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乘坐馬車離開涼州,很快到了京兆尹轄區。


    涼州將軍府被蒲渭陽一人一刀屠戮大半,氣勝境武秀境高手死傷大半,府裏暫時無人主持事務,群龍無首,自然沒人沿途追殺,也沒人敢來追殺。


    江湖上都說,想殺一個角力武夫,找五個角力武夫也就夠了。


    想殺一個武秀巔峰,找五個武秀巔峰就差不多了。


    想殺一個氣勝巔峰,至少要五個氣勝巔峰,可能更多。


    但是要殺一個入神境的地仙,隻能找一個實力更強的入神境地仙。


    入神境地仙到底有多少個?


    沒人知道,這些躲在洞天福地修行的入神境地仙,大多想著白日飛升成就天仙,很少有人會像蒲渭陽這般貪戀紅塵酒色,以前還隻是貪酒好色,現在更是大開殺戒。


    坐在馬車裏的蒲渭陽,一臉淒涼看著張崇義道:“小子,我下半輩子離不開你家了,入神境地仙殺人已是大忌,我一舉殺了幾千人,隨時可能遭到天雷噬體,不得好死。


    嗬嗬,高手,地仙,什麽狗屁!”


    小產後的魏書嶺,身體一天天漸漸恢複,可是精神層麵的創傷絕非短期可以彌補。


    不過能夠從那種人倫悲劇中活著走出來,這位大美人的求生欲遠超常人。


    她躺在馬車最裏麵的長凳上,下麵鋪著厚厚繡褥,上麵蓋著錦繡蠶絲被,整日整夜閉目養神,即便是沒有睡覺的時候,也不會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


    張崇義不敢看她。


    不得不說,她確實很美,那種美麗跟酈宛丘豐腴的風格迥然相反。


    她身材纖穠勻稱,胸脯也不飽滿,更像施師菲諾,但臉蛋比施師菲諾精致嫵媚太多,是那種說不清哪裏好看,但湊在一起就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絕色美人。


    她的臉色不再慘白,但皮膚依然雪白,身上披著全新的貂裘,也不知是蒲渭陽搶來的還是偷來的。


    這位聲稱不會賺錢也不會攢錢的刀聖,或許生平第一次當了強盜。


    同車多日,張崇義沒見過魏書嶺開口說話,不管是要做什麽,她都是丟給蒲渭陽一個眼神,要喝水了,丟一個眼神。要解手了,丟一個眼神。坐累了想出車廂透氣,也是丟一個眼神。


    唯獨沒有因為腹中饑餓丟一個眼神,她仿佛不會感到饑餓。


    三個大男人要吃東西,她就湊合著吃一點,吃什麽都無所謂,也無所謂味道好壞。


    昨天在路邊吃了一頓形同豬食的麵條,三個大男人剛嚐一口就氣唿唿地倒掉,還想換個地方找點好吃的,她竟把麵條全吞進肚子裏。


    一行人途經關中時,繞開京城而行,力爭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然而是非並不容易躲開。


    馬車途經櫟陽郊外時,竟然有人攔路打劫。


    打劫倒是沒什麽,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哪裏沒有劫匪?


    在涼州,張崇義就遇到過兩起打劫,結果一次被他搶光,一次被他殺光。


    這次不一樣,劫匪是幾個嬌滴滴的少女。


    當馬夫楊千鍾瑟瑟掀開車簾匯報的時候,張崇義透過車簾一眼望去,竟看到一個腰圓膀闊的紅衣女子。


    嘶!他不由倒吸涼氣,恨不得一頭撞死,怎麽都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兵部侍郎蘇振的女兒蘇清人。那個腰圓膀闊的大刀女俠,他那娃娃親的未婚妻。


    一個月前就聽說蘇振被捕入獄,蘇家上下被刑部軟禁府中,莫非她們逃出來了?


    一路行來,蒲渭陽從來沒有在張崇義臉上看見過這種很想一頭撞死的表情。


    這小子年紀輕輕,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這次卻有些手忙腳亂。


    楊千鍾明知車廂裏坐著兩個大高手,本不至於畏懼幾個嬌滴滴的女劫匪。


    準確來說,是四個嬌滴滴的女劫匪,外加一個腰圓膀闊的大刀女漢子,可他見到張崇義那生無可戀的表情,還以為他認識這幾個女劫匪,且她們都是絕頂高手,心裏不免有些惴惴,特別是女漢子的大刀還架在他的脖子上。


    紅衣女子歪著頭衝車廂裏喊道:“各位老爺,不好意思,我們有點急事,想借你的馬車一用。”


    她將腦袋伸進車廂掃視,瞧著張崇義的臉蛋似曾相識,詫異道:“喲,這位小哥,我瞧著你臉有點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張崇義連忙擺手道:“姑娘,我們絕對沒見過,像你這麽威武雄壯的山大王,本公子怎麽可能見過?”


