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拿著枷鎖套在穆文華的脖子上。


    方才在城內不戴枷鎖,是給穆文華留一絲體麵。


    現在戴枷鎖,是規矩,是對罪犯應有的懲罰。


    穆文華很配合,沒有作任何的反抗,戴著枷鎖坐上了囚車。


    囚車一路向北,駛向京城。


    十一月初一,辰時。


    京城。


    謝懷景騎著馬走在最前頭,囚車跟在他身後。


    他一身紫衣,容顏俊朗。


    長途的奔波並沒有消減他的意氣風發,反而讓他多了幾分沉穩,冷睿,霸氣。


    誰能想到曾經的京城第一紈絝竟然有一日會孤身前往捉拿罪犯?


    囚車裏的穆文華經曆了這將近一月的顛簸,整個人胡子拉碴,滿臉疲憊,完全沒有了昔日將軍的威風霸氣。


    街道兩旁是圍觀的百姓,大家對穆文華指指點點,朝他扔雞蛋,石頭,爛菜葉子。


    “這樣的大奸臣就應該被殺!”


    “皇上對他們家這麽好,他妹妹竟然和他外甥策劃殺皇上,真是狼子野心,該殺!”


    “皇上給你兵權是讓你保護我們的,不是讓你自己拿去耍威風的!”


    ……


    穆文華任憑百姓如何淩辱他,他都不作任何抵抗,任由那些髒東西砸他。


    謝懷景並沒有阻止,也許在曾經的穆家軍中,穆文華是他們的神,但是在百姓心中,他卻是如此不堪。


    他要讓世人看看,玄德帝是仁君,任何人膽敢禍害百姓的利益,玄德帝就敢要了他的命。


    謝懷景在宮門口停了下來,押著穆文華進了乾坤殿。


    乾坤殿內,文武百官皆在。


    謝懷景行禮過後,拱手對玄德帝道,“皇上,臣已將穆文華捉拿歸案,請皇上審查。”


    “罪臣穆文華拜見皇上。”穆文華跪在地上。


    “把枷鎖給他打開。”玄德帝下令。


    侍衛迅速上來打開了穆文華脖子上的枷鎖,一瞬間,他頓感脖子一鬆。


    玄德帝的聲音繼續響起,“穆文華,你貪汙軍餉,拿著朝廷的軍餉,將朝廷的兵養成你穆家的軍,你可知罪?”


    穆文華不作任何辯解,“臣知罪。”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玄德帝親審結束,這一場禦審看起來像是二人事先串通好的一場戲一樣。


    無論玄德帝說什麽,穆文華皆認罪。


    “來人,將穆文華打入天牢,明日午時處斬!”


    隨著玄德帝聲音落下,穆文華被帶走,盛極一時的穆家從此在世間蕩然無存。


    整個審問過程,其餘朝臣沒有插一句話,他們更多的是震驚。


    那可是穆家啊,傳言穆家軍一聲吼,山都要搖一搖。


    可謝懷景就帶了幾個人去,就將穆家軍的主人給捉拿迴來了。


    這是何等的氣魄和睿智?


    眼前的紫衣兒郎身上已然褪去曾經的紈絝,變成了一個和他父親一樣可以守護家國的英雄漢。


    此時,他們終於明白之前玄德帝為何如此袒護謝懷景了。


    原來,玄德帝才是那個慧眼,他能識得真英雄。


    “懷景此次立了大功,有什麽想要的?”玄德帝問。


    這可不是簡單的賞賜,而是要滿足謝懷景的願望。


    “臣暫時沒有想好。”謝懷景道。


    “哈哈……”


    玄德帝大笑,他這一笑,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不少,“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朕,朕先欠著你。”


    “多謝皇上。”謝懷景沒有忘記正事,“皇上,衛城那裏的軍務現在暫時由羅將軍代為管理,他會收集齊下麵將士的心願,屆時呈給皇上。”


    “很好,此事就交給你去辦。”玄德帝對謝懷景一臉信任。


    “是,皇上。”謝懷景領命。


    以前朝廷諸事,謝懷景從來不插手,他每天的任務就是吃喝玩樂。


    從這件事開始,他正式踏入朝廷,涉入朝事,和朝中一切黑惡正麵交鋒。


    雖然玄德帝說先欠著謝懷景,可下朝以後,依舊賞賜了他不少金銀。


    午時。


    在天牢的穆文華見到了他唯一的親妹妹,曾經的德妃。


    “哥哥。”


