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疫情,各行各業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其中,影響最大的要數房地產行業。特別是國家出台房地產相關政策後,各大房產公司銷量一瀉千裏,更別說拿出錢來繼續修房了,平和秋的房子也因此沒能如期交房。


    平這幾天一直夢到牙要掉了,想到之前連續夢到牙掉了,小語和外公就走了,這次又會是誰呢?難道是……爺爺。


    平趕緊給奶奶打去電話,問爺爺身體狀況,奶奶卻說:“放心吧,你爺爺怎麽都死不掉!”


    奶奶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每次爺爺從醫院安然迴來時,她總說爺爺“你又沒死成”這樣的話,其實每次買什麽都會給爺爺先買。但平不是很理解奶奶對待爺爺這種方式,爺爺這幾年老得特別快,整個人精神也不好,平一直覺得,即使爺爺生病,按照他的性格也不會這麽消極的,難道是沒日沒夜聽奶奶說著這些打擊他的話,所以他也對生活失去了希望?但應該不是,沒有誰生病了還能高興得起來的。


    平想和爺爺說幾句話,但爺爺不想接,平心裏有些失望,之前每次打去電話,爺爺都會和自己聊上兩句,現如今連口都懶得開了。平隻好掛斷電話,心裏計劃著等疫情結束,一定第一時間去看看爺爺,把給爺爺奶奶買的禮物送到他們手上,好讓他們開心開心。


    可沒想到,這一等,竟等來了爺爺去世的消息。


    2022年10月底,一個清晨六點半,奶奶起床去迴風爐燒熱水,沒聽到爺爺打唿嚕,便大聲喊他,半天沒迴應,這才趕緊喊左鄰右舍幫忙送去急救,醫生說爺爺已經不行了,隻能插氧氣管讓他堅持到等兒女們都迴來。奶奶以為鎮上醫療水平有限,要請人送爺爺去縣醫院,但被醫生勸住了,奶奶終於明白,爺爺這一生,已走到了盡頭。


    奶奶趕緊通知了爸爸和二叔、三叔、小叔以及幾個姑姑,但因為疫情防控,他們都在來的路上遭受到了各種各樣的阻攔。三叔一家在高速口攔下,小叔因為沒有通行證沒有車趕拉他,爸爸和訊還沒上高速就被勸返。可即將離去的爺爺這一刻似乎成為了他們奮勇向前的動力,三叔跪在執法人員麵前求了好久,終感動對方獲得放行;小叔攔了一輛又一輛黑車終於找到願意拉他的但因為小叔沒有通行證,隻能在服務區下車自己走迴奶奶家;而爸爸和訊連夜折返打了證明才開上高速。


    奶奶說,爺爺一直迷迷糊糊,但眼睛不肯閉上,他一直等著他的兒女們。


    等爸爸他們趕到後,爺爺才眨著眼睛挨個看了遍,不知是不是還有沒見到的人,爺爺看完一圈依然不肯閉眼。


    晚上,訊和爸爸給爺爺守夜,訊說,爺爺一晚上都在說夢話,他喊著平和麗、鵬的名字,還有小語以及小叔家沒迴來的孩子們,又讓平去給他煮麵條吃,他說他不能走,因為還沒見到孫子孫女。


    於是,爺爺又熬過了一夜,等第二天一早,平才知道這件事。


    平趕緊打電話迴家,但家裏人都守在爺爺身邊,沒人接電話。


    等訊給平迴電話的時候,爺爺已經走了。


    爺爺是自己拔的氧氣管,原本他是不肯閉眼的,奶奶和爸爸在他耳邊說,小平迴不來了,被疫情困住了,爺爺便自己拔了氧氣管,咽氣了。


    爺爺走了,平的魂也丟了,給爺爺買的衣服,他還沒能穿上。


    因為疫情依然嚴峻,所以隻能暫時將爺爺的棺材抬上山,建了個小房子放起來,等到封控結束了再接迴來辦喪事。


    爺爺的葬禮上,平見誰都是笑容滿麵的,因為平的眼淚早在迴去的路上就哭完了。直到平跪在爺爺棺材前,將買給他的衣服燒給他時,才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這件衣服原本奶奶是不想燒的,因為衣服質量很好,奶奶想讓平把衣服送給三爺爺或者四爺爺穿,但平在迴來前就夢到爺爺和自己要衣服穿,平將這個夢告訴了奶奶,奶奶也讓平拿著衣服去燒。


    隻是,平夢見爺爺時,爺爺說得很含蓄,但平知道,他一定是喜歡這件衣服的。


    ……


    2022年12月7日,官方突然通知疫情全麵放開,取消行程碼、健康碼,一時間,平竟說不出時該高興還是難過。這場疫情維持了三年,平光是在這間出租房裏就被封了兩次,差點憋瘋。但最讓平頭疼的還是沒完沒了的稿子,因為每次疫情暴發,平都會被迫開啟居家辦公模式,沒日沒夜的趕稿子,吃的買不到,糧食搶不到,有時候餓到胃疼還是要堅持把稿子寫出來,所以疫情結束了,平要比任何一個人都開心。