    紅衣女子眉頭蹙起,兇巴巴道:“呸,誰是山大王,我們這是迫不得已。


    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們剛從京城裏逃出來,急著趕去幽州,可惜走的倉促,身上啥都沒帶,被逼無奈才搶你們的馬車,請你見諒。


    日後若是有緣再見,一定加倍賠償。”


    自從魏書嶺出事後,蒲渭陽再也不複昔日的瀟灑雍容,魏書嶺閉口不言不語,他其實也好不了太多,沉默的時間居多,偶爾說上幾句話也是蕭索悲涼。


    此時見張崇義對紅衣女子瑟瑟縮縮,明顯有畏懼之意,心裏頓感好奇,小聲譏諷道:“怎麽?她明明不認識你,你見到她卻像老鼠見到貓,你們這算是怎麽迴事?”


    一個大聲問話,一個小聲問話,張崇義不知該先迴答哪個,楊千鍾本想吱個聲,奈何大刀加頸,自己是砧板上的肉,旁邊雖有兩個武林高手,卻不確定對方是否來得及救他一命,隻能緊閉嘴巴,唯恐不小心激怒女劫匪。


    見張崇義不發話,蒲渭陽也就不客氣的冷笑道:“這位姑娘,我們也不方便,車裏有病人,你們還是去搶下一部車吧。”


    對蒲渭陽而言,這已經是最為客氣的表達方式了,要不是看在對方與自己的女兒年齡相當,言語間頗有幾分略顯滑稽的客氣,他早就一刀了結她們。


    什麽狗屁天雷轟頂,反正已經殺人無數,也不在乎多殺幾個。


    隻要張崇義願意用張家氣運罩住他,天雷也奈何不了。


    紅衣女子眉頭擰緊,徑自掀開車簾,盯著被遮的嚴嚴實實的魏書嶺,不由怔了一怔,苦笑道:“還真有病人呀,對不住啦,你們走吧!”


    說完退了出去,大刀從楊千鍾的脖子上抽走,跟旁邊幾個女子解釋道:“車上有病人,這輛車不能搶,再等等吧。”


    張崇義大大鬆了一口氣。


    蒲渭陽皺眉道:“你們到底認不認識?”


    張崇義聳聳肩道:“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蒲渭陽一時搞不明白,也就懶得多費思量。


    張崇義有些猶豫不決,這蘇清人再不像個女人,終究與他訂著娃娃親,她帶著丫鬟侍女費盡千辛萬苦從刑部看管的蘇府裏逃出來,自己就這樣揚長而去,好像說不過去吧?


    可是他總不能直接屁顛屁顛跑去跟她說,你好,我張崇義,是你未婚夫,你跟我走吧。這娘們肯定不會相信呀。


    馬車剛走出幾十步,蒲渭陽張崇義幾乎同時察覺到車後氣流湧動,似乎有幾十個人從樹林裏竄出來,跟著有人大叫道:“大膽蘇清人,刑部明令你們不準出府,你們竟敢擅自逃離蘇府,這是要造反嗎?”


    張崇義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掀開窗簾迴頭察看,卻見那些人都穿著刑部官服,所有人持刀帶棒,兇神惡煞地圍著五名少女。


    嘿,說起來真該死,除了腰圓膀闊的蘇清人不堪入目,四個丫鬟裝扮的女子長得甜美可人、亭亭玉立,特別是其中一個穿著綠色綢衫的姑娘,瞧著大概十四五歲,長得清秀婉約,雖不如酈宛丘豐滿卻比施師圓潤,盡管尚未完全長開,卻是活脫脫一個大家閨秀。


    張崇義好生氣悶,這位“紙上冠軍侯”蘇大人真不會生女兒,生出這樣一個腰圓膀闊的女俠,選侍女的眼光倒是獨到。


    蘇小姐身邊隨便一個侍女都比她強上千倍萬倍,也不知道這個小姐當的揪不揪心。


    眼見五人陷入包圍,別說他們還有婚約在身,那女俠他是未過門的妻子,就衝著蘇振寧死不在淫威下退婚的份上,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眼見那位紅衣女俠把綠衫姑娘護在身後,大刀橫在胸前,憤憤道:“狗賊,我們蘇家怎麽是造反呢?