    “妹妹。”


    二人相互抓著對方的手,淚流滿麵。


    這次相見,即是永別,再見,就隻能等來生了。


    可是,來生再相見,他們依然是他們,可又不是他們。


    沒有了今生的記憶,對此時的他們而言,來生再也不是今生的延續。


    “哥哥,妹妹對不起你,是妹妹害了你。”德妃滿臉內疚。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們害了你,當初我們以為以我們穆家的勢力,能保你在宮裏一生無憂,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我們錯了,我們隻是普通老百姓,哪裏能越過天家保你平安榮華?”


    穆文華道,“妹妹,皇上之前沒有殺你,等我死後,他更不會殺你了,你要好好活著,沒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哥哥!”德妃大喊一聲,哭得不能自已。


    “妹妹,你要答應哥哥,一定要好好活著!”穆文華心疼道。


    德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點頭。


    穆文華見德妃答應下來了,他神色一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此,他也能走得坦然,放心。


    翌日。


    午時。


    穆文華在東門菜市場,被公開處斬,以示帝王威嚴,告誡天下人,不可能挑釁天家。


    玄德帝是仁慈,但,絕不是毫無底線,更不是好欺負!


    與此同時,冷宮。


    德妃遣退唯一的丫鬟,撕破床單擰成了一股繩,懸梁自盡。


    她一開始之所以答應穆文華,就是為了讓穆文華放心。


    穆文華一死,她在這世上再無牽掛,沒有了精神寄托,活著也是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的好。


    曾經盛極一時,霸權一方的穆家,從此覆滅,令人唏噓不已。


    不禁讓人覺得,其實財富,權力,名氣和自己愛的家人比起來,真的不值一提。


    然而,等世人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悔之晚矣。


    那些還不明白這個道理的人,還在不顧一切的去追求名利富貴。


    一萬個人有一萬種生活方式,沒有對錯,都是自己的抉擇,隻要到生命盡頭時,無憾無悔就好。


    穆家覆滅,德妃和謝承禹一死,最高興的莫過於諸位嬪妃和皇子,他們少了很大的競爭壓力。


    婉貴妃宮殿。


    “母妃,您說老三一死,我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就應該會是兒臣了吧?”謝承霖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笑著問。


    “那是當然,你可是皇上的長子,論寵愛,後宮其他人哪個比得過我?”婉貴妃莫名的自信。


    她一邊吃著剝了皮的橘子,一邊欣賞著自己長長的護甲,臉笑得像朵花。


    “母妃說的極是。”謝承霖遺傳了婉貴妃的性格,囂張,盲目自信,一副他稱第二,天下沒有人敢稱第一的樣子。


    “母妃,從此以後能與兒臣為敵的就隻有老四了,老四這人比老三還會藏,陰得很,兒臣總覺得他會在背後捅兒臣一刀。”


    謝承霖目光突然變得陰冷,“母妃,兒臣覺得我們第一個應該掃除的障礙就是他。”


    “你不是和老四走得最近?”婉貴妃一臉疑惑。


    “那都是表麵上的,他是中宮嫡子,兒臣擔心皇後娘娘為難母妃,這才假意對他順從三分。”謝承霖解釋道。


    婉貴妃滿臉笑意,“誰說我兒子囂張無腦?我霖兒明明聰明得很,還知道心疼母妃了。”


    她斂下笑意繼續說,“你不用顧及他身份,我們比的不是身份,而是寵愛,誰最受寵,誰的兒子將來就有可能是太子。在後宮,皇後她地位最高,卻不是最受寵的。”


    謝承霖聽了婉貴妃之言,頓時眉目舒展。


    “霖兒,為了給你增加助力,母妃決定給你擇正妃了。”婉貴妃道。


    “母妃做主便是。”謝承霖心中無愛,隻有無窮無盡的欲。


    所以,正妃是誰他都不在乎,反正無論是誰,他都是正妃隻有一個,侍妾成群結隊,外麵花花草草堆積成山。


    坤寧宮。


    “軒兒,如今謝承禹一死,你再無對手,以後你要多多討好你父皇,讓他早些立你為太子。”皇後叮囑謝承軒。


    “是,母後。”


