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一點呀!”


    平低頭看了眼手表。


    “是呀!誒~你新買的手表嗎?”


    燕子起身拿書架時被平的手表吸引。


    “是秋班送的,他說要實習了,得有時間觀念,所以給我買了塊手表。”


    “卡西歐的,好幾百呢,挺好看的。”


    “啊?真的?秋說才幾十塊錢呢。”


    平手指不斷摩挲著表盤,有些驚訝的看著燕子。


    “你自己上網查,至少得四百。”


    平立即拿出淘寶掃描查看,還真是五百多。平從來不願意占別人便宜,也不喜歡收貴重禮物,這塊手表,雖然在家庭條件好的學生那裏根本算不上什麽好表,但對於花二十塊錢都能心疼好久的平來說,這簡直是天價。


    可快遞都拆了,手表也戴了好幾天了,也不能再寄迴了吧。


    平越想心裏越不自在,趕緊返迴寢室拿手機給秋打電話,但想都不用想,秋這會兒忙著訓練根本接不到。


    平掛斷電話切換到微信界麵,快速打出一串文字發給了秋。


    “平,快點,司機催了。”


    燕子在對麵扯著嗓子喊。


    “來了!”


    平趕緊將手機丟迴原處轉身跑去幫燕子。


    “來,一二起!”


    燕子的行李看著不算多,但每一袋都重得要人命,平和燕子一人拎著一頭,將袋子一下子抬起來,可沒走兩步燕子就喊著抬不動了要休息下,走在前頭的平趕緊停下腳步,配合燕子的速度慢慢將袋子放在地上,袋子中傳來乒鈴乓啷的聲音,平聽出了是碗筷,一臉震驚的看著燕子。


    “不會吧?碗你也帶?你帶這麽多東西啊?”


    “我東西看起來不多,沒想到收起來有這麽多!”


    平沒想到,燕子隻不過是去實習而已,但她竟然搬空了整個寢室。


    收點衣服就算了嘛,又不是不迴來了,連什麽鋪籠帳蓋、牙刷臉盆、收納盒子等隻要肉眼能看見的都給拆開帶走了。


    “休息好沒?走吧!”


    “走!”


    燕子人又嬌小,東西也抬不動,可每個袋子都賽這麽滿,原本寢室就在四樓了,這麽上上下下的搬來搬去,平差點連口氣都喘不過來。


    “最後一袋,走!”


    “等會兒,我去拿一下手機和鑰匙,待會兒就不上來了。”


    “這袋不太重,我先下去,你來追我~”


    “ok~”


    平快速衝進寢室,將手機和充電器及鑰匙裝進背包,確定門關好後便去追趕燕子了。


    寢室樓下,貨拉拉師傅已經將行李全裝上車了,接過最後一袋行李塞進車廂後,司機招唿燕子和平趕緊上車出發,但因為燕子預約的是單人,所以車上隻有副駕可以坐,好在司機好說話,讓燕子藏在車廂躲過一趟又一趟檢查,平因為太累了,直接在副駕沉睡過去。


    一陣喇叭聲將平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看見前方有些堵車,司機看起來有些著急,轉頭看燕子,這人竟然也睡著了。平很是無聊,上下打量著車廂各處,突然被車窗的紅旗貼紙吸引了眼神。


    “師傅你是退伍軍人嗎?”


    “你怎麽知道?”


    司機轉頭看了眼平,眼裏少了些焦急,更顯露幾分開心。


    “我看到你這個窗貼了,我男朋友說一般退伍軍人才會貼。”


    平用手指了指紅旗貼紙,對著司機莞爾一笑。


    “你男朋友也是退伍軍人嗎?”


    司機突然來了興趣,主動問平。


    “他還沒退呢~”


    平向外扯了扯安全帶,好讓身體直起來。不知為何,每當別人問起關於秋時,平總有一種自豪的感覺。


    “他是什麽軍種?”


    “解放軍~”


    平迴答時,嘴角不自覺往上揚起,這微小的變化就連自己都沒發現。


    “我也是!他在哪當兵?”


    司機一改此前的冷漠與寡言,由被問轉為了主問。


    “在廣東~你之前是在哪呢?”


