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時,府兵前來稟告,郡守府派人送來婚慶用品,張崇義揮手示意放他們進來。


    然後看到三十多人歡天喜湧進府邸,有人懸掛大紅燈籠,有人張貼對聯喜字,有人送上全新定製的大紅新郎服,要給張崇義試裝。


    不到半個時辰,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張崇義原以為這夥人折騰完就會自行離去,不曾想他們做完事後,全都來客廳團團跪著,說以後就是府上的傭人,請公子給他們分配任務。


    張崇義那叫一個牙疼,他何曾操持過這些瑣碎繁重的家務,哪知道如何管理一個大家庭?


    之前覺得父親深謀遠慮,現在腹誹他簡直是亂彈琴,匆匆扔給他一堆任務也還罷了,至少還有時間去跟著三爺爺學習。


    可隨意丟給他一個大府邸,幾十名傭人,幾百名府兵,把他搞得頭昏腦漲,恨不得一腳把這些滿臉堆歡的家夥都踢出去。


    他以前嫌棄侯府家大業大麻煩事多,寧願住在薊州大營,一切都簡單隨意,嗬,這次倒好,幾乎是活生生倒騰出一個小侯府。


    好在迎春飛雪兩個大丫鬟在侯府裏多年,見賢院裏的大小事務都是二人操持,雖然依然是丫鬟的命,卻培養出了管家主婦的眼界本領。


    見張崇義一臉茫然,便代替他發號施令,將三十餘人安置的妥妥帖帖,哪些人在廚房幫工,哪些人在新房服侍,哪些人打掃衛生,哪些人負責迎賓,哪些人照顧園林花草,事無巨細,樁樁清晰。


    張崇義對兩個俏婢讚不絕口,微笑道:“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們管了。”


    窈窕的迎春抿嘴媚笑道:“公子這是說哪裏話?等到新夫人進了門,自然是新夫人管家,怎麽輪得到奴婢越俎代庖?”


    晚餐後,張崇義帶著謝方中侯長貴淩樂在書房喝茶,聊了一些軍中瑣事,迎春飛雪旁邊侍候,體貼入微地端茶倒水。


    謝方中在皇宮武英閣待過幾年,對官府略知一些,神色如常。


    瘦如骷髏的老兵侯長貴常年駐守窮鄉僻壤,從未見過這等富貴氣象,走到哪裏都有些畏縮,顯得束手束腳,一直懇求張崇義將他們安排進駐兵營。


    自古英雄惺惺相惜,步卒出身的淩樂一開始瞧不上這個老卒,當兵的怎麽會窮到沒飯吃呢?肯定是沒用的東西。


    等到張崇義跟他敘述侯長貴等人的光輝履曆和卓越功勳,特別是提到那把天統三年出品的上品雁翎刀,淩樂雙眼泛光,對老兵生出無限崇拜,說以後要向他學習布陣殺敵的法門。


    幾人聊了一些閑話,先後告退迴到住所。


    張崇義坐在紫檀茶幾旁,端著綠茶盞恍惚走神,不知不覺杯口微微傾斜,茶水如細線流出來。


    迎春飛雪不敢打斷他的思緒,飛雪端托盤俯身接住溢出的茶水,卻不敢觸碰他。


    他滿臉倦意放下茶杯,斜枕著紫檀太師椅閉目養神,連日來舟車勞頓,著實有些困倦,沒多久就響起鼾聲。


    迎春緩步離開書房,吩咐門口的小丫鬟去取厚厚褥子過來,那丫鬟一溜煙去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帶著大紅羊毛褥子快步走來。


    迎春拿褥子蓋在張崇義身上,似睡非睡的張崇義迷迷糊糊將她摟在懷裏,右手熟練至極的探進俏婢衣領內,迎春受寵若驚,差點喜極而泣,嚶嚀鑽進他的懷裏。


    飛雪更是滿臉震驚,一臉的羨慕嫉妒。


    在官宦世家,入室丫鬟幾乎都是公子哥暖被侍寢的首選寵兒,運氣好點的,僥幸生個一男半女,還能提拔為姨娘,從婢女晉級為半個主人,地位固然不如正妻主母,也遠不如侍妾,但在這些底層人眼裏,簡直就是鯉魚躍龍門,下半生足可衣食無憂。


    迎春飛雪以前何嚐不是藏著這個心思,奈何她們伺候的這個主,從小隻知道埋頭練武,常年住在兵營裏,平時連個人影都瞧不見,好不容易迴到侯府住幾天,卻是風風火火的來,風風火火的走,哪裏會對她們這些丫鬟多看一眼?


