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義看著他們骨瘦如柴的背影,頓時感覺形象無比威猛,他們才是一個國家真正的棟梁。


    情知倉促後退傷亡將會更大,氣急敗壞的烏追再也無法遏製憤怒,手持大刀縱馬向前,一刀蕩開砸向頭頂的巨石,一刀破開第一排木柵欄,戰馬飛奔前進,再一刀破開第二道柵欄,策馬衝到第三道柵欄前,後麵有隊僥幸逃過滾木擂石的騎兵跟上來。


    侯長貴大吼道:“上!”


    將士隻應沙場死,何必馬革裹屍還?


    三十餘人手持彎刀,舉著盾牌從巨石後衝出,列成防禦陣型迎接騎兵的突陣。


    他們手中隻有一刀一盾的簡陋裝備,沒有重型盾牌,沒有長槍大戟,沒有護身鎧甲,按理來說扛不住騎兵戰馬和長槍大刀的衝擊。


    明知向前是死路一條,但這些兵丁臉上竟無畏懼怕死的神色,每個人都堅毅冷靜,就像是平常的操練。


    烏追一刀破開第三道柵欄,縱馬衝到侯長貴身前,破口罵道:“你們這群瘋子,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對殺紅了眼的的烏追而言,什麽狗屁官運,什麽狗屁規矩,什麽狗屁擅闖兵寨等同謀反,老子不管了,殺光這些王八蛋再說。


    他勒緊韁繩怒吼道:“給我殺!”戰馬一聲長嘶,雙蹄奔騰而起,以銳不可當的氣勢衝向步卒陣營。


    堪堪將近時,威風凜凜的烏追揮舞大刀,一刀劈向持盾而立的侯長貴。


    侯長貴喝道:“砍!”


    他正麵舉刀格擋,旁邊兩人伏地打滾,一左一右提刀砍向烏追的駿馬前蹄。


    這批為大旗王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功勳步卒,其訓練有素的高超步戰素質,在這個瞬間展現的淋漓盡致。


    烏追的刀法固然兇猛絕倫,但最近二十年來冀州沒有戰事,他除了率兵參與小型的剿匪戰,仗著精銳騎兵專門倚強淩弱,欺負毫無戰術可言的山匪,從來沒有迎戰過正規的步卒,尤其是沒有見過這等超高水平的精銳步卒,猝然遇到也是嚇了一跳,那一刀半空中強行收迴,勒住韁繩將戰馬直直提起。


    兩人一刀落空,一口氣不停,再度伏地滾去,砍向駿馬後蹄,身在半空的烏追頓時叫苦不迭,駿馬已被他拉起前蹄,後蹄退無可退,隻聽到噗的一聲悶響,筋骨強壯的駿馬後蹄被彎刀幹脆利落的砍斷,駿馬一聲慘嘶,踉踉蹌蹌倒地。


    剿匪時所向披靡的烏追,何曾遇到過這等恥辱性的大敗,第一個衝鋒就被瘦成竹竿的敵人砍斷馬蹄,他一腳踏在馬背上,借勢如離弦之箭飛出,一刀砍向侯長貴。


    他恨急了這個可惡的骷髏臉頭領,要是被上司知道他率領五百精騎,被三十名瘦骨嶙峋的步卒打的潰不成軍,別說晉升兵部成為鏡花水月,迴去恐怕還得被捕下獄。


    隔岸觀火的張崇義情知以侯長貴的功力臂力,多半架不住所謂“關羽再世”的煌煌一刀,他可不希望看到這個忠勇老兵被劈成兩半,匆匆提起長槍,如長蛇刺去,兩丈左右的距離,鐵槍說到就到,一股磅礴的槍意迎向烏追的大刀。


    烏追感到排山倒海的力量撞向他的刀刃,受不住磅礴大力的烏追,連刀帶人被震飛出去,空中來個鯉魚打挺,勉強穩住身形,心中大駭。


    隨後一排騎兵縱馬衝到,一個個揮舞長槍,有的刺向橫空殺出的張崇義,有的刺向侯長貴等人。


    張崇義已是鐵了心要保這些所剩不多的精銳步卒,這種久經沙場、陣法嫻熟、勇猛忠誠的老兵,放在任何軍營都是無價之寶,真正壓箱底的寶貝,一個都不能輕易死去。


    張家在幽州經營百年,與北方蠻族無窮無盡的浴血廝殺,培養出來的百戰精騎,足可與舉世聞名的涼州鐵騎一較高下,幽州騎兵戰力在當世穩居前三。


    但幽州的步卒向來羸弱,較之各州步兵並無優勢。不管是單兵作戰素質,還是小隊結陣殺敵本領,都與眼前這支小隊相差天遙地遠,經常是嗷嗷叫著往前衝,看起來是一往無前不怕死,其實都是沒腦子的傻缺。


