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字,怎麽如此複雜?”裴思笛在馬車上和顧崢閑聊。


    剛才顧棠把林翰修劈頭蓋臉一頓罵,把人罵成霜打的茄子樣。


    “那是因為他要自毀前程,小棠說的還是在理。他就算成為幕僚,始終不能站在朝堂上為百姓謀利。”


    “有什麽區別嗎?”裴思笛不解。林翰修在幕後出謀劃策,不也一樣嗎?


    顧崢拿折扇輕敲說:“不身處朝堂,不麵對百姓,所有的計謀都是虛的。”


    “如果聖上不聽取,還能聯合起來,抱柱自盡威脅,大殿頂梁柱都被摸得油光水滑的。”


    顧崢開完玩笑,才正色道:“如果隻是幕僚,那就是別人一輩子的影子,好壞無從知曉。”


    裴思笛了然點頭,畢竟幕僚隻能提供想法,別的什麽都沒辦法。


    “下個月你想迴家看看嗎?”顧崢掐掐眼前人的臉蛋。


    裴思笛眼裏放光,那是極好。被顧崢畫了個大餅,瞧他都順眼起來。


    她是可以出宮一兩次,但也不能久留。最近出宮,不是處理孫悅婚事,就是處理酒樓事情,根本沒時間給她迴家。


    兩人氣氛溫馨迴到東宮,一路上膩膩歪歪。


    害得全福看哪都不是,總覺得渾身雞皮疙瘩,想使勁搓胳膊。


    還沒進去,有太監神色緊張,匆匆向全福匯報事情。


    全福側耳聽完,臉色大變,趕緊過來說:“太子,太子妃,皇後娘娘在裏麵等你們。”


    兩人心下一沉,這個時間點過來,想必沒什麽好事。


    “母後。”兩個人牽著的手分開,各自行禮。


    皇後眼尖,瞄到兩人是握著手進來的。她沒應話,繼續和侄女張紫芸,逗弄著小皇孫。


    “母後,今天過來是?”顧崢小心翼翼問話。


    “沒事就不能過來了?”皇後依然冷著臉。


    顧崢立馬閉嘴,少說少錯,多說多錯。


    孩子不知道大人間的鬥爭,被張紫芸手裏的撥浪鼓吸引著視線,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顧崢和裴思笛默契對視,兒子可真好哄。


    皇後很喜歡這小孩,除了因為是親孫子的緣故。這孩子白白嫩嫩,會看著她笑,太討人喜歡了。


    疼愛地抱著,把孩子的困意都熬出來,才讓乳母抱著哄睡。


    皇後收斂起笑意說:“你們兩個倒是恩愛,玩起來不看時辰。不如帶去本宮那,先幫你們照顧一段時日。”


    聽到這話,裴思笛低著頭,手不自覺握成拳。


    難道一切還是重蹈覆轍了?


    “不行,母後,下朝必須看到衡兒,兒臣離不開。”顧崢立刻拒絕。


    “去本宮那裏看也是一樣的,你們還能多些時間相處。”皇後置若罔聞。


    “母後也可以多來。”顧崢寸步不讓。


    皇後把茶杯往桌上一摔:“本宮不是和你商量的意思,是太子這位置坐得久,昏頭了嗎!”


    死一般的寂靜,官大一級壓死人。


    “母後,衡兒您不能帶走,您若是對我不滿,我認罰。”顧崢頭低垂著,神色痛苦。


    “沒得商量。”皇後起身就走。


    兒子,兒子乳母連人帶包裹,迅速被帶走。


    顧崢想去追,幾個大內侍衛哐哐往那一站,把人隔開。


    他怕傷害到孩子,也不敢太大動作。


    顧崢轉身想攔住皇後。


    皇後直接逼問:“太子是要罔顧孝道嗎?本宮連門都不能出了?”


    顧崢無力收迴雙手。


    裴思笛眼淚一直打轉,憋著不敢放聲哭。等到人都走後,才頹然倒地。


    顧崢抱著她依偎在一起,前段時間才嘲笑老四,盡想些出家絕食的法子自毀。


    結果現在輪到自己,切膚之痛,他居然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單是“孝”字,就壓得死死的。


    等到裴思笛哭到脫力睡去,他才心疼地抱起人。


    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渴望掌握大權。說是要保護他們母子,結果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奪走。


    顧崢同樣疼愛孩子,明白這種感覺。


    他此刻心痛又自責,恨自己沒辦法作為,恨母後把自己陷於兩難境界。


    他眼神空泛看著帷幔,很快想好對策。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裴思笛驚醒。


    裴思笛雙手亂揮,一直喊著:“別走,別走……”


    竟是過於深刻,導致夢魘。


    顧崢緊摟著她,不停安撫道:“別怕,很快衡兒就迴來了。”


    慢慢地,裴思笛才算冷靜下來,再次睡去。


    第二天,顧崢剛睜開眼,發現裴思笛坐在書桌前發呆。


    他知道一時半會沒辦法接受,小心翼翼穿衣洗漱。


    任何的安慰都是空話,隻有真的讓衡兒迴來,才是解決她低落情緒的辦法。


    準備上朝前,顧崢輕輕擁抱了下。


    裴思笛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般,聲音顫抖著問:“你會想辦法的,對嗎?”


    顧崢眼睛酸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很快。”


    等到顧崢離開,裴思笛抹著眼淚。動筆改編公主的故事,她同樣不能坐以待斃。


    若是她再快一些,假如酒樓現在有很大的影響力,她的孩子也不會這麽輕易被帶走。


    手中的筆,同樣也是言語的利劍。


    她想得通透,昨晚的事,顧崢同樣難過。


    所以她沒有指責顧崢,也不準備隻讓顧崢一人背著自責。


    她隻想解決問題,任何對解決問題沒有益處的事情,她不做。


    裴思笛抬頭盯著屋頂,給自己鼓勁,她現在已經做得比過去好了。


    困難嘛,反正就是留給人解決的。


    皇後所在的椒房殿,則沒有這種煩惱。


    “看他,多可愛啊。”皇後抱著小皇孫,問貼身嬤嬤。


    “小皇孫模樣周正,長大必是像太子一樣的美男子。”嬤嬤知道該怎麽誇,能誇得皇後舒服。


    “像他爹?”皇後想到顧崢這段時間的表現,不是很滿意。


    變臉似的,她對著小皇孫又笑開了花:“衡兒,你以後可千萬別學你爹。”


    “娘娘,您未免對太子過於苛刻。”


    說到底,嬤嬤從小看著顧崢長大,昨天的場景她都於心不忍。


    “本宮不逼他一把,還會有旁人逼他,一樣不會給他機會。”


    皇後不以為然,專心拿著撥浪鼓逗小孫子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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