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下個學期見~”


    和晚幾天才走的室友告別後,平和燕子拉著行李箱朝著坡下路口左方的公交站趕。


    “今天一定擠死,255就不能多來幾輛嗎?”燕子擔憂的踮起腳朝前麵的路口望去。


    “不一定,隻有我們學校放假,人應該不是很多”。平邊將單肩背包往肩上拉,邊往前甩了甩被擠變形的行李箱。


    這個行李箱是平要到大學報到到時媽媽在bs買的。當時平想挑個塑料的來著,但媽媽說塑料的沒有布料的能裝,所以平選來選去,最後才勉強挑到這個。雖然平嫌棄它顏色土、款式醜,但平又不得不拿出來用,因為平隻有這一個能拉出去的行李箱了。


    走到公交站對麵,平和燕子已經被驚到目瞪口呆。255上擠滿了一車人,站著的、坐著的,還有臉抵著車窗的,車門前等待上車的學生隊伍直接拐了三個彎。


    那時候的大學生普遍艱苦,寧願花2個小時等票價2元的公交,也不願話20元拚個順風車馬上出發。平也燕子也正在其中。


    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又一輛255從紅綠燈路口駛來。


    “這次說什麽也要擠上去。”平和燕子互相用眼神傳遞信息。等車門一開,兩人死命抱住自己的行李箱跟隨隊伍湧入車廂。平將行李箱打橫放倒,又幫著燕子將她的行李箱摞上去,兩人這才喘了口氣。


    “同學們站穩了,我要開車了。”255司機師傅幽默的提醒著車上的學生,一邊掛擋前進。


    255能擠到什麽程度?毫不誇張的說,就這麽勻速行駛著,哪怕不拉扶手也不會倒。平沒去快遞店上班的休息日,常常跟著嬌去市區兼職,結束趕255晚班車迴學校。晚班車那叫一個擠啊!平與嬌哪怕是在起點站上車,也幾乎隻能擠在車頭和師傅聊天,而後麵站點的人通常都上不了車。


    今早起了大早,又一直趕車等車的,平實在困得慌,於是背靠著燕子低頭打起了盹兒。這一覺便睡到了火車站。


    “夏平!醒醒!到站了,快起來!”


    燕子用手輕輕拍了拍平的頭,見她沒醒,又拍拍她的手臂。


    “啊?到了?天,好困啊!”


    平醒來看到車裏的學生都在往外走,一時有些著急起來。


    忙不迭的拖著行李下車,平和燕子趕緊往購票廳跑。燕子家近,順利買到了火車硬座,但平要出省,唯一一趟車隻有站票了,平立馬掏出現金付了錢,便和燕子去了各自的候車廳。


    平和燕子以及室友都是畢業於較為落後的小縣城,從沒有人告訴過她們可以網上購票,也沒有人教過她們,所以她們總是傻乎乎的排在長長的隊伍裏,讓櫃台工作人員幫忙買票。


    再加上幾人對待新鮮事物接受的能力又稍弱一些,所以哪怕有專門引導在值機櫃台購票的工作人員,她們也會堅持排在長隊裏。


    車還有4小時才進站,去到km也是第二天了,平這才想起沒有準備任何食物。準備起身去超市買桶泡麵,但擔心包裏120塊錢不夠買下一趟車票,隻好作罷。


    “我到火車站了,還要等三個多小時才上車,路上不太順利。”平掏出手機給秋發去微信。


    “正準備給你發呢,你就先發來了。”秋秒迴。


    說起來也真奇怪,平和秋總是能同時給對方發去微信,原以為是巧合但次數多了之後才反應到是默契,又或許是心有靈犀。說不清這種“剛剛好”的感覺是何時開始產生的,但平很享受,也期待每一氣的“剛剛好”發生。


    正準備迴微信,平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抬頭看見位脖子上戴著卡牌、手裏拿著一砸零錢的小夥子,小夥示意平閱讀卡牌上的文字。


    “我是一名聾啞人,也殘疾人協會的一名成員,我們有許多同伴需要幫助,可以請您捐獻一點愛心嗎?”平眉頭一緊,自己包裏沒有一塊一塊的零錢,隻有20和100的整錢。這裏麵的每一張人民幣,都是平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平有些無奈,,本想和小夥子解釋自己沒有零錢,但想到他是聾啞人應該也沒辦法交流吧。


    平抬頭對視上小夥子的眼睛,發現他眼裏噙著淚水,心頭冷不丁顫了一下。平雖然生活過得拮據,平時總舍不得花錢,但看到過得不如自己的人,還是心軟了。


    所以糾結了半天,平還是將20塊錢給了他。可這小夥竟拿著錢頭也不迴的走了,轉身又朝著其他旅客重複剛才那一套。


    難道是嫌20元少了?平有些無語,但錢都給出去了,總不能又去追著要迴來吧,再說從小媽媽就教育平姐弟四人,遇到殘疾人要錢的,多少都要給點,他們是社會的弱勢群體,不比那些好手好腳還到處要錢的人。


