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音落下,謝懷景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他一身玄衣,外著一黑色披風,神色冷酷,一身寒意。


    見他這般模樣,就知道他是剛剛迴京,連家門都未進,就直奔皇宮而來了。


    謝懷景第一眼的目光是落在沈顏身上的,二人對視,一瞬間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他們在互相問對方是否安好?


    又告訴彼此,自己很好。


    謝懷景收迴目光向玄德帝行禮,“臣見過皇上。”


    “淩王迴來了。”玄德帝問,“證據找到了?”


    “找到了。”謝懷景將證據呈給玄德帝。


    這時,朝中文武百官才反應過來,原來謝懷景秘密出京是去找證據去了。


    寧正荀一開始演得那麽認真,其實玄德帝早就懷疑他了。


    玄德帝接過證據,看著上麵的內容。


    謝懷景繼續道,“皇上,這是慕容樓當年寫往晉國的信,信中言明他已經在大秦站穩了腳,取得了朝廷的信任,而且,他還在大秦發現了他們羌客王的後代。”


    至於這個後代是男是女,年方幾何,人在何處就不得而知,那信後麵的內容缺失了,被蟲咬壞了。


    賀明則當年為了保險起見,便將信用動物的皮子包起來埋在了地下。


    然而,時間太久了,皮子腐爛,蟲子鑽了進去,把信吃掉了一部分,剛好形成了一個洞。


    好在後麵的署名,日期都還在,不然,真的沒法作為證據。


    “寧正荀,不,朕應該叫你慕容樓?”玄德帝冷聲問,“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皇上,隻憑一封信,你不能定臣的罪!”寧正荀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是啊,皇上,鎮國公對朝廷忠心耿耿,您一定要明察秋毫,還鎮國公一個公道!”南半滄還在幫寧正荀說話。


    寧正荀一死,下一個目標就是他,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寧正荀活著。


    “蠢貨!”玄德帝罵道,“南半滄,慕容樓是死罪,你難道想和他同罪?”


    “臣不敢。”


    南半滄人到中年,官至將軍,還被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罵蠢貨,他滿臉尷尬,又生氣又憤怒,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但,他也隻有敢怒不敢言。


    “死到臨頭,不知悔改。”謝懷景看著寧正荀滿臉冷意,“寧正荀,你可還記得賀明則?”


    “當然記得,他不是鎮南王當年的部下嗎?”寧正荀不知謝懷景為何突然提起此人,“鎮南王一死,此人就失蹤了,我覺得鎮南王八成就是被他殺的。”


    “滿口謊言!”謝懷景麵含怒色,“皇上,賀明則就在殿外。”


    “宣!”


    賀明則完全記起當年之事時,謝懷景就帶著他來見了玄德帝。


    玄德帝批準謝懷景和賀明則去找信。


    隨著玄德帝聲音落下,賀明則邁步進來,他向玄德帝行禮過後,玄德帝問他,“你好好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當年殺害王爺王妃的人?”


    賀明則看著寧正荀此時的模樣,指著他,怒不可遏,“是他!就是他!當年就是他領著人,帶頭殺了王爺王妃!”


    他將當年的事娓娓道來。


    當年,賀明則還是鎮南王手下的一名大將,深得鎮南王信任。


    彼時,邊疆差不多安定下來,已經許久未迴京城的鎮南王夫婦準備啟程迴京。


    在迴京途中,鎮南王收到一封信,他看過信以後,立即舍掉大部隊,帶著幾個心腹速速迴京。


    信太過機密,鎮南王沒有給任何人看過。


    但賀明則作為他的心腹知道,此事肯定和寧正荀有關。


    然而,他們沒有走多遠就遇到了殺手,為首的領頭人就是帶著自己原本模樣的慕容樓。


    鎮南王急著迴京,又要保密,帶的不過三五人,而慕容樓那邊有上千人。


    最終寡不敵眾。


    在關鍵時刻,鎮南王將信交給賀明則,讓他帶著信跑,自己帶著人斷後。


    最後,鎮南王夫婦和心腹命喪寧正荀之手。


    賀明則帶著信跑,後麵一直有殺人追殺他。


    他一路向西逃,往深山密林裏鑽,最後逃進了離河岐山。


    萬幸,他活了下來,那些追殺他的人在山下守了整整一年,見他依舊沒有出來,以為他死定了。


    他見殺手沒有追進來以後,就將信包裹好埋在了地下。


    後來,有一次他被老虎追趕,掉下懸崖失去了記憶,忘掉了所有的事。


    直到後來遇到了傅明朗,之後就是雲深找到他。


    ……


    賀明則說完所有經過,他望著寧正荀,眼中翻滾著滔天的恨意。


    “慕容樓,你殺了王爺王妃和我的兄弟,我今日就替他們報仇!親手殺了你!”


