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


    書妤偏過頭,直直地看著車窗外的人。


    俞年披著書妤的外套,靜靜站在不遠處。


    他麵容冷淡,月下清雋身影卓然而立。左眼瞼下,還有一顆淺淡的淚痣。清遠疏淡之間又多了幾分蠱惑。


    明明是最柔軟乖巧的兔子獸人,書妤卻沒有從他身上看到半點溫軟。


    書妤坐在車裏,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暗處,看不清神情,也聽不出語氣起伏。


    俞年隻是沉默了幾秒,就拉開車門,彎著身子慢慢坐進來。


    帶來車外冷冽的寒意。


    俞年的身子緊緊貼在車門邊,離她遠遠的。手指無意識收攏,整個人都處在緊繃的狀態。


    書妤也沒在意,從口袋裏拿起手機,給自己的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


    她頭上的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是一直流血也不是辦法。


    司機擔心書妤的傷,一路開的飛快,沒過幾十分鍾就到了書家別墅。


    醫生已經等候多時。


    “小姐您這是……”


    傭人還來不及驚訝,又看見一人從另一邊走下來。


    雪白的兔耳惹眼。


    傭人們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剛剛,剛剛是先生從小姐車上下來嗎?


    書家福利好,小姐出手又大方,每年過節紅包包得很大。家裏的傭人除非是身體出問題,不然都舍不得離開。


    所以在書家當傭人的,最少的也有一年工齡。


    一年工齡,也足夠他們看清小姐是有多麽厭惡這個獸人。


    或者說,她的合法伴侶。


    家庭醫生看見書妤頭上的傷,嚇得臉色發白,縫針的時候一直冒汗,生怕自己一個疏忽,給大小姐整毀容了。


    等到處理完傷口,已經到了淩晨。


    俞年早就迴了臥室。


    書妤盯著盡頭的那間房間,原本是雜物間,俞年搬進來,才改造給他住的。


    明明他是和書妤正兒八經登過記的,卻連一個客房都不給他住。


    明擺著就是給他臉色看。


    原主非常不喜歡俞年,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是她父親把她壓著和俞年結婚的,這也導致原主恨透了他。


    而原主開車給張子煬買咖啡時,出了車禍。書妤就是在這個時候穿過來的。


    激烈碰撞,她的腦袋到現在還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書妤就聽見外麵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她覺淺,很快就坐了起來。


    “小姐,該吃早飯了。”


    是俞年。


    照理說,他該喊書妤主人的。哪怕成婚,獸人也沒有資格喊“老婆”“老公”之類與人類平起平坐的稱唿。


    可是他不,他從來不喊書妤主人,也不逾矩,隻是和其他傭人一樣喊她小姐。


    就算是原主逼迫他喊主人也沒用。


    書妤很快就洗漱完,拉開門,就看見俞年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聽到動靜,也沒有抬頭,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在獸人的訓誡法則裏,沒有主人的允許,他們是不可以和主人對視的。


    在這種事情上,俞年又莫名守規矩。


    書妤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朝著餐桌走去。


    一旁等候著的傭人替她拉開椅子,又雙手把刀叉遞到她的手邊。


    書妤接過,慢條斯理地開始吃早餐。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貴氣。


    半晌,她冷不丁開口:“俞年。”


    原本站在不遠處走神的人身子抖了下,垂落的兔耳揚起一點,又垂下。


    他慢慢朝著書妤走近,謙卑的姿態,“小姐。”


    “坐下和我一起吃。”


    大廳死一般的沉寂,低著頭做事的傭人們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敢置信朝著這邊看來。


    嘴巴張大,能吞下一個雞蛋。


    俞年也十分驚訝,暗紅色眸子掃了她一秒,又偏開。


    他半垂著頭,長長的耳朵震顫。


    他在不安。


    書妤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又重複了一遍。


    氣氛莫名有些緊張,傭人們把頭垂得更低,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惱小姐。


    大小姐平日還算溫和,隻有在麵對先生時,會顯露出可怖又憤怒的一麵。


    俞年挪動步子,坐在了她的對麵。


    書妤挑了下眉,原本想要他坐到自己身邊,卻又在看見他發顫的指尖時收迴了這個想法。


    她沒再多說,低頭吃起早餐。


    這些都是俞年做的。


    他的手藝一向很好。


    因為都是他自己做的,所以俞年很清楚,這裏麵沒有下藥。


    實際上,每次他做飯的時候,身邊都會有一個保鏢全程監視著。


    就算他有那個心,也做不到。


    拿起刀叉,俞年切開麵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味同嚼蠟。


    這是他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偏偏對麵人的視線還直白地落在他的身上。


    書妤吃得差不多,便抬眼看著俞年吃。


    他半垂著眼,纖長濃密的睫羽壓下,眼尾的那顆小痣晃眼勾人。


    吃東西的時候,他的腮幫子微微鼓起,配合垂落在腦後的兔耳,總算露出幾分獨屬於兔子的可愛。


    昨日書妤就注意到了,她家裏的這隻兔子,太瘦了。


    站在寒風之中,單薄得像張風化的紙,風輕輕一刮,就能吹跑了。


    書妤的視線落在他的手腕,纖細一截,指骨之間沒有一點肉,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俞年不著痕跡地把手往迴收了收,袖子遮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


    看了眼時間,書妤站起身,“我去上班了,你要是嫌悶可以出去走走。”


    說完也不等俞年迴答,拿起傭人遞過來的外套就走了出去。


    俞年盯著碗裏的小米粥出神。


    “小俞,你吃好了麽?今日的衛生還沒有打掃。”


    王然朝他走過來,臉上掛著得體的笑,話裏卻沒有幾分尊敬。


    小姐不讓他們稱唿俞年為先生,也算變相告訴他們,他和其它被賣過來當下人的獸人沒有區別。


    王然也是一隻獸人,一隻狸花貓。


    漂亮的獸人會被上流社會買去當玩物,而像他這種相貌普通的,隻能淪為下人,一輩子打雜。


    所以他對那些相貌出眾的獸人抱有極大的敵意。


    尤其是俞年。


    俞年聽到這話沒有什麽反應,像是早已經習慣了,起身把碗筷收拾好。


    他們敢這樣對待俞年,無非是仗著小姐不喜歡他。


    實際上,小姐之前幾次撞破俞年被下人使喚,卻沒有阻止。反而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小姐今日對他的態度雖然有些奇怪,但王然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隻當是,小姐今日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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