    別的侯門公子的入房丫鬟,大多數十四五歲就已侍寢,隻有她們見賢院的丫鬟到現在全是清白處子,這些丫鬟平日裏頗有幽怨之意,常常羨慕那些被送走的丫鬟。


    迎春飛雪比其他丫鬟年長幾歲,迎春已過十八,飛雪隻差兩個月就滿十九,再過兩年如果還沒替公子侍寢,隻能送給小廝家丁兵卒配婚。


    這對無緣入房的丫鬟倒是一樁好事,但對迎春飛雪這樣的入房丫鬟,入房而不能侍寢,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意味著自家公子都不肯吃的下等貨色,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迎春偷偷瞧了飛雪一眼,二人相處日久,心意相通,飛雪快步走到門口,將外麵侍候的丫鬟全都攆走,反手扣上門栓,走到張崇義身邊,小心翼翼幫張崇義寬衣解帶。


    張崇義沒有睡得很死,剛才摟抱迎春是將她誤認為施師,二女脫他衣物,他立刻驚醒過來,慌忙扯住褪到半途的褲子,又怒又羞道:“你們幹什麽?找死呀?”


    這才醒悟到右手還捏著迎春,匆匆縮迴醬油手,歉然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迎春飛雪俏臉緋紅,迎春軟綿綿趴在他懷裏,柔聲道:“公子不用不好意思,這些事情是奴婢的職責。


    公子大概不知道,入房丫鬟本來就要為公子侍寢,引導公子熟悉男女情事,方便日後娶妻生子,免得大婚時手忙腳亂弄出笑話。


    這些年公子一直不給機會,公子迄今未經男女情事,明日就要大婚,倘若出現什麽意外,奴婢可就是千古罪人,哪裏還有臉待在公子身邊伺候?


    請公子體恤奴婢,給奴婢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飛雪趴在他的腿上楚楚可憐哀求著,那表情分明是,我們兩個人,今晚你必須選一個。


    身為侯門公子,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些事情他自然心知肚明。


    當年二哥躲在房內玩弄那些丫鬟,他不知撞見過多少次,早就習以為常。


    隻是以前他還年幼無知,不理解這種事情有何趣味,看著醜陋得很,加上一心一意修煉內功,定力極強,即便這兩年到了開竅的年齡,對著那些一起長大的丫鬟,沒有滋生任何情欲,總覺得長大成人還要許久。


    他明白這些丫鬟都是盤中餐碗裏肉,啥時候吃都是吃,並不著急。


    然而大半年遊曆歸來,一眨眼懂了很多事情,也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旖旎念頭,特別是那晚酈宛丘鑽進他被窩,看著她婀娜豐腴的身姿,他仿佛一夜間就成熟起來了。


    這段日子日夜跟酈宛丘施師耳鬢廝磨,經常對施師上下其手,就差最後一道門檻沒有邁過。


    要說今晚毫無欲念,那肯定是假話。問題是明晚就要迎娶酈宛丘施師,今晚在這裏胡天胡地,合適麽?想來心裏難免生出疙瘩。


    兩個丫鬟早已是難以自持,渾身滾燙似火,臉上緋紅如霞,迎春膽子更大,趴在他身上。


    溫暖如春的書房裏,張崇義與迎春飛雪顛鸞倒鳳,成就張家小將軍首戰告捷。


    然而張家小將軍勝不如敗,連迴臥室沐浴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三更半夜吩咐丫鬟小廝將大木桶抬進書房裏,盛滿熱水,撒上香薰等物。


    原本神色有些冷淡的丫鬟看向迎春飛雪的眼神,全是毫不掩飾的熾熱豔羨。


    此夜過後,迎春飛雪正式成為張家小公子府上的非賣品,無需再被送出配婚。


    奔波數日的張崇義,一夜間體力消耗巨大,次日睡到巳時尚未起床,不知從何處趕來的鎮北侯、鎮北大將軍張道衝已然入府,他還在唿唿大睡,嚇得迎春飛雪兩婢女手忙腳亂拖他起來穿上大紅禮袍,係腰帶,戴頭冠,一頓手忙腳亂!


    在兩俏婢的陪同下,張崇義一路打著哈欠走進書房,張道衝大將軍正在茶幾旁喝茶,抬頭皺眉道:“趕路二十幾天至於累成這樣?日上三竿還沒醒?你這大半年的功夫是不是荒廢了?”


