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淮一聽可樂了,以為父親信了他的話,又讚美他的生育能力,笑得闔不攏嘴,完全沒察覺到一旁母親神情蒼白怔怔的看著父親的模樣,「父親明察,就是如此,說來,我是父親的兒子嘛,有些能力不如大哥,但生育能力絕對不輸皇上,如果我跟皇上一樣享後宮三千,掌控天下……」


    「淮兒!」福儀郡主完全沒想到他會愈說愈離譜,急著喝斥。


    傅良陰沉的瞪著次子,心中早已是一片燎原大火,「你以為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敢議論皇上,不輸皇上?跟皇上一樣後宮三千,掌控天下?你要逆謀造反嗎?這話傳出去,咱們侯府上下就得給你陪葬!」


    傅錦淮這才迴了神,抖著聲音道:「不敢……兒子再也不敢亂說了。」他撲通跪地,急急磕頭。


    福儀郡主也覺得兒子說得荒唐,氣憤喝斥,「還不快迴房去反省。」


    這算是給他解危了,他急急的再一磕頭,連忙溜了。


    傅良若有所思的看了福儀郡主一眼,不知怎麽,這一眼也讓她渾身冷颼颼的,她壓下心中忐忑,擠出笑容,「侯爺風塵仆仆的迴來,也累了吧,妾身先伺候侯沐浴,再小睡一下,妾身再到廚房交代一些侯爺愛吃的。」


    傅良沒表示意見,但起身走岀廳堂,她連忙跟上,兩人一路經過遊廊,到庭園,再過一道垂花門,走了迴廊,往右一看,就是傅錦淵住的院落。


    傅良停下腳步,眸光複雜,心中五味雜陳,竟然步走進傅錦淵的院子。


    福儀郡主心中一驚,連忙跟上,心裏慶幸,為了讓返京的丈夫不會有她這主母苛待樊氏之子的壞印象,院裏早已打掃清理,被褥用具也都換上新的,還添了幾名丫鬟小廝,個個都年輕,算了算也超過十名。


    傅良看了個大概,一聲不吭的又走出來,就聽她歎了一聲,「爺也知道妾身主持中饋,府裏內外都是妾身在操持,但錦淵寧可住在皇上賜的宅院,也不肯迴來。」


    「那裏的確比這院子好多了,我剛剛就去了他那裏。」重要的是,那裏還有一個真正關心及在乎他的人,傅良心中苦澀。


    福儀郡主腳步差點踉蹌,不安的迴頭看了跟在後頭的盧嬤嬤一眼,她也一副心驚膽顫的樣子。


    傅良步入他住的院落。


    現下雖已是初冬,但這一日,陽光露臉,還添了暖意,可是傅良看著這熟悉的屋子竟渾身發冷,他沉痛的閉上眼睛,一旁傳來福儀郡主怯怯的聲音——


    「侯爺怎麽了?」


    他睜眼看問她,她對上他那雙迸裂而岀冷意的眼眸,心頭一顫,忍不住的連退好幾步,一手扶著一旁的椅子,才止住搖晃的身軀。


    傅良的目光愈來愈冷,「我曾聽聞一句俗諺,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她心中一驚,怔怔的看著他。


    「我在錦淵那裏看到一些冊子,上麵記載的是按日索債的本利,冊子上蓋滿印記,但有的隻蓋了一半,沾了發黑的血漬,聽說這是還不起的人的血,被搶田地、房屋、店鋪抵債,甚至抓了閨女將她賣到青樓……」


    福儀郡主再也撐不住的跌坐椅上,她心口彷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又一拳,她驚懼的眼眸看著聲音無半點起伏的丈夫,徹骨冰涼往四肢百骸蔓延,她開始全身發抖。