    幽州步卒倘若遇到中原這些戰法嫻熟的精銳步卒,估計隻是送人頭的。


    張崇義臉色深沉,腳步微微錯開,長槍斜斜刺去,勢如破竹破甲而入,將衝在第一排的兩名騎兵一字貫穿。


    隨後一騎挺槍刺來,他長槍往上一抬,蕩開那人槍尖,抽出泛著紅光的鐵槍,又是一槍直刺,第二排的兩名騎兵再次被貫穿。


    張崇義猛地發現,以這柄鋒利無比的破斧神槍,使出風雷獵獵的風雷槍法,當真是量體裁衣般合適。


    這柄鐵槍的材質世所罕見,殺人不見血,連續洞穿四個人,槍尖槍身沒留下一點血跡,不愧是當世聞名的破斧神槍。


    隨後衝來的騎兵見這少年如殺神降臨,一槍震飛巨鹿名將烏追,兩槍洞穿四名鐵甲騎兵。雖說他們隻是輕騎兵,身上的護甲並非重甲,但那鎧甲好歹也是堂堂明光鎧,又不是紙糊的,這槍怎能如此鋒銳?


    這夥人畢竟不是幽涼邊境與蠻族常年打仗的鐵血戰士,很多人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官宦子弟,混進騎兵營無非是想賺點軍功,為升官發財積攢履曆,他們平日裏在郡縣耀武揚威慣了,偶爾去欺負境內的小股山匪。


    此次發兵前來,原以為隻是嚇唬一個不諳世事的將門子弟,權當外出遊玩,全然沒有想過會遭遇血戰,剛才被滾木擂石嚇得心膽皆裂,熱血灌頂,一時失了理智,跟著司馬烏追沒頭沒腦往前衝,此時見張崇義一槍殺兩個,槍槍不落空,把人當烤肉串著玩,更是亡魂喪膽,連忙勒住戰馬,恨不得奪路而逃。


    張崇義殺意剛起,臉上籠罩著不似人間的寒意,提著鐵槍一步步往前。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堅定的踏在碎石上,卻像是踏在騎兵的心房上。


    不知是誰沒頭沒腦的驚叫一聲,好不容易衝出滾木擂石的十幾騎,倉皇勒轉馬頭,瘋狂原路折返。


    滾木擂石雖然密集宛如冰雹,但是並非顆顆能砸死人,這個煞神一槍直接將人貫穿,那可真的死翹翹,死的不能再死,死的徹頭徹尾,神仙都救不活。


    滾木擂石滾過第三輪,除了未闖進落石區的最後幾十騎逃過一劫,前麵四百多騎被砸的人仰馬翻。


    烏追眼中如欲噴出火來,隻想和敵人拚個同歸於盡,雙手握著大刀當頭劈向張崇義,刀風猛烈兇狠。


    就是這點功力竟然厚顏無恥吹噓什麽“再世關羽”,張崇義嘴邊咧起一絲再明顯不過的譏諷弧度,右手一遞,長槍就像毒蛇吐信撲向烏追咽喉,比之大刀竟是後發而先至。


    烏追駭然失色,揮刀蕩開槍頭,嚇出一身冷汗。


    張崇義再次出槍,這一槍直勾勾刺向烏追小腹。烏追雙手捧刀,向下一壓,摁在漆黑如墨泛出紅光的槍身上。


    張崇義抽迴長槍,反手又是一槍刺過去,烏追揮刀砍在槍身上,濺起絲絲火花。前些日子,張崇義與武英閣的高手過招時,經常內息外放,將槍意凝聚拳頭指尖上,幻化出數尺長的槍氣。


    這次迎戰烏追騎兵,屬於純粹的戰場廝殺,需要蓄力凝神,須將氣息收斂於內,槍尖上的內息不使外放,減少不需要的內息消耗,為持續作戰節省體力。戰場廝殺多一分體力,便能多殺幾個人,增添幾分勝算。


    烏追騎兵已被打折大半,但畢竟還有幾十騎完好無損,沒有退兵。隻因這條小路上被滾木擂石、死傷兵馬堵得水泄不通,暫時上不來而已。


    烏追那柄大刀使得倒也老辣,武功處於氣勝初階,雖說被張崇義雨點般的槍刺逼的手忙腳亂,暫時沒有還手之力,但守的滴水不漏,張崇義連續出了十幾槍竟然沒有捅死他。


    張崇義畢竟是首次以破斧神槍殺敵,這杆鐵槍重達七八十斤,沉重鋒利,殺傷力固然比一般木杆鐵槍強上數倍。


    麵對輕騎的明光鎧,往往能一槍洞穿兩具鎧甲,但太過沉重,影響了靈活敏捷。


    張崇義並非金不換那種天生神力的悍將,雖可憑借內力及苦苦修煉的手上功夫,將鐵槍使得虎虎生風。


    但是出槍迴槍時,招式氣息轉換間,遠遠比不上金不換得心應手,中間往往會留出短暫的空擋,這種空擋對付普通的士兵不成問題,但對烏追這樣的氣勝初階悍將,弱點畢露無疑。


    倘若再遇上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使用破斧神槍恐怕是自尋死路,那轉換間的氣息空擋就是致命要害。此時如果手裏拿的是白蠟木鐵槍,三槍內已將烏追刺穿。