    “不會這麽巧吧?我也是廣東退的,哈哈哈哈~”


    司機和平相視一看,兩人同時笑出了聲。


    “太有緣了哈哈哈,他們是哪個部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男朋友幾乎不和我說這些,好像要保密。”


    “你是名合格的軍嫂,確實需要保密。我以前是開坦克的,立過功,拿過嘉獎,後來在一次任務中傷到了腿才不得不退役,現在隻能在這方小小天地開貨拉拉了。”


    司機突然收迴了笑容直視前方,眼神變得黯淡無光,這句話光是聽了都覺得難受,更別說司機還是那個當事人。


    從追尋熱愛跌落迴平凡生活,這哪是三言兩語就能道盡的遺憾呢。平突然替秋著急起來,倘若有一天秋也受傷不得不退伍,這對他來說會是多麽沉重的打擊。


    所幸秋福大命大,幾次受傷都沒啥大礙,想到這,平也歎了一口氣。


    和秋認識這麽久,平慢慢懂了秋,懂了他保家衛國的理想,也懂了他改變命運的代價。秋曾和平說過,高中時,因為學習一直跟不上,所以壓力很大,既不想丟失知識改變命運的機會,又沒能力讓學生跟上來,後來進了武裝部,他穿上了軍裝,懂得了軍人的使命,便發誓一定會一條路走到底,將終生獻給祖國,為保衛人民終生奮鬥。聽到秋說這話時,平隻靜靜聽著,想讓秋再多說一些,也好多了解他一些,那一刻,平發現喜歡秋不僅是因為這個人,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欽佩之情,在這種情感的促使下,平越發沉陷,被秋吸引著朝他靠近,也才與秋走到了一起。


    “到了~”


    司機將車開進了燕子租房的地下停車場,輕輕踩下刹車,拉起手刹,熄火下車,緊接著使勁拉開了後備箱門。


    “這麽快~燕子,快醒醒,到了~”


    平邊朝後喊燕子邊揭開安全帶。燕子揉了揉眼睛推門下車,平也緊隨其後。


    “電梯在那邊~你們這個訂單是隻包車送不包搬運的,搬運需要另外出錢,但今天與你有緣,我免費幫你們搬一下吧,兩個小姑娘也不容易。”


    司機突然用一種欣賞的眼神看著平,平那時還不知道,這竟是軍隊裏專屬於軍嫂的特殊致敬方式。


    “那太謝謝你了哥~”


    平知道司機還要忙著去跑下一單,於是趕緊催促燕子加快速度。


    “好了,隻能幫你們送到電梯,你們自己搬上去吧,注意安全哈~”


    司機重重合上後備箱門,拍拍手上灰塵便準備開車出發了。


    “哥,謝謝你了,祝你生活愉快~”


    平真心希望司機能快快樂樂度過接下來的生活,即使從輝煌跌落穀底,也要有另辟蹊徑過好此生的準備。


    “謝謝你,嫂子~”


    司機扣緊安全帶,一腳油門便揚長而去,輪胎與地麵夢擦出的刺耳聲音,讓平仿佛看到了他曾經的榮譽。


    “平,快點,上去了~”


    “好~”


    平連忙向燕子跑去,又忍不住迴頭看了眼離去的車,在電梯門關上瞬間,才終於斬斷思緒,人生匆匆,過客千萬,但能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卻不多,希望如他一般的人都能越過越好吧。


    到了樓層,平負責將電梯裏的東西往外順,燕子負責往房間搬。


    “哇,大飄窗~衛生間也幹淨,還有小廚房~”


    平放下最後一袋行李,忍不住在房間轉來裝去,這比平當年讀高中的時候住的那間隻擺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的小房間,簡直不知高檔多少倍了。


    燕子也跟在平後麵四處查看。


    “挺好的,我隻看過圖片,沒想到真實的要比圖片大好多。”


    看上去,燕子很滿意這間房。


    “突然有點羨慕你了,能生活在這樣的房間裏,一定每天都舍不得出門吧~”


    平從來沒有羨慕過任何人,想要的東西,都靠自己去爭取,但從什麽時候開始,平竟學會了做夢。


    “每天都要上班,這隻是個睡覺的地方~”


    燕子倒是清醒,但以後的日子是怎樣的,沒人能提前預言。


    “開始收拾吧,收好下去吃東西~”