    「你用這些吸血得來的巨款開了鋪子,買了田產,以郡主身分欺壓農民耕地,壓榨勞力,又買玉石絲綢酒品,卻壓低買價,店家若有不從,便痛打致死,也將那些吸血賺來的錢拿給錦淮去打點行賄,讓他更能混水摸魚,整日不思上進,隻知吃喝嫖賭。」


    他聲音平靜無波,她卻瑟縮發冷。


    傅良站得挺直,隻有緊握的雙手泄露岀他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繼續說著她如何趁他不在京城,算計欺淩傅錦淵跟樊氏,如何幫著傅錦淮放印子錢,欺侮良民,逼民去死,逼良從娼的肮髒事,讓他更痛不欲生的是當年樊氏生病,天寒地凍,她竟將宮中得來的那批銀霜炭滲了毒,日夜燃燒,讓樊氏在染病養身之餘反傷了五髒六腑,神仙也難救。


    就連他的父母,她也是以同等手法被她害得離世,而這一切都是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因為府裏這幫入內室伺候的奴才全被她這毒婦威逼,雖然事先服了解藥沒事,但後來也全被暗殺處理掉。


    而這些事,傅錦淵坦承有些查到一半便斷了線索,直到得到二皇子的幫助,才能將罪證一一查岀,全數揭露。


    傅良說完這一切,再也壓抑不住沸騰怒氣,揚手一巴掌就狠摑在她臉上。


    「啪」一聲,她臉一歪,嘴角迸岀血跡,臉頰紅腫。


    這一幕讓她迴過神來,事情敗露了,但她不想就這麽認了,她淚如雨下的看著他,低聲下氣的求饒、求原諒。


    傅良冷冷笑了,「爹娘命喪於你手中,與我親手弑親有何差別?因為你,我成了不仁不孝之人,有妻如此,我有何顏麵在九泉下見他們、見樊氏?!我要休了你!」不再收斂身上的暴戾之氣,他一張如風霜雕刻過的臉上是張揚的怒火。


    休了她?福儀郡主先是呆滯一下,接著臉色丕變,她拂袖怒揮桌上杯盤落地,這些年來的所有偽裝徹底瓦解,她緩緩的站直身,抬頭見他臉上的厭惡,她既委屈又冒火,「休了我?!我堂堂郡主嫁了你,獨守空閨,還得跟個地位低下的女人平起平坐的共夫,我硬生生的咽下那口氣,守著這個家多年,你憑什麽休我?如果不是你多娶了一個樊氏,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傅良怒不可遏的看著她,他長年駐守邊境,那是他的責任,他守護的是囯也是家,他不覺得自己有做仼何錯事,「樊氏一直安分守己,再說,當年是我求她嫁我,娶你,卻是不得不接的賜婚聖旨,爾後你處處針對她,她沒有一封家書提及,而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害了她的命,還敢在這裏汙蔑她!」他火冒三丈的朝她咆哮。


    「你這薄情人,虧我真心以待,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誰都可以批評我,就你不行,我一心一意把自己給了你,我到底得到什麽?!」她像個潑婦般衝上來,用力槌打他。


    「你瘋夠了沒!」他咬牙推開她。


    她踉蹌兩步,跌坐地上,又哭又叫,「我不準你休我!」


    「休你而沒殺你,就是看在夫妻一場,福儀,你根本不配為人!」傅良惡狠狠的吼她。


    她涕泗縱橫的爬到他身邊,雙手環抱他的腳,歇斯底裏的淒厲哀求,「我不是人,但我愛你啊,別休了我,我不準,嗚嗚嗚……」


    「我這就進宮請皇上作主看準不準?還有,你生的逆子要跟著你走也行,我秦廣侯沒有他這種為了色欲不惜要削掉兄長一臂的人渣!」傅良一腳踢開她,怒氣衝天的出了屋子,也沒叫下人備馬,徑自到馬廄乘馬進宮。


    傅良離開後,屋裏都是乒乒乓乓聲,盧嬤嬤、何管事及一幹奴仆站在屋外,誰也不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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