    刺了十七槍,烏追被強大槍意逼到了石壁旁,背靠石壁,退無可退。


    隻需再出一槍,應該可以斃敵。


    但烏追可是正兒八經的騎兵司馬,按製乃正五品武將,他殺幾個無足輕重的騎兵倒是小事一樁,殺武英閣那些沒有官職的江湖高手也無傷大雅,但公然擅殺五品武將可是重罪。


    於是那致命的一槍便沒有刺出去,長槍順勢收迴,鐺的一聲豎在身旁,現在輪到他進退兩難。


    剛才烏追提到的所謂緝捕密令,給他羅列的罪名幾乎都經不起推敲,朝廷甚至都不敢發布明文詔令,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拒之不理。


    但殺正五品武將是大罪,殺了烏追,就必須把剩餘的幾十騎殺得幹幹淨淨,否則隻要有一騎逃迴巨鹿郡,消息自然會傳到朝廷,朝廷就可以公然名正言順的緝捕他。


    然而如果不殺此人,就此縱虎歸山,他們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侯長貴這隊可憐巴巴的步卒怕是性命堪憂,他們倘若不肯同去幽州,堅持守在臥龍崗,等待他們的就是巨鹿兵馬的瘋狂報複。


    有了這次大敗,下次巨鹿郡隻消派遣幾十個江湖高手,就可以輕而易舉殺光他們。


    張崇義轉身看向侯長貴,大聲道:“侯屯長,這人該如何處置?這是你的地盤,你來決定。”


    一些步卒躍躍欲試,都想殺之而後快,但侯長貴有著張崇義相同的顧慮,別看他剛才理直氣壯,什麽擅闖兵寨等同謀反,立即誅殺。


    要是真的斬殺了這名五品武將,巨鹿郡大可以反咬一口,汙蔑臥龍寨勾結幽州張家擅殺朝廷官兵,臥龍崗連唯一一個在兵部有人情的封校尉都已脫身離去。


    剩下這些人,官銜最高的就是這個連兵部大門都沒進過的屯長,鬼都不認識,人家肯定相信正三品的巨鹿郡郡守。


    這時候幾十根羽箭如狂風暴雨射來,原來最後那幾十名騎兵退到安全地方,匆匆穩住隊形後,沒有滾木擂石的威脅,立即拿出牛角硬弓反擊,為烏追等還在險境的同袍提供遠程支援。


    張崇義揮槍撥飛羽箭,緩緩退到巨石掩體後。侯長貴等人舉起藤牌格擋,那些藤牌材質極為堅硬奇特,被羽箭射中後,發出的聲音沉悶古怪,如同射中磐石,羽箭竟不能破盾而入,啪的掉落地上,可惜藤牌較小,有幾人的腿部中箭,被同伴拖到巨石後麵。


    烏追等撿迴性命的騎兵,趁著千載難逢的機會,果斷放棄所有武器馬匹,徒步往迴狂奔,與殘存的七八十騎會合,估摸著恐怕討不到好處,趕緊揚長而去,一溜煙跑的飛快,至於逃迴去會遭到什麽處罰,已無人在乎了。


    令烏追始料不及的是,當他星夜兼程,狼狽不堪的逃迴巨鹿郡,跪在郡守大人韓後石麵前,聲淚俱下地匯報戰況,哭哭啼啼請郡守大人降罪。


    深謀遠慮的郡守韓後石,玩弄著一隻汝窯白瓷茶杯,眉頭漸漸舒展,露出了匪夷所思的陰笑,一字一句道:“烏將軍何罪之有?今晚分明是幽州張崇義勾結臥龍兵寨,煽動駐軍對抗朝廷,圖謀不軌。


    巨鹿郡收到線報,連夜派遣烏追兩千騎兵剿滅叛逆,不幸遭到臥龍兵寨和幽州方麵五千重兵伏擊,烏將軍率軍苦戰脫困,一千餘騎為國英勇捐軀。


    如今賊兵勢大,巨鹿郡力有不逮,奏請朝廷派遣精銳之師,剿滅逆賊張崇義及臥龍寨叛軍。


    烏將軍此役雖損兵折將,但危急關頭始終血戰不退,忠勇可嘉,有功無過,左仆射大人將為你記一大功。”


    心思單純的烏追以為郡守大人在跟他開玩笑,嚇得麵無人色,不敢說話。


    一臉笑容的韓後石熱絡地將他扶起來,拍肩膀以示安慰,笑眯眯道:“左仆射大人真的很感激你,你給了他一個天大的借口,便於他對幽州動手。幽州這塊肥肉,朝廷早就垂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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