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宛丘知道他前麵說的是莊甜兒,後麵說的是三姐張崇仁。


    張道衝戰死後,張家三兄弟分家,張崇仁跑到薊州遼東兩地跟老大老二大吵一架後,不知所蹤,三年來音訊全無,仿佛在人間蒸發。


    三兄弟先後派了幾撥人四處尋訪,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她癡癡地凝視著夫君的背影漸行漸遠,初次發現這位年僅二十一歲的青年將軍,竟然有了一絲與年齡完全不協調的老態。


    都說歲月催人老,夫君明顯是被軍政事務催老了,他從十七歲起,挑起了一副不屬於這個年齡的萬斤重擔。


    這些年來要麽四處奔波,南征北戰,要麽案牘勞形,通宵達旦。


    最淒涼的是,成親五年還沒有子嗣,無形中增添了一副沉重的心理枷鎖。


    自己作為明媒正娶的正妻主婦,始終不能給他添丁解憂,他卻一直克製著自己,不願增加妾室的心理負擔。


    越想越是心頭酸楚,快步追上去,從後麵緊緊抱著他,瞬間淚如泉湧,不能自已。


    張崇義驚訝地轉過身,撫著她美豔動人的臉蛋,慌慌張張道:“怎麽啦?好端端你怎麽哭起來了?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這個蘇清人真是沒帶個好頭。”


    各種甜言蜜語手舞足蹈一頓安慰,那副囧樣看的莊甜兒都忍俊不禁,就差沒有捧腹大笑了。


    她是第一次見到張崇義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心想原來這個小魔頭也不全是兇神惡煞的,還有溫情的一麵嘛。


    酈宛丘淚汪汪地抱著他,抽泣道:“抱我迴青竹雅漵,別讓他們看到我哭泣的樣子。”


    張崇義急急忙忙將她攔腰抱起,酈宛丘將頭深深埋在他懷裏,一頓風馳電掣跑迴青竹雅漵。


    整個鎮北大將軍府的府兵家丁,都是破天荒第一次見到這位天仙夫人當眾哭泣,都以為是被將軍欺負了。


    外麵驕陽似火,青竹雅漵內陰涼清爽,張崇義摟著酈宛丘坐在竹床上,哄了許久才讓她破涕為笑。


    酈宛丘依偎在他懷裏,柔聲道:“你要不要去一趟太原,把那位霍家郡主給娶迴來?”


    張崇義抬頭看著窗外蔥蘢的喬木,訕訕道:“怎麽無緣無故提這檔子事?”


    酈宛丘冰冷的臉蛋貼在他胸口,悄聲道:“我們幾個不成器,說不定霍家郡主有本事給你帶來子嗣呢,這事要看機緣的。


    這些年勸你多納幾房妾室,你又不願意讓我張羅,眼看著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你的地盤一年比一年多,要是一直沒有子嗣,於大局不利呀。


    經過這半年的休整,魏郡算是穩定了局勢。


    今年秋後,我們肯定要出兵打巨鹿四郡。


    收完這幾個地方,冀州全部在你手裏,到時候你就是天下最大的諸侯,坐擁幽冀青三州十五郡,幅員遼闊,兵多將廣,錢糧充足,兗州範進荊州廉斬揚州金海潮都不如你。


    按照楊先生和長史大人的精心謀劃,隻要坐穩了冀州,我們甚至可以不理範進等人,越過五行山,揮兵直取永安城,搶先占據關中平原,天下就將唾手可得。


    最怕那時候還沒有子嗣,官兵上下怕是會人心動搖呀。


    你把霍家郡主娶迴來,先不管能不能生兒育女,至少可以跟霍鵬結成秦晉之好,以後出兵永安城,不用擔心被並州兵馬從中掣肘。


    雖說你們是生死同盟,前年他給過你口頭承諾,但是在軍國大事上,幾句空口無憑的承諾一文不值,說翻臉隨時就可以翻臉的。


    並州的上黨地區扼守大河北岸,居高臨下地俯視中原,往東可以威脅冀州諸郡,往南隨時可以進駐河內河東諸郡,終究是個心腹之患。”


    張崇義靜靜聽著,右手捏著她瑩潤滑膩的臉蛋,心不在焉地調侃道:“這話著實像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哎,我這些女人,唯有你還可以聊點軍國大事,媚兒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菲諾天真淳樸如孩童,施師一肚子小女兒的柔情繾綣,蘇清人那懦弱無用的東西就不用提了。”


    酈宛丘怔怔地仰視著他,深深道:“那你是希望我像個皇後娘娘呢,還是像她們一樣簡單淳樸,懵懂無知?”


