公司巨震,股市崩盤,麵臨被董事會辭退的威脅。又寧肯承擔經濟犯罪的風險也要和謝彬達成合作,也是為了拯救企業,不至於為此而拋棄她。


    最終他落得這個下場,被關進監獄,麵臨十年有期徒刑,她沒有一點點後悔、心痛、擔憂。隻是這麽直直望著他,指責他沒有照顧好她,指責他的失敗讓她沒那麽好過,在她的眼裏看不到一點曾經情意。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她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厲霆軒看不懂了,他俊朗又頹廢的五官凝滯著,唇角微張,像是看著什麽不可思議無法理解的事物,又好像重新認識了一個人一般。


    宋妙妙見他半天不說話,整個人跟癡呆了似的毫無反應,更氣了。


    她抓緊了自己的精致的羊皮包包,咬住下唇:“你說話呀,厲霆軒,你啞巴了?你一定要讓厲劍屏把解約的協議撤掉,還有,你讓他給我找套別墅。”


    就連守在厲霆軒身後的維安員都看不下去了。


    這女人是怎麽好意思帶著一副趾高氣揚的嘴臉來求人的?


    知道的是他關係不明的女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媽呢。


    這厲總外界傳聞多麽金貴能幹,沒想到還是個任由女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維安員撇了撇嘴,露出嫌惡的神情。


    賤男渣女,可算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出於職業素養,維安員隻在心裏唾棄。


    厲霆軒雙手銬在一起,低頭沉默了半晌,棱角分明的臉龐藏在頭頂燈的陰影裏,看不清晰。


    良久,他嗓音幹涸地道:“我會同叔叔說的,但是他不一定能答應。”


    宋妙妙氣極,怨恨自己曾經怎麽看上了這麽個沒用的男人。


    她抓起了包包:“我不管,你說了就一定要辦到。”


    維安員:“……”


    要不是有屋頂擋著,他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和太陽肩並肩了。


    ***


    厲劍屏監獄探監室出來,攜裹著滿身的寒意。厲霆軒昨日入獄後曾要求見他,厲劍屏當時拒絕了請求。把人晾了一日後,厲劍屏才應允。


    他放言稱要厲氏集團和厲霆軒斷了聯係,可厲霆軒到底是他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厲劍屏磨一磨他的性子,仍舊是頂著董事會的巨大壓力來了。


    雖然不能把這個犯了經濟罪的侄子撈出來,讓他在獄中過得好些卻是能辦到的。


    厲劍屏以為厲霆軒想同他見麵是為了懺悔或求助。


    沒想到厲霆軒麵色灰敗,隻說了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叔叔,拜托您不要給妙妙解約,每月按時給她發工資,順便給她準備一棟別墅,不那麽好的也行,隻要讓她住著舒服就足夠。”


    要不是麵前有鐵欄杆擋著,厲劍屏能一巴掌把這個不肖子孫給扇飛了!


    出了安全局,厲劍屏抬頭撞見一輛黑亮的勞斯萊斯,金屬標識傲立車頭,閃著微光。


    厲劍屏停下腳步,看著副駕駛車窗緩緩搖下。


    從中探出個麵生的腦袋,衝他呲出一口大白牙。


    “厲總,上車嘮嘮?”


    厲劍屏沒說話,裏麵的人又說:“謝哥在後座。”


    厲劍屏毫不猶豫動了,他拉開後座看見了翹腿優雅坐在後座中央的謝之尋。


    他西裝筆挺,白襯衫裹出幾分清冷禁欲,麵龐也是冷玉的白,雙手交疊按在大腿西褲上,正經八百的樣子,看著就是比從前更多了幾分外放的氣魄。


    厲劍屏矮身擠了進去。


    關上車門,斟酌了下用詞,他說:“謝總。”


    直到今天,這個總字才終於名正言順地冠在了謝之尋名姓後。


    謝之尋偏頭輕笑,閑話家常:“厲總是來探望前厲總的。”


    厲劍屏無聲歎氣,麵對陌生人,他不便多說侄子的不好,隻是搖了搖頭。


    謝之尋也沒打算一直閑談,見厲劍屏心緒不佳,免去了那些你來我往的客套,單刀直入:“厲氏集團希望我們謝氏不要收迴給你們的投資,我可以答應你。”


    厲劍屏這才來了幾分精神,正要張口,謝之尋抬手止住。


    “不著急答應,想讓我救你們於水火,自然是有要求的。第一,從前我不管今後,厲氏集團必須與厲霆軒、宋妙妙二人再無幹係。第二,作為謝氏不撤資的交換,謝氏集團必須控股厲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否則一切免談。”


    說到前一個,厲劍屏的臉色鬆緩幾分,可聽到後一個,他立時多了幾分凝重。


    控股百分之五十,就算是他這個厲氏集團的現任總裁,也才百分之二十啊。


    也就是說,謝之尋此舉,是想把厲氏集團徹底變成他謝氏旗下的分公司。


    以後厲氏集團上下,包括他這個總裁在內都得聽謝之尋的,為他打工。


    把集團掌控權交出去,這可是商家大忌!


    可是,如果不這麽做,海城還能找出哪一家原因挽救厲氏於危難呢?


    就算有人願意伸出援手,代價或許比謝之尋提出的還要過分。


    謝之尋悠然補充:“我隻是要你們的股份,並不會隨意更改撤除你們的管理層,控股之後,厲氏集團仍舊由你來擔任總裁。”


    厲劍屏聽見自己的勉強穩住不落下風的嗓音:“我想再考慮考慮。”


    不管己方出於多麽難以為繼的境地,都不能先行示弱,他想依靠談判獲取更多權利,這是身為一名老練商人的基本素養。


    然而謝之尋沒有給他發揮的餘地,直接朝他丟來一份牛皮紙包裝的合同。


    “我提的要求,已經細節上的商定,都已經寫在上麵了。我此行是來通知,不是談判,如果不接受,我謝氏會立即撤迴投注給厲氏的資金。”


    厲劍屏從商這麽多年少有碰見這麽硬的釘子,一時有些鼻青臉腫,他拿過那份牛皮紙合同,下了車,腦子還在發懵。


    這個年輕人,行事作風還真是果決強硬到可怕。


    連他這種商場老狐狸都被壓得難以喘氣。


    翻著紙張整潔、條列清晰的合同,厲劍屏坐車一路沉思著迴了厲氏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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