    “賀叔,別衝動!”謝懷景製止賀明則。


    賀明則咬牙切齒,隻得作罷。


    “哈哈……”寧正荀瘋狂大笑,到此時此刻,他再沒有必要裝下去了,滿臉不屑,“你們挺聰明啊,低估你們了,大秦人。”


    親耳聽到寧正荀承認自己的身份,在場的人滿臉驚駭。


    他們從未懷疑過寧正荀的身份,如果不是沈顏和謝懷景揭穿他的身份,真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麽,到時候會帶來多大的後果。


    “國公爺,你……”南半滄想到自己之前一直力挺寧正荀,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之前寧正荀一直挑起世家和皇家之間的矛盾,如今看來,他是別有用心,自己都是被他利用了。


    南半滄雖然不喜朝廷,甚至想越過朝廷,但,他卻不能容忍敵國之人潛伏在大秦,操縱大秦人。


    “慕容樓,你潛伏在大秦做什麽?”南半滄問。


    寧正荀直接迴了他一句,“你沒有資格知道!”


    南半滄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寧正荀繼續道,“當年大秦和晉國一戰,寧正荀失蹤,我趁機冒充他的身份,又因為我是晉國人,輕而易舉的拿到了晉國的布軍圖,然後反敗為勝,一舉殲滅晉國十萬大軍,從此名揚天下,獲得了朝廷和天下百姓的信任。”


    “我這一生行事謹慎,步步為營,沒有想到到頭來,竟然栽倒你們兩人手中,真是天意啊,天意!”


    寧正荀雙手攤開,仰天大喊,滿臉不甘心。


    “你身為晉國人,卻要用自己十萬同胞的性命換取自己一個新身份,這是為何?”玄德帝問。


    “為何?哈哈哈……”寧正荀冷笑道,“你們所有人都不配知道!所有人,都不配!”


    他說完奪過一旁侍衛手中的刀,刺向玄德帝。


    事情發生得太快,在場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隻有沈顏和謝懷景反應最迅速。


    沈顏從前胸刺向後背,謝懷景從後背刺向前胸,二人將寧正荀夾擊在中間。


    刹那間,寧正荀的衣裳就被鮮血浸濕了,口中也不斷冒出鮮血。


    他還露出猙獰的笑,不屑,嘲諷地看著沈顏,得意地說,“你們以為殺了我事情就結束了嗎?”


    “當然沒有結束,還有你們羌客王的後代沒有找到。”沈顏道。


    寧正荀臉色微變,“你找不到的,總有一日,你們都得死!”


    “他不是女子是嗎?”沈顏換一個方式問。


    “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寧正荀咬牙切齒。


    “好,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沈顏語氣平淡。


    寧正荀瞳孔一縮,沈顏太強大了,一不小心就被她套了話。


    他已經死定了,他必須保護好羌客王的後代,不然,他這一生的努力都白費了。


    “殺沈顏!”


    寧正荀大喊一聲,拚盡全力刺向沈顏,沈顏手中的劍往前一送,他當即僵住,瞬間沒了氣息,緊接著頭和雙手垂了下來。


    若不是沈顏和謝懷景一前一後架著,他身體已經軟得癱在地上了。


    沈顏和謝懷景同時拔出劍,寧正荀倒在地上,她上前探了探鼻息,向玄德帝稟報,“皇上,寧正荀已死!”


    “把他的屍體懸掛在城門口,讓天下人知道,這就是敵寇欺我大秦的下場!”


    玄德帝滿臉狠意,“國公府參與此事的所有人全部處死,其餘人發配邊疆,後代永不能入京!國公府所有財產全部充入國庫!”


