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義收刀入鞘,將盾牌丟給一個親兵,眉間隱隱露出怒氣,一刀劈在堅硬的花崗岩上,斬的火花四濺,大聲吼道:


    “他射了我兩箭,竟然說走就走,一句交代都沒有,世上焉有這個道理?”


    “我張崇義難道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麽?你給我轉告他,這兩箭之仇,日後我會加倍奉還,他秦家的人不要落到我手裏。”


    停頓片刻後,蒲渭陽的聲音有些澀意:“冤家宜解不宜結,你這是何苦呢?”


    一陣寒風掠過,卷起幾根枯枝敗葉飛到空中,張崇義身上的寒意殺氣更重。


    此次興師動眾帶領五千兵馬和神秘護身符蒲渭陽進山搜捕,他有兩個截然相反的目標,要麽將秦柏舟收為己用,要麽徹底除掉此人。


    如此高手時刻暗中窺伺,教他寢食如何能安?


    然而蒲渭陽不聲不響就縱虎歸山,著實可恨可惡。


    蒲渭陽仿佛懂得讀心術,能夠觀人入微,再次傳音入密對他鄭重擔保道:“你放心,有我護衛,他傷不到你一根毫毛。”


    張崇義環顧四周密密麻麻高低起伏的樹木,情知如若沒有蒲渭陽竭誠協助,想翻出一個高手,無異大海撈針,默默歎息一聲,心有不甘地還刀入鞘,揮手吩咐向烈收兵迴城。


    迴到東門,黃昏將近,楊千鍾張居賢等重臣堵在城門外,神色焦急。


    張崇義擔心被楊千鍾責備君王不知輕重,身臨險境追緝強敵,惴惴不安地拍馬向前。


    眾臣急忙寒暄行禮,簇擁著張崇義翻身下馬。


    楊千鍾急促道:“陛下,大事不妙,剛接到探子八百裏快騎送來的軍情,範進廉斬鬱雄飛三路諸侯互派使者在荊州會盟,意圖聯合興兵犯我大燕。”


    說完遞給張崇義一份密報。


    張崇義心中一驚,順手接過密報細讀。


    原來一個月前,應荊州大都督楚王廉斬盛情邀約,大魏皇帝範進派遣丞相賀新郎,西蜀皇帝鬱雄飛派遣大將軍應檀溪,相聚荊州城,共議合縱伐燕。


    張崇義心神激蕩,將密探還給楊千鍾,抬頭仰望著浮雲蒼狗,苦笑道:“這可真是古今怪談。”


    “三個知天命的老狐狸,年齡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歲,竟然合縱對付我一個二十歲的後起之秀,你們翻遍史書,可曾見過這等怪事?”


    張居賢鐵青著臉,沉聲道:“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我們原本就擁有幽青冀三地,兵馬雄厚,錢糧堆積如山,後又搶到了永安城,實力更上一層樓,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由不得他們不恐懼,聯手對付我們也是明智之舉。”


    張崇義銳利的眸子掃過一眾文武大臣,從楊千鍾張居賢到尚修竹向烈,再到寇登張擒虎,最後看了看斑駁陸離的厚實城牆,淡然道:


    “此處不是議事的地方,我們先迴皇宮,再作打算。三路諸侯沆瀣一氣,合縱才開始,就算圖謀聯合發兵犯境,也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抵達,我們有充裕的時間應對。”


    眾人連忙稱是。


    張崇義牽著轡頭一步掠上馬背,身形矯捷如龍,策馬與文武大臣緩步進城,直奔皇宮太極殿偏殿議事。


    入宮後,眾人剛進太極殿偏殿,內侍監總管太監曹祿邁著碎步前來匯報,說是已將夫人們安置到各處宮殿,詢問陛下今晚有無其他安排,是否要設宴為夫人們接風洗塵?


    張崇義無暇顧及後宮瑣事,心不在焉地吩咐道:“後宮的事情,以後都由酈夫人安排,不要再來煩我。”


    隨手屏退曹祿,昂然坐在禦榻上,請各位大臣坐而論道。


    “目前手中情報較為簡陋,隻探聽到三路諸侯在荊州會盟合縱的概況,具體部署尚未獲悉。


    “參考古今戰爭案例不難推測,三路諸侯合縱伐我,行軍路線無非是三條。”


    “範進大軍從弘農方向直撲潼關,廉斬大軍從南陽方向直撲武關,鬱雄飛大軍出陳倉古道直撲散關和陳倉。”


