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大樓頂層,五百平的大空間,隨著近百人人氣的消散,空氣漸漸地冷卻下來。


    謝彬漫步走到了東南角落陳放的落地魚缸前,橘黃色的熱帶遊魚搖身擺尾,悠然鑽過懸浮的海草,竄過白色上升的泡沫。


    他這麽靜默無聲地盯著那條魚,透明幹淨的玻璃麵上浮現了謝之尋在電梯間關閉時的眼神。


    冷漠,囂利,居高臨下。


    似一頭蘇醒的沉睡的猛獅。


    謝彬額角青筋扭曲抖了一下,他驟然伸手探入魚缸中,手背被長滿尖刺的海膽劃過,鮮血肆意蔓延也不為所動,一把揪住了那條橘色的熱帶遊魚,將之取了出來。


    遊魚劇烈地擺動身體掙紮,依靠著滑潤的身體,幾次差點從他手中溜走。


    然而謝彬的手指一用力,鉗進了遊魚的皮肉,穿透內裏,抵住魚身體內的細刺。遊魚再也無法掙脫。


    謝彬就這麽眼眸微眯,另一隻手捏住了遊魚的頭部,握了下去。


    鮮血從手指間滴落,他的眼眸暗沉如淵。


    一陣舒緩優雅地鈴聲打破了空間內的寧靜,魚身甩尾的吧嗒聲應和。


    謝彬乏味地丟了魚,接通手機電話。


    聽筒內傳出別墅保安急切慌亂的聲音。


    “二爺,方才曹少來了一趟,說要帶夫人出去兜風,我們沒多想就同意了,誰知道約定好半小時迴來,現在卻聯係不上人了。”


    聽是曹緒陽,謝彬眼珠猛然一爆,麵色陰沉猶如滴墨:“蠢貨!”


    曹緒陽叛變的事目前隻有他和賈青剛兩人知道,誰也沒料到這種時候姓曹的還敢跑去他別墅搞事。


    是他大意了!


    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捏了捏發痛的額角:“叫管家立刻去檢查書房,看有無丟失什麽重要文件!”


    管家檢查一番,過一會兒,情急的聲音從聽筒內傳來,幾乎要刮破嗓子:“不好了二爺,你的那些地下事物的機密文件全部不翼而飛了!!!”


    謝彬手一鬆,手機砸到了地上,砰地一聲撞擊大理石地麵。


    地上手機聽筒傳出保鏢與管家擔憂的聲音:“二爺,二爺您怎麽了?”


    謝彬緩過神來,一腳踩滅了掛斷鍵,拾起鉛灰色外套,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又迴來拾起手機,撥出了一串號碼。


    “安排好人和私人飛機,立馬送我出國。”


    那頭的手下聽出他話裏的凝重之意,不敢有任何耽擱,立馬應聲安排。


    迅速敲定了地點,在距離謝氏大樓一公裏的公園廣場上降落,謝彬按動了電梯鍵,雙門合攏的間隙,他套上衣袖整潔西服,麵容變得沉定。


    直達電梯從百層以逼近失重的速度墜到一層,謝彬聯絡的兩名隨身保鏢已經抵達電梯門口,左右護送他大步朝著大樓後門行去。


    保鏢腰間褲腰鼓起一塊不知是什麽東西的硬物。或許是今日的謝總,連帶身邊兩名保鏢氣勢太過駭人。大廳前台以及一些行走的藍領都不敢太過靠近他們,隻用眼角餘光瞟著那邊。


    謝彬沒有理會任何人前來的問好,保鏢粗大的膀子把人隔開,走到後門前邊,刺目的陽光把玻璃門外的地麵照得異常光亮。


    謝彬頓了下,唿出一口濃重的濁氣,大步邁了出去。


    然後,當他走過那道玻璃門,進入到大廈後門外時,立馬發現了不對勁。


    大廈後是一片千平的休閑花園,圍著鐵藝欄杆,欄杆外是流水般的車輛行徑而過的聲響,熹微遠渺若隔世。


    太靜了,同往常充斥著喇叭聲、刹車聲、行人交談聲的後花園,今天這樣,安靜得太不尋常。


    謝彬眉頭微聳,剛要吩咐護送的二人一並迴去,下一刻,被裁剪得造型整齊的灌木草叢後站起了無數道維安員的身影。


    個個手裏托著手槍,對準了他們。


    兩名保鏢神色大變,將謝彬護在身後,掏出了腰間懸掛的手槍。


    兩方對準著,一時間,誰也沒有先開槍,對峙持續緊張。


    須臾,從花園某處灌木後麵站起了幾道人影。


    為首的是之前見過的劉局。


    後麵幾個,就是些熟悉麵孔了。


    謝彬的目光迅速鎖定在了其中一人身上,眼球泛出紅血絲。


    “徐——知——書!”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牙。


    跟在劉局身後的幾個人之一便有徐知書,肅秋季節,她身披一件咖色牛皮大衣,高領羊毛衫也是柔和的莫蘭迪色,讓她整個人顯得柔美又有種另一種範疇的剛強堅毅。


    盡管宋離離將她護在身後,幫助她遮蔽來自謝彬的視線,她也執意地探出那雙宛若秋月溫婉的眸子注視著他。


    她柔弱堅定的眼眸就這樣不合時宜的撞進他的眼底,讓他下意識迴想起昨夜兩情相悅的歡好溫存。


    卻原來,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柔情蜜意皆是虛妄,是假的。


    隻是她為迷惑他做出的一副假麵。


    卻將他心甘情願騙了進去。


    謝彬緊握的拳頭,手指幾乎刮破掌心滲出血來。血絲的溫熱觸感讓他冰冷的手指顫了顫,也讓他清醒過來。


    他將眸一冷,掃向站在徐知書跟前的那幾人。


    宋離離、謝之尋,還有……曹緒陽。


    他挑起冷冽的唇角,幾分嘲諷。


    倒是他小看他們了,竟然合起夥來,為他設下這麽大一個圈套。


    “宋離離,”謝彬推開擋在他跟前的一名保鏢,走上前冷眼睥睨。


    “到了現在,你可以說實話了吧。我兒謝瑞英,是不是你和謝之尋聯手害死的!”


    宋離離挑眉不語。


    她傻子才會承認,嫌自己日子過得太輕鬆麽?


    謝之尋同她一樣把低調貫徹到底,麵對質問,唯一的迴應是提起嘴角。


    兩個人站在一塊兒,男俊女美,一對璧人。那情景,莫名刺眼。


    有時候,沒有迴應,就是最大的迴應。


    謝彬死死盯著他們,像是要用目光在他們身上燒穿一個洞來,最終也無濟於事。他笑了,笑聲低切帶著一點瘋癲的意味。


    他又轉向縮在一旁想充當透明人的小胖子曹緒陽,目光恨毒如狼,咬牙切齒:“我早該想到是你這個小崽種一直在幫他們,你們是不是老早就勾搭在一起狼狽為奸了?我兒之死,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筆!”


    謝彬厲聲一吼,曹緒陽渾身的肥肉都抖索一遍,整個人就往謝之尋身後縮。


    奈何謝之尋身形勁瘦高挑,宛如茁壯的竹條,曹緒陽寬胖的身形委實不能全塞進去,於是兩條臂膀和寬了一倍的肚子就露了出來,胖子幹脆把眼一閉,效仿一葉障目裝傻。


    慫成這副德行,連謝彬都看不下去,隻好把兇狠的目光再度移到謝之尋身上。


    “謝之尋,宋離離,你們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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