    他看向謝懷景,“此事,淩王,你親自去辦。”


    “臣遵旨。”謝懷景領命。


    他知道玄德帝的用意,寧正荀殺了他爹娘,他親手殺了寧正荀,後麵的事也應該由他處理。


    “佑寧,羌客王後代的事交由你處理,一定要將其揪出來!以最快的速度!”玄德帝神色嚴肅。


    此人不揪出來,早晚是禍患。


    “是,皇上。”沈顏道。


    “皇上,臣有罪,請皇上恕罪。”一直沉默的冷鈺廷跪了下來,向玄德帝請罪。


    玄德帝看著冷鈺廷,這個他曾經最信任的人,他給予他高權,厚利,讓他成為最閃亮的劍。


    他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不知何時,冷鈺廷竟然變了,也許,冷鈺廷一直未變,是他錯信了冷鈺廷。


    “冷鈺廷,朕從未懷疑過丞相,也從未命你搜查過丞相府,你如何想著去搜查丞相府?”玄德帝問。


    當時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冷鈺廷拿著從丞相府搜出來的書信就來上奏,說丞相通敵叛國,沒有任何的預兆。


    “皇上,臣也是聽到風聲,說丞相通敵叛國,臣便帶人去搜查,誰知真的搜出了書信。”


    那些日子,京城的確有傳言,說丞相通敵叛國,連早朝都不上了,直接閉門在府。


    其實,那個時候丞相已經病重了,嚴重得說不出話來了。


    孫歡欣也是那個時候才發現她祖父病重的。


    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醫館上麵,忙碌著世人的健康,卻忽略了自己最愛的祖父。


    她當時一蹶不振,幸好丞相鼓勵她,她才迅速振作起來。


    也幸好有她,她醫術雖不及沈顏,卻也是京城醫術最厲害的,要不然,丞相也活不到今天。


    “皇上,此事是臣的失職,臣不該在沒有查清楚風聲是真是假的情況下就帶人搜查丞相府,被寧正荀利用,險些成了幫兇,釀成大禍。”


    冷鈺廷行事一向如此,聽到風聲,雷厲風行,直接闖府,搜查證據,搜到證據便是人贓並獲。


    搜不到證據,那對方應該謝天謝地。


    所以,文武百官都怕他,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家裏幹幹淨淨的。


    萬一被逮著,就是死!


    時間一長,冷鈺廷活閻王的名聲就傳了出去。


    他手段殘忍,隻能鎮壓世人,世人怕他,卻不敬他,不順從他。


    沈顏掌權以後,她不用強權重武壓人,世人畏懼她,卻也敬她,順從她。


    玄德帝心裏有一杆秤,誰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人。


    “冷鈺廷,你是真的失職?還是有意而為?”玄德帝很嚴肅的問冷鈺廷。


    冷鈺廷認真迴答,“皇上,臣真的是失職,不是有意而為,皇上對臣恩重如山,臣一心效忠朝廷,報答皇上的恩情。”


    “念你一片忠心,便留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玄德帝聲音冰涼,“自己去領一百板子,你最近太浮躁了,好好在府中反省,沒有朕的命令,不許插手朝事!”


    “臣遵旨,謝主隆恩。”冷鈺廷磕頭謝恩。


    玄德帝這是卸了他的職,至於以後還能不能啟用,那就未知了。


    沈顏看著冷鈺廷,她眉目微蹙,總覺得其中透著一種古怪。


    冷鈺廷起身,與沈顏四目相對,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和沈顏插肩而過。


    這一瞬間,仿佛有一種淒涼感,他再也靠不近沈顏了。


    玄德帝繼續開口,“丞相,你辛苦了,孫小姐,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忠勇果敢,堅毅機敏,你祖父將你教得很好。”


    丞相迴答,“都是臣應該做的。”


    “多謝皇上褒獎,臣女隻是做了應該做的,是皇上仁慈,英明才保住了我們一家人的性命。”孫歡欣不卑不亢。


    玄德帝臉色和悅,“孝順,忠誠,明理,聰敏,不錯。”


    大秦女子,能得玄德帝如此誇獎,除了沈顏,就是孫歡欣了。


    “皇上,臣有話要說。”丞相開口。


    “丞相請說。”玄德帝十分客氣。


    “皇上,臣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請皇上準許臣辭官還鄉,落葉歸根。”丞相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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