    楊千鍾坐於蒲團上,慢條斯理地分析軍情。


    “潼關方向,現有上軍大將軍薛焉領兩萬兵戍守,薛焉去年在獨木難支的絕境下,領著區區一萬五千兵馬死守潼關大半年,令陳部魁望洋興歎。


    “九月份我們補充了一批生力軍,糧草器械煥然一新,又有徐霖輔佐,全城官兵戰意勃勃,足夠抵禦範進十萬大軍,這一路可以高枕無憂。”


    “武關方向,據李元藝將軍反饋,在八月那場抵禦荊州兵的大戰中,丁闕將軍誓死不降。”


    “廉斬數萬大軍不惜代價瘋狂攻城,城牆多處嚴重受損坍塌,迄今還在日夜趕工重建中,據說至少要三個月才能修複如初,這一處乃是軟肋。”


    “陳倉古道方向,散關沿線關隘早已廢棄,無法利用。”


    “陳倉城城池矮小,且年久失修,經不起大軍的雷霆重擊。”


    “八月那場大戰,盡管薛夷將軍頑強抵抗,可隻守了五天就城破人亡,戰況慘烈,這一處最為致命。”


    “雖說現有範長春將軍領著一萬五千兵馬戍守陳倉城,然而若不能迅速重建散關沿線關隘,陳倉恐怕是獨木難支。”


    張居賢憂慮道:“重建散關沿線關隘至少要一年半載,現在才亡羊補牢,怕是來不及了。”


    楊千鍾反駁道:“來不及也要修呀,多修一點是一點,否則就靠那座矮小的陳倉,哪裏擋得住益州方麵的兵馬?”


    尚修竹皺眉道:“臣最擔心的是三路諸侯的兵馬數量,據臣收到的消息,這三個月我們在大舉招兵買馬,各路諸侯也沒有消停過。”


    “聽說範進的兵馬已擴充到二十一萬,廉斬的兵馬擴充到十六萬,蝸居益州的鬱雄飛都突破了十五萬大軍,連躲在揚州玩女人的揚州金海潮,為求個心安理得,也新招了五萬人馬。”


    “三路諸侯氣勢洶洶來襲,可不是上次四五萬人的小打小鬧,多半是十幾二十萬重兵壓境,範進甚至可能派出十幾萬大軍撲向潼關。”


    向烈驚愕道:“他們哪來那麽多錢糧豢養規模如此龐大的兵馬?都瘋了嗎?”


    尚修竹嘴角掛著近乎抽搐的冷笑,恨恨道:“誰說不是呢?一個個都瘋了。”


    “範進近乎掘地三尺的搜刮民脂民膏,前幾年他還有點底線,抄家滅門的都是大旗官員。”


    “聽說這幾個月他變本加厲,開始朝著地主豪強舉起屠刀,勒令地主豪強捐錢捐糧,敢抗命不遵的,動不動就滿門抄斬。”


    “兗州各郡已有三十幾座府邸被殺得雞犬不留,倒騰出了上千萬兩銀錢和上百萬石糧草,這可比從老百姓那裏摳摳索索榨取稅賦要來的快捷穩妥。”


    向烈一臉鄙夷道:“這不是竭澤而漁嗎?今年搶完地主豪強,明年錢糧從何而來?莫非範進神經錯亂自毀根基?”


    楊千鍾冷笑道:“這不是竭澤而漁,而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地反擊。他們清楚若是坐視我們茁壯成長,最終不過是死路一條,索性拚死一搏,合三家之力滅掉我們。”


    “一旦陰謀得逞,就可以三家瓜分我們的錢糧兵馬地盤,到時候範進揮兵占據肥沃富庶的冀州青州,區區兗州之地有何可惜?”


    “換了是我,也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搜刮財富,除了地主豪強,普通老百姓也要增加稅賦。”


    “雖說這是糟糕透頂的下策,然而隻要能夠成功,那便是上上策。”


    “這跟我們不遠千裏奔襲永安城,算是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孤注一擲的豪賭,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贏了就富有四海,輸了就傾家蕩產,退出曆史舞台。”


    向烈打趣道:“你這書生一番話,簡直比我們這些馳騁沙場的武夫還狠毒。我們用刀劍殺人,你是用計謀殺人,更狠。”


    張居賢悠悠插話道:“要不然為何有刀筆吏的說法呢?”


    這次議事沒有任何結果,鑒於三方兵馬數量暫不明確,不便製定禦敵策略。


    無非是傳令範長春日夜趕工修建散關各處關隘、加強陳倉城牆,李元藝鞏固修繕破損的武關城牆。


    藍田大營和茂陵大營的八萬新兵加緊訓練,隨時做好支援各處關隘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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