    沒一會兒,幾名車站安保人員快速往這邊跑來,小夥見狀拔腿就跑,看得候車廳的人一臉懵逼。隨後聽到車站播音:各位旅客,近期有不法分子冒充聾啞人行騙,請大家看好自己的錢包,謹防上當受騙……


    平這才反應到自己被騙了!早知道就把這20元拿去買泡麵了,舍不得買吃的舍不得買喝的,最後因為自己這該死的同情心,生生被騙走了。這下是泡麵也吃不著、水也喝不著了,真是氣人。


    “我剛剛被騙了20塊錢,氣死我了。”平將剛剛的遭遇告訴了秋。


    “還好隻是20塊,不是200塊。”


    “可20塊能買好多東西呢!”


    對於曾經一個月隻花150元的平來說,20元,是10天的早餐,是一個星期的午飯,是能用兩個月的紙巾,是一個月的電話費……


    “錢是小事,人沒事就好”秋發完這句便去開會了。


    “不是說今天放假,有空陪我的嗎?”平掏出耳機塞進耳朵,自顧自的生著悶氣。腦海中幻想著與家人見麵的場景。


    明明是一家六口,卻都生活在不同的地方。


    小時候,平總以為一家人不會分開,自己和弟弟妹妹可以一直在一起。後來爸爸坐牢,媽媽帶著姐弟四人就在家等著,等到爸爸出獄,一家人又再次團圓。但現在想來,那時候的團圓竟是多麽簡單的一件事,如今,再讓身首異處的一家六口聚齊,該是件多麽困難的事情呢。


    ……


    終於順利上了車,但沒買到坐票的平隻能與幾名大叔擠在吸煙區。平將行李箱放倒當凳子坐下,旁邊的大叔們一邊聊天一邊抽煙,煙霧反正就沒有停過。受不了煙味的平本想拉著行李箱往廁所那邊移,但擠在廁所門口的一個大姐突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天!菩薩!你坐個火車都要暈車啊~”列車員罵罵咧咧的擠進工具箱拿來拖把,邊拖邊抱怨。


    令人反胃的氣味瞬間朝著車廂各處散開,平捂著鼻子往裏擠了擠,一位站了許久的大哥見有了空位立即上前站位。平無語的看了大哥一眼,大哥卻不緊不慢的掏出自備的折疊小凳子,又從外套裏掏出一包花生和一小杯酒。


    “他竟然在火車上喝酒?!”平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位大哥,快速將此事告訴了秋。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見過挑著籮筐在火車上買菜的,見過在火車上打地鋪的,在火車上喝酒的,平還是第一次見到。


    大哥拉開酒蓋,抿了一小口,滿足的砸了咂嘴。瞥見平在看著自己,大哥忙不慌的說:“長夜漫漫,不喝點小酒著不住的”。


    平禮貌的笑笑,答道:“對對”。看到大哥的花生,平想起自己今天一直沒吃飯,轉頭咽了咽口水。


    “把腿收收,誒!誒!起來收收腿!賣飯、賣飯、十五塊錢一份,最後一波了噢”。乘務員推著餐車艱難的在車廂裏移動,但卻沒有什麽人買。


    “我要一份”,身旁的大哥伸手向乘務員招了招手,又掏出50塊給乘務員找零。


    “花生給你吃,我吃飯!”大哥把花生丟到平的行李箱上,便打開盒子吃起飯來。


    不知道是大哥真不想吃花生,還是看出了平的窘迫,才將這袋花生丟給平的。


    但想起媽媽叮囑過很多次,在車上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平又禮貌的將花生換了迴去。


    “吃吧,沒開過!吃!”


    大哥頭也不抬的往嘴裏大口扒拉著飯,用手肘將花生又推了迴來。


    平實在餓得慌,況且這包花生確實是沒開封的,吃點就吃點吧。


    “謝謝大哥!”