    謝承軒向皇後分析,“母後,穆氏一死,二哥再無可依,若兒臣將其拉攏,老五是個沉默寡言的,他不足為懼,老六性子單純,好哄騙,也可以將他拉攏,如此一來就能孤立大哥,兒臣的勝算就更大了。”


    皇後點頭,露出滿意的神色,“我兒思慮周全,睿智果敢,這太子之位,非你莫屬。”


    謝承軒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皇後繼續道,“不過,除了自己要足夠聰明,母後還認為人多力量大,越多的人支持你,你的勝算更大,地位也更穩固。”


    “母後的意思?”謝承軒不解地問。


    “聯姻。”


    “母後認為誰是最合適的人選?”謝承軒問。


    “丞相孫女孫歡欣,身份配得上你,聰明,性子活潑,她深得丞相喜歡,她若嫁你為妃,丞相必定助你,而且,她是沈顏的學生,二人關係非同尋常,得孫歡欣,便是得丞相與沈顏,如此一來,奪嫡之爭,再無人可以勝你。”


    皇後將利害關係說與謝承軒聽。


    謝承軒內心激動不已,但臉上仍舊有些擔心,“母後,兒臣此時去和丞相府聯姻,這目的是不是太明顯了?兒臣擔心父皇會多疑,屆時疏遠兒臣。”


    “那就讓孫小姐喜歡上你,非你不嫁。”皇後看起來依舊端莊,賢良,完全不像是在算計人的樣子。


    “據我所知,孫小姐還沒有意中人,這種小姑娘最是單純,隻要你勤送禮物,會說甜言蜜語,再裝作會保護她的樣子,她肯定會對你死心塌地。屆時,不用你說,她都會主動想嫁給你。”


    “母後分析得有理。”謝承軒恭敬道,“兒臣會按照母後吩咐的去做。”


    皇後緩緩點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仿佛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謝承霖和謝承軒各自都在找自己的母親商量奪嫡之事,當然,其他皇子也沒有閑著。


    此時的沈顏正在工部,看他們製作她畫的弓弩和戰車。


    “安平郡主,這些是成品,你看看是否滿意?”冷鈺廷道。


    之前獵場的事,由於他監察不力,給玄德帝帶來了極大的危險。


    他自己主動領罰,讓人打了自己一百大板。


    圍場刺殺和他無關,玄德帝又見他如此,便沒有再罰他。


    等他傷好以後,還是讓他帶著工部的人製作武器,沈顏依舊監督和負責質量把關。


    沈顏隨機抽出一把臂張弩,然後往旁邊的射擊場而去。


    她拉動弓弦,再扳動懸刀,箭迅速射出。


    “射程不夠,力度不夠!作廢!”沈顏神色嚴肅,語氣冰冷。


    “安平郡主,這些弓弩我全部都檢查了一遍,我覺得是可以的。”冷鈺廷也冷著臉。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這件事,我說了算!”沈顏態度更加強硬。


    “安平郡主!”冷鈺廷拔高聲音,“你知道這些弓弩花費了大家多少時間嗎?又耗掉了多少材料?”


    “聽冷樓主這語氣,剩下的弓弩都是像我手上的這樣?”沈顏反問。


    冷鈺廷迴答,“沒錯。”


    “若真是如此,那就全部作廢!”沈顏態度很認真。


    冷鈺廷還想解釋,沈顏直接發火了,“冷鈺廷,我不想聽什麽時間,材料,人力之類的廢話。”


    “我們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天下第一。你這些廢弓弩一旦上了戰場,會害得大秦多少人丟命你知道嗎?”


    沈顏厲聲道,“一旦一箭無法射中敵人,敵人可能會瞬間將反殺。我們要的就是做強,做精!”


    “這些弓弩已經比以前的好了很多,我們拿著它,一樣能取勝。安平郡主,你不能為了自己的功勞,無視大家的努力,更不考慮國庫的消耗!”冷鈺廷想繼續勸說沈顏。


    “想要做出超強的武器,前期哪有不消耗的?”


    沈顏寸步不讓,“我們製作強大的武器不是用來無故攻擊其他國家,稱霸九州,而是為了自保,讓其他國家不敢輕視我們,更好的保護大秦的子民。”


    “隻要能保我國土完整,邊界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前期的耗損都是值得的。”


    沈顏看著冷鈺廷,目光冷了又冷,“冷鈺廷,這些道理你不可能不懂,你為何要阻止我製作出強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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