    張崇義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呀。不過這樣也挺好,在後院起碼還能有個談天說地的人。


    我最欣慰的是,後院恰好是你這個主婦有謀略有手段有見識。


    那些小妾都心思單純,一個個光風霽月,與世無爭,誰都沒有心機膽量去爭風吃醋,撥弄是非,這些年才能保持相安無事。


    你說的那個霍雲霓,這事以後不要提了,霍鵬封爵晉王,霍雲霓貴為郡主,紅裘女怎麽可能讓她的寶貝幺女下嫁給我當個侍妾呢?


    當年媚兒決心跟我的時候,我那老丈人薑子恆氣不過她委身為妾,差點用馬鞭把她打死呢。


    京城那個蘇振的所作所為,更是讓天下人都看的雲裏霧裏。


    原本以蘇清人的家世性格容貌,隨便在京城嫁個王侯將相,都足以當個正妻主婦,明知道我已娶了你,還九頭牛拉不迴來,派人把女兒送到涿郡當小。


    哎,人心難測,壞人難測,好人也難測,你說他圖什麽?


    再者,我跟你說,霍雲霓的性格與你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外柔內剛,綿裏藏針,外表看著是個嬌美軟糯的小美人,內裏極有主見,有城府有手段,做事雷厲風行。


    先別說霍鵬紅裘女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就算他們同意,我也不敢娶。


    她跟你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真要把她娶迴這個院子,一山不容二虎,你們兩個以後肯定會明爭暗鬥,攪得後院不得安寧。”


    酈宛丘順手拍他一巴掌,笑道:“你這算是在誇我們,還是在損我們?我怎麽感覺不像是好話呀。這個霍雲霓真有你說的這麽厲害麽?”


    張崇義不願去想這些事情,輕柔地撫著她的玉手,出神道:“不過你剛才說的那些話確實有點道理。


    並州終究是心腹大患,霍鵬的幾句口頭承諾,最多隻能保證我們拿下冀州他不插手。


    有朝一日真要打永安城,從魏郡到河內河東,再到過大河,一千多裏的行軍路上,並州兵馬將是最大的威脅。


    這些天楊千鍾張居賢也在諫言,說是如果要打永安城,大河南邊的範進打不打無關緊要,並州必須要握在自己手裏,最少要把上黨郡攥在手裏。


    霍鵬在並州慘淡經營十幾年,樹大根深,官兵百姓對他忠心耿耿,打並州恐怕不容易呀。


    好啦,不說了,適可而止。剛才就有點困倦,想要午休,你陪我睡會兒吧。”


    酈宛丘媚眼一挑,神神秘秘笑道:“隻是午睡?不會亂來?”


    張崇義苦笑道:“這兩天累死了,白天不搞事了,就睡半個時辰,等下還要去跟楊千鍾他們議事呢。”


    其實酈宛丘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訴他,清平樂居那場鬧劇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


    蘇清人隨身的三個陪嫁丫鬟,靈珠、妙玉、綠螢快到二十歲,明年就要配婚外嫁。


    這三個心高氣傲的小妮子,心心念念要跟迎春飛雪一樣,給主子侍寢當個姨娘,爭取留在這座珠光寶氣的大將軍府裏。


    她們怨恨蘇清人不爭氣不受寵,連累她們備受冷落無人問津,主仆四人一言不合就吵起來了。


    蘇清人軟弱無用,管不住幾個丫鬟,氣得大哭起來,丫鬟自傷自憐,也跟著嚎啕大哭。


    依酈宛丘鐵腕禦下的風格,原本要派府兵把三個忤逆犯上的丫鬟拖出去重打五十杖,以儆效尤。


    奈何憐憫蘇清人的命運,不想在她傷口上撒鹽,又怕張崇義獲悉後大動幹戈,便悄悄把這事摁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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