    坐著睡覺可真難受啊,平坐得胃疼,尿又憋得慌,好幾次想去上廁所但廁所都有人,不管了,去其他車廂上廁所去。


    平捂著肚子站起身,才發現身旁的大哥早已在中途站點下了車。買到站票的人橫七豎八隨意躺在車廂各個角落,平小心翼翼的抬腳落腳,好不容易擠到另一個車廂,竟發現廁所也有人,平又趕緊朝著下一個車廂擠過去,但廁所依舊顯示有人。


    實在擠不動了,平隻好蹲在乘務員的小辦公室門前等廁所裏的人出來。


    “借過!小姑娘讓一下。”平看到乘務員開了門,立馬跟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拽住乘務員的鞋子。


    “叔叔,我憋不住了,哪裏還有廁所”。


    乘務員用眼神示意平跟上,不緊不慢的從腰上掏出一串鑰匙,找出最小的一把開了廁所門。搞半天廁所沒人,那為什麽要把廁所鎖了。平雖然氣憤,但這時候還是先解決當務之急比較重要。


    上完廁所出來,乘務員又把廁所門給鎖上了,平不敢多問,又小心翼翼的找路下腳,想趕緊迴到原位。


    淩晨六點,翻看著標斷斷續續發來的微信,平再次嚐試迴複,卻還是沒有信號。平再也睡不著了,不能與秋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心裏莫名煩躁起來,於是所幸將行李箱拉起,靠著行李箱閉目養神起來。


    出了火車站,耳邊都是黑車和黑賓館的喊客聲,媽媽說過千萬不要用語言答複,不然會被報複。麵對一波又一波的喊客攻勢,平隻能不斷擺著手拒絕。


    乘務員和自己說,出了站到對麵的公交車站等70路就可以直達平要轉車的客車站,平趕緊朝著目的地跑去。


    上車瞬間,平才想起沒有零錢,平趕緊和司機解釋自己身上沒零錢,想和司機換一換,司機抬手示意平往後站,不用投幣了,平感激的看向司機,心裏又感動又溫暖。


    ……


    離家更近了,順利坐上客車的平看著熟悉的沿途風景,感歎上一次經過這些地方,還是跟著爸爸一起,一轉眼,都過去一年多時間了,爸爸應該快出獄了吧。平戴上耳機閉緊雙眼,默默在心裏流淚。


    媽媽沒空去接平,平自己拖著行李箱找了個三輪車迴去。


    再次迴到這個地方,平心裏說不出來的難過。上一次,姐弟四人還能在一起吃飯聊天,沒想到才一個學期的功夫,家裏就隻剩下媽媽一人。


    鋪子裏很亂,媽媽用櫃子和床單隔出了客廳和臥室,雖然牆壁很灰,家電也都是收廢品收來的,但有媽媽的味道就莫名覺得溫暖。


    媽媽的簡易梳妝台還是那麽亂,就像爸爸說的,媽媽隻會外表打扮得光鮮靚麗,而家裏卻亂七八糟。平雖然也認這個理,但仍覺得媽媽愛美沒錯,畢竟從小到大,每次家長會,媽媽都能豔壓全班同學的媽媽,成為人群中最閃亮的家長。


    想到媽媽出去拉貨可能還沒有吃飯,自己也被餓得前胸貼後背,平拉開冰箱將裏麵的菜都掏了出來。


    幾個雞蛋、一個快幹了的青椒,外加發了黴的糍粑。


    自從爸爸進去後,平媽就很少有空做飯,平姐弟四人經常都去周圍早餐店打包米線餌絲迴家吃。有時一頓就管一天,到晚上實在餓了就集體買泡麵吃。


    鄰居們都覺得平姐弟四人吃泡麵可憐,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平姐弟四人有多喜歡吃泡麵,能每天吃泡麵真的發自內心開心。在他們眼裏,泡麵可比米飯好吃多了。


    如今,平一如既往愛吃泡麵,所幸走向對麵超市買了兩袋泡麵迴來,自己先煮了一袋,留下一包給媽媽。


    平喜歡吃煮的泡麵,因為這樣泡麵更入味,分量也會“變多”。


    “班長,我到家了,手機關機了現在才充上。”平一邊吹著泡麵一邊眼睛不離手機屏幕,點擊發送後大口吃著泡麵。


    “到了就好,你吃過東西了嗎?”


    “吃了,正在吃”,平飛速打出字。


    “好,我也先去吃飯啦,等我迴來聊”。


    “等一下”,平趕緊發出文字,生怕秋已經放下手機走了。


    “怎麽啦?”


    “班長,我可以看看你的照片嗎?”聊了半年多的微信,平連這個人的長相、聲音是什麽樣的都不知道,竟然敢動心。室友們早都提醒過平,網戀容易翻車、容易見光死,對方都是抱著玩玩的態度陪聊的,但平的直覺告訴她,秋不是這樣的人。因為這半年來,秋從來沒給自己打過電話,室友們口中的“聊騷”更沒有,但也奇怪,難道他也不好奇自己長什麽樣嗎?真的把自己當成陪聊了嗎?


    “我們裏麵不讓拍照,天天穿這身衣服也不便拍”。秋竟然拒絕了……


    平有些失望,但還是禮貌迴複了標,讓他快去吃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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