    除了工作上的解放,疫情結束也代表著婚禮終於可以再次提上日程了。


    但隨著封控接觸,成堆的人開始出現陽性症狀,平也不幸感染,頭痛欲裂、全身酸疼、高燒不退,那種感覺終生難忘。因為感染的人多了,而且一旦感染必定無法起身,更別提還能去上班了,主要還是擔心感染其他人,所以一時間,城市再次變成了空城。


    所幸這第一波感染來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城市再次恢複正常。平和秋商量好等房子裝修好就挑一個假期結婚。現在房子已經快完工了,所以再等兩個月,就能搬新房了。可當平再次和爸爸提起辦婚禮的事情,爸爸卻發了火。


    老家有個習俗,一年內不能同時出去兩個人,送老人和嫁女兒都屬於“出去”,所以剛辦完爺爺葬禮沒幾個月,爸爸就不同意。但很快,爸爸又反悔了,爸爸說,隻要平能把媽媽勸迴來,這個婚事就能辦。左右半天還是在意他自己的麵子。


    平本來想尊重家裏習俗,但因為秋一年之內休這麽一次假,再過一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休,而且之前爸爸也說過,因為平和秋是在節假日結婚,不用看日子,所以也不必非要按照那個習俗來,所以爸爸現在又來為難平,到底是為什麽!


    “我媽不會來的,我問過了,她不會迴來和你一起操辦我的婚事,你要辦就辦,不辦我就自己在這裏找個酒店辦了算了!”平這一刻真希望自己是個孤兒,這樣就不用被爸爸以不為她辦婚禮為由,威脅她去把媽媽找迴來。


    “你媽憑什麽不管你,你結婚憑什麽要我一個人出錢?”爸爸又發起了火。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理由!


    “我再說一遍,要不是考慮到你送出去的禮錢太多,我就直接不用和你打招唿自己嫁過去了!你一句話,到底辦不辦,不辦我好早點找酒店!”平的態度很強硬,但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忍了這麽久,平仍不願撕破臉。


    “行!你媽不管是吧?那我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出去的!”


    平一點搞不懂,爸爸為什麽一會兒一個說法,但想到他也拿出了態度,便也不想多說什麽。


    “還有一個事情,彩禮他家給了十萬,我們也不辦訂婚儀式了,所以我直接把這十萬塊的彩禮拿去裝修了,因為房子是他家買的,名字卻隻寫了我的,所以我承包了裝修的錢,這樣大家就都沒有什麽壓力了。”其實,將彩禮留作己用不光是為了緩解秋的壓力,還因為媽媽提前提醒過平,讓平一定要自己拿走彩禮,不然爸爸會拿去賭錢,平了解媽媽說的一點不誇張,所以照做了,為自己,也為這個小家。


    平知道爸爸下一句會說什麽,所以早都想好下一句該迴什麽了。


    “管你的!”顯然,平猜錯了。平原本以為爸爸會不依不饒,堅持要拿迴彩禮,沒想到他不管。


    最後,平和秋的婚禮定在了五一假期,平以為兩個家庭都在各自籌備婚禮,爸爸應該就不會再提媽媽的事情了,沒想到爸爸還是不忘暗示平,讓她給媽媽打電話喊她迴來和他一起操辦平的婚事,但平知道,媽媽不會迴來,即使迴來了,也會受到那群人的圍攻。媽媽曾和平說過,如果之前不是想到平和秋快結婚了,也不會忍他這麽久,但後來發生那些事,讓她實在忍無可忍,她才毅然決然離開,媽媽還讓平別怪她。


    平怎麽忍心怪她呢,是平才耽誤了媽媽呀!


    年前,平和秋終於如願搬進小家。新家裝修風格是平選的,家裏的每一樣小擺件,也都是平細心挑選的,秋很喜歡,平也是。在新家過夜的第一晚,平又夢到了小語。夢裏,小語穿著粉色小上衣,拿著風箏和一群小朋友玩得正開心,平手上拿著一定公主婚紗帽,開心的遞給小語:“小語,你一直想要這頂公主婚紗帽,姐姐給你買了,快試試~”


    小語緊緊握著風箏笑著和平說:“姐姐,我在這裏和小朋友們玩得很開心,你別找我了~”說完,小語便和那群小朋友邊放風箏邊跑進了山裏,平一直追著小語,想把那盯帽子送給她,但小語和小朋友們在山間若隱若現,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平聽著聲音爬到半山腰,突然被一黑一白兩個人推了下去,平便從夢中驚醒了。


    驚醒瞬間,平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秋睡眠淺,立馬拍拍懷裏的平,問她怎麽了,平沒有全醒,迷迷糊糊將這個夢告訴了秋,秋輕輕拍著平的背,平才繼續睡過去。


    好真實的一個夢啊!


    可這也是平最後一次夢見小語了。自做了這個夢,小語竟一次也沒再出現在平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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