    平真有些餓了,但還是想忍著幫燕子把房間收拾出來再下去吃,畢竟這裏環境太陌生了,萬一出去找不到路迴來,那不尷尬死。


    “好~”


    燕子和平分工明確,一人負責組裝在宿舍拆卸的各種置物架,一人負責鋪床擺放物件。在曆經一個多小時的忙碌後,東西終於全擺到相應位置了,但因家中停水,沒辦法擦洗拖地。


    “平,我們先去吃東西吧,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


    “我早都要餓死了,以為你著急布置房間,所以一直忍著,走走走,去吃牛肉粉~”


    “什麽?我以為你著急幫我收拾好趕車迴學校,所以一直順你意著急忙慌收拾~”


    “誒~”


    平和燕子哭笑不得的對視一眼,隨後帶著手機鑰匙鎖門出去了。


    或許,真心朋友就是這樣,總是擔心給對方造成煩擾,所以萬事都以對方為準,但平跟燕子真心歸真心,可就是少了些市井氣,倒不是要求燕子像對家人那樣真實的對平,而是可以少一些客氣和刻意的禮貌,比如總說謝謝,再比如總擔心自己給平造成困擾。


    朋友,就是拿來坑的,平更喜歡舒適的關係,但也珍惜像燕子這樣的客氣姐妹。


    吃完粉,兩人買了一桶水上樓,開始擦擦洗洗。


    “沒想到這房間看起來幹淨,一洗一拖水竟這麽黑~”


    平抬起擠幹水分的拖把,騰出一隻手抹去額頭的汗水。


    “你流汗了?”


    燕子將抹布捏作一團,返迴平這邊清洗。


    “是啊,我穿了兩件毛衣,熱死我了,明明來的時候那麽冷~”


    此時已是國慶假期,gy的深秋總是比其他城市來得更早一些,平停住手上動作,從飄窗向下看去,樓下的銀杏樹還處於黃綠換色期,那色彩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仿佛青春向成熟靠近,仿佛長者向消逝靠近。


    曆經兩小時,平和燕子終於將四處收拾幹淨,也換上了燕子最喜歡的粉色兔子被套,擺放在角落的各種可愛小物件讓房間看起來粉粉嫩嫩的,特別有少女心,平和燕子都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忍不住用手機拍下此刻的美好。


    “啊~”


    累得不想說話的兩人幾乎同時倒在床上,哪裏還管流汗不流汗,衣服髒不髒了。


    “該去吃飯了~”


    燕子聲音懶洋洋的,聽得出來真是累到了。


    “我也餓,但我動不了了,我好累好困~”


    平也累得四肢無力,隻想躺著。


    “你今天能不能別迴學校了,陪我住兩天嘛,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


    平本來也沒啥事,現在又累得動不了,所以一口答應了燕子,但想到燕子馬上要上班了,自己在這豈不是會耽誤她正常生活。


    “你不是明天要去報道了嗎?”


    “後天才正式辦理入職,明天說要去走一下盤,店長讓我去店裏認一下人,你陪我去嘛~”


    “不是吧,你怎麽不讓我在這天天陪你去上班得了~”


    “哈哈哈哈~”


    燕子被平的反應逗笑了。平這話說得也沒毛病,總歸是要長大的,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勇敢探出去,又怎會成長呢。


    “走吧,下去吃飯,你想吃什麽,我請客,中午你請我,這頓我請~”


    平雖然一直在說下去吃飯,但身體卻很誠實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嘿,你自己都喊我別和你客氣,你現在倒和我客氣起來了~”


    “哈哈~”


    聽了燕子的話,平應付的笑了兩聲,好讓她知道自己在認真聽,但迷迷糊糊馬上就要睡著了。


    “快起來,我們去超市買菜吃火鍋~”


    燕子一個翻身,用手部力量往外推著平,自己卻仍貼著床絲毫未動。


    “走!”


    平突然噌的一下起了身,一把拽起燕子的大衣把她提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手機~”


    “拿了,關門~”


    那一晚,平換上燕子的同款睡衣,和燕子用寢室帶來的小鍋煮了些蔬菜菌菇,吃上了在這小房間裏親手做的第一頓飯,並用相機記錄下了和燕子離校的第一個夜晚。平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好像與生活邂逅交臂,好像與往後的工作朦朧相撞,總之就是覺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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