    無非是不肯跟你們同流合汙罷了,你們這些狗賊助紂為虐,殘害忠良,難道就不怕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那位差役頭目大概三十來歲,長得眉清目秀,很有些英挺之氣,手裏拿著一把雁翎刀,微微苦笑道:“蘇小姐,朝廷裏的是是非非,我們這些小卒子無權過問。


    朝廷隻是將你們軟禁在府裏,完全沒有加害的意思,你們貿然逃出蘇府,還想投靠幽州,這就有些過分了吧?


    幽州現在跟朝廷勢同水火,你們這是去投敵,知不知道?”


    紅衣女俠冷笑道:“投敵?幽州何時變成敵人了?


    幽州難道不是大旗的州郡?你們那些主子覬覦幽州的財富,想去人家土地上搶奪金銀財寶,還想逼得我父親跟你們狼狽為奸?


    你們害了我父親,還說沒有加害的意思,難道要等你們把蘇府的人都殺光?”


    張崇義虎軀一震,蘇振死了?朝廷真敢對他下殺手?不至於吧。


    這種紙上談兵的書呆子,隻會誇誇其談博取虛名,在文人士子中享有極高的聲譽,殺他容易引起輿情洶湧,留著他卻掀不起大風大浪,韓雲山這是病急亂投醫嗎?


    差役頭目頓了一頓,大聲駁斥道:“胡說八道,蘇大人如今好端端住在刑部大牢裏,生龍活虎,誰說我們害了他?”


    張崇義見他們各執一詞,也不知誰真誰假,一臉茫然。


    紅衣女子冷笑道:“我們通過刑部內線已經證實了,我父親昨晚被你們偷偷害死了,你們隱瞞消息,以為可以瞞天過海?


    哼,你們這般殘害忠良,喪心病狂,總有一天會遭天打雷劈的。”


    遠處的蒲渭陽聽著氣悶,輕輕哼了一聲,冷笑道:“天打雷劈?就這些跳梁小醜還有資格讓天雷來劈?”


    張崇義聽他陰陽怪氣的嘲諷,忍不住腹誹道:“是呀,也就你這種入神境高人有資格讓天雷劈一劈。”


    差役頭目沉默片刻,彬彬有禮道:“蘇小姐,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這事是真是假,我隻知道朝廷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明文給蘇大人定罪。


    你們還是乖乖迴去吧,迴到蘇府靜候朝廷發落。要是就這樣走了,那可真是畏罪潛逃,變成欽犯了。”


    旁邊一人惡狠狠道:“都頭,何必跟這群小娘們客氣,把她們抓迴去就行了。”


    此人顯然不把都頭放在眼裏,反手將刀置於身後,出拳襲向紅衣女子,顯得輕蔑之極,意思是我打你都不用動兵器。


    紅衣女子怒極反笑,大刀橫向一斬。那人雙足一點,淩空高高飛起,左手五指成爪襲向她右肩。


    紅衣女子抬肘撞他胸口,那人變招飛快,爪化為掌,拍向女子右肘,龐大的身軀借勢向後飄去,輕輕在旁邊一棵枯樹上重重踩了一腳,再次俯衝而去,左掌直劈女子。


    張崇義開始以為這人是胡吹大氣,待見他右手持刀不用,單憑一隻左手對敵,依然是遊刃有餘,倒是有些本事,顯然比紅衣女子略勝一籌。


    紅衣女子揮刀當空一斬,那人似乎摸清了她的武功深淺,這次不避不讓,迎著冷冽刀鋒直上,嘴角微露哂笑,左手巧妙地避開刀刃,兩根手指輕輕巧巧捏住刀背,順勢一帶,就將大刀奪了過來,還將紅衣女子牽引的向前滑出兩步,差點仰麵摔倒。


    那人這番出手明顯是武秀巔峰的修為,而那紅衣女子不過是武秀中階,差著兩個等級,根本就不是對手。


    蒲渭陽冷冷瞧著張崇義一臉關切的樣子,陰陽怪氣道:“你還不出手?還說不認識,看看你的表情,明顯是擔心得很。”


    張崇義揭開車簾,縱身跳下馬車,慢慢走過去。


    那差役頭領神色略微一沉,朝著緩步踱來的張崇義,大聲喝道:“刑部辦案,無關人等請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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