    張崇義強作鎮定,想要虛詞狡辯幾句,張道衝大將軍突然將手裏的茶杯化作飛刀擲過來,張崇義順手接住,沒讓茶水溢出來。


    張道衝更不搭話,一個箭步竄過來,手指化為槍意直取張崇義的額頭。


    張崇義知道父親存心考教他的武功,二話不說,側頭避開指上的槍意,反手雙指戳向父親的胸口,指中帶著獵獵風雷聲,正是風雷槍法中的“順風雷之勢”。


    張道衝腳下向左一滑,讓開他的指槍,伸掌斜斜斬向他的脖子。


    張崇義一低頭,手指成爪擒拿張道衝小腹。


    張道衝抬起右膝,撞向他的手腕,張崇義左肘往下一壓,猛地肘擊父親膝蓋。


    膝蓋與肘部都是人體最堅硬的部分,轟然相撞,兩人均被巨大氣浪震得後退兩步,算是勉強抖了個勢均力敵。


    兩個俏婢看的目眩神馳,卻沒有絲毫驚訝慌張。張家乃是鐵血將門,父子切磋武藝乃是常事,她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張道衝收斂內息,頗為讚許道:“這次遊曆對你增益不少呀,手腳功夫更敏捷,內功修為更深厚,氣息運用更純熟,幾乎可以和我鬥個旗鼓相當。三兄弟裏,你的武學天分最高,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在茶幾旁緩緩落座,迎春低頭嫋娜走近,給大將軍斟上紅茶。


    張道衝無意中瞄到俏婢的走路姿勢與尋常頗不相同,雙腿似乎不敢並攏,深邃眸子裏隱隱浮現不快,狠狠瞪著張崇義,責備道:“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昨晚竟然還敢胡鬧,難怪一臉的沒精打采,出去走一趟,性子就變得這麽野?”


    聽話識音的張崇義,神色惶恐侍立旁邊,忸怩不敢吭聲,兩俏婢嚇得嬌軀巨震,滿臉通紅,趕緊跪倒磕頭,顫顫巍巍道:“侯爺恕罪...”


    一向溫和的張道衝,眼中閃過冷酷淩厲的殺氣,張崇義唯恐父親杖殺兩俏婢,好在張道衝迅速收斂氣息,殺機漸漸隱去,冷冷地盯著俏婢道:“我一直以為你們還算乖巧懂事,所以把你們放在他房裏。你們跟他胡鬧也不挑日子,今天是什麽日子?哼,你們在他房裏這麽多年,該做的時候不做,不該做的時候亂來。若非今天是黃道吉日,有你們好果子吃,滾出去。”


    二女嚇得心膽俱裂,聞言如獲大赦,仿佛從地獄邊緣僥幸撿迴性命,匆匆忙忙起身退出書房。


    張崇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跪也不是,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張道衝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狠狠地瞪著張崇義,恨不得踹他一腳,沉聲道:“幸好我有先見之明,快刀斬亂麻把你的婚事提前安排好了,就你這饑渴難耐的色急性子,估計早就不知幹了多少亂七八糟的醜事,還好意思說什麽清清白白。


    你要是跟她清清白白,這些壞習慣從哪裏學來的?行啦,我也懶得管你,今天成了親,一宅子的鶯鶯燕燕都是你的,你愛怎麽著我不管。


    我隻有一句話,等到朝廷的大軍壓境,你給我死死擋住。如今你的妻妾丫鬟都住在涿郡城裏,要是打不贏,被朝廷大軍破城而入,哼,後果你自己知道。”


    張崇義聞言微怔,突然明白父親為何匆忙替他操辦婚事,合著是故意用妻妾為枷鎖將他束縛,讓他不可恣意妄為,不可棄城而逃,不禁放下對父親的畏懼,憤憤道:


    “父親你何至於此?就算我沒有妻妾在這城裏,作為張家子孫,我自會竭盡全力打贏這場仗,不讓張家丟人,怎麽都不至於棄城而逃吧?你給我上這種枷鎖,是不是以小人之心...”說到此處才意識到有些大逆不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能用在父親身上。


    張道衝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誤會我意思了,我讓你快點成親,一是怕你們恣意妄為,給張家丟臉。二是讓你明白,你是有家有室的人,不是孑然一身的光棍,帶兵打仗要深思熟慮,不能腦子一發熱就顧前不顧後,胡亂衝鋒陷陣。


    哎,我們張家子孫從來沒人棄城而逃,大多都死在衝鋒的路上,很多時候本來不該死掉的人,就因為腦子發熱,說沒就沒了。特別是你這年紀的少年容易衝動,當年你幾個堂爺爺和堂叔都是這種情況,他們有些人的武學天賦不比你差,年紀輕輕就勇武過人,打起仗來一見到血就收不住,縱馬挺槍瘋狂衝殺,完全不看身邊是否有人跟隨,莫名其妙陷入重重包圍,力竭而死。


    你小子第一次上戰場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一人一馬追著青奴的斥候廝殺,一口氣追出數十裏,馬都跑死了,你還仗著輕功去追殺。也就是你這小子福大命大,那條路上沒有青奴的大隊騎兵,否則,哼!”


    一臉慚愧的張崇義撓了撓頭,笑嗬嗬道:“父親教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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