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晚魂魄離體的第四天。


    他還是沒有找到從小世界中出去的方法。


    魂體並無靈力,根本用不了法術。


    所以用蠻力突破根本行不通。


    鍾意晚不是沒試過誆騙驚瀾帶他出去,但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驚瀾沒有看上去那麽傻,並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不放他離開就算了。


    鍾意晚認栽。


    關鍵是驚瀾總是想要跟他雙修。


    每次感受到那根有他大腿粗的玩意兒,鍾意晚都隻想把自己埋地裏入土為安。


    他還年輕。


    就算真的要死,他也不希望是這種丟人的死法。


    跨物種的愛情是沒有結果的。


    隻是驚瀾很不喜歡被人說教,被他說的煩了就會直接上手。


    鍾意晚麻了。


    拚了命地反抗才沒有被攤煎餅。


    一怒之下他就將驚瀾趕了出去。


    傍晚臨睡前,鍾意晚又迴想起了下午發生過的事情,不由得越想越氣。


    估摸著他快睡著了,驚瀾才敢溜進石洞,結果一眼就看到了盤腿坐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眼淚的人。


    看到他在哭,驚瀾頓顯手足無措。


    “別、別哭。”


    鍾意晚扁嘴,抬起手抹眼淚的同時還不忘嗆迴去:“你管我?”


    驚瀾慌慌張張地走近他,小山一般半蹲在他麵前:“好,我不管你,你……你別討厭我。”


    鍾意晚悶悶地轉過身背對著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想跟人交談的樣子。


    驚瀾急了,對著他的背影不斷道歉。


    鍾意晚曲起手指輕輕敲了兩下地麵,濃密而又濕潤的睫羽下垂,完美遮掩住了眸底的冰冷算計。


    他在等,也在賭。


    等一個對方主動後退一步的契機。


    賭“鍾意晚”在驚瀾心裏究竟有多重要。


    單就結果來看,他賭對了。


    見鍾意晚遲遲不肯轉過身來搭理自己,驚瀾連忙保證自己以後不會再強迫他跟自己雙修了。


    聽他這般承諾,鍾意晚隻是麵無表情地撚著手指,在心裏倒計時。


    還不夠,需要繼續等。


    驚瀾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鍾意晚的反應,但對方明顯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他不由得更加慌亂。


    驚瀾一臉糾結地考慮半天,終於還是後退一步道:“你理理我,我……我可以帶你出去玩。”


    在他熱切的注視下,鍾意晚終於挪動了一下身子。


    他還未來得及開心,就看到對方其實是盤著腿坐得離他又遠了些。


    驚瀾的眸光黯淡下來,終於做出了最後一個讓步:“是去外麵,我們去修真界的扶幽城,這樣可以嗎?”


    鍾意晚停下撚著手指的動作,不過仍舊沒有理人。


    驚瀾還在他背後喋喋不休,說著些哄人的好話,但一直沒有收到迴應。


    就在驚瀾以為鍾意晚以後都不會搭理自己的時候,眼前人微微轉過身來,被淚水浸濕的雙眸泛著星星點點的光,像是盈滿了破碎星河。


    鍾意晚的聲線輕顫,帶著濃濃的鼻音:“你說的都是真的?”


    見他終於願意搭理自己了,驚瀾忙不迭地點頭。


    鍾意晚一邊抬手擦去眼淚,一邊囁嚅著開口:“那現在就帶我走,不許反悔。”


    ——


    扶幽城的太一宗驛站。


    四天以來,宗正盟裏趕過來對付大妖的修士來了一批又一批。


    逍遙門的五長老竹冰妍曾接觸過空間天賦的修士,知曉如何隔著空間壁壘尋人。


    可那隻大妖就跟算好了似的,提前捏了幾百個假的小世界出來。


    等宗正盟的人突破空間壁壘逐個尋過去,隻會在那些假的小世界裏找到屬於鍾意晚的一截斷發。


    突破空間壁壘極其消耗心神,四天下來,竹冰妍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看起來極為憔悴。


    沈倦也從魔界趕了迴來。


    在太一宗那裏,他外出的由頭是突破元嬰期以後需要出宗曆練一些時日,因此倒也沒有人懷疑他。


    先前沈倦從南寄歡那裏找迴笨瓜師尊用的是他自創的卜天之術。


    這種術法跟天眼差不多,能夠窺探到幾分天機。


    美中不足的是卜天之術會對身體有損。


    上一次沈倦傷到的是心脈,這一次也不知道會是什麽。


    紀雲京知道他會卜天之術的時候並沒有過多驚訝,畢竟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離經叛道的人不少,能人異士也多。


    比如全宗上下都會卜算天機的天問宗,他們的人也來了扶幽城支援。


    但順著他們測算到的方位一路尋過去,隻能看到一處荒山,以及滿地亂石,根本尋不到那方小世界在何處。


    出於長輩對於小輩的愛護,紀雲京勸說沈倦不要輕易使用卜天術法,萬一得不償失就完了。


    隻是沈倦心意已決,接連三天他都在測算鍾意晚魂魄的方位。


    第一次他斷掉了一根肋骨,順著天機靈示尋過去的時候,在荒山的某處沙地上找到了一座沙堡,但並沒有找到人。


    第二次他遭受了天罰禍雷。


    這種天雷與修為突破時度的雷劫不一樣,它帶著天道法則的威壓。


    若非沈倦全身都是仙骨,他就要被劈成齏粉了。


    而這次的天機靈示隻有一段文字,那便是緣來有時還須有,緣去無時終還無。


    沈倦剛從天罰禍雷中修整好,一抬頭就看到了飄在扶幽城上空的十四個大字。


    那些大字還閃著金光,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紀雲京以及宗正盟的其他幾位前輩就在沈倦身邊護法。


    看到這些大字的時候,他們看向沈倦的眼神都不對了。


    接連四天搜尋無果,紀雲京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瞧著極為滄桑,連胡茬都生了一圈。


    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他從氣質絕佳的貴公子變成了中年喪弟的頹廢大叔。


    現在看到天道出示的這些大字,紀雲京心累地抹了把臉。


    他就說之前沈倦好端端的為什麽會跑去他的玉衡峰領刑鞭。


    原來他們師徒倆是這種關係嗎?


    紀雲京歎了口氣,扶起了還想繼續嚐試卜天之術的沈倦,勸人迴去歇著。


    這麽多天以來,紀雲京算是看清楚了,沈倦對鍾意晚不是一般的上心。


    但凡把那晚陪在鍾意晚身邊的薑南換做是沈倦,鍾意晚都不會被大妖帶走。


    不僅不會被帶走,沈倦還會把那隻大妖給挫骨揚灰。


    紀雲京默了默,無言地看著強撐著身體重新走向卜天陣法的沈倦。


    後者明顯已是強弩之末。


    天罰禍雷的威壓不是一般人能夠受得住的,沈倦沒被劈死就已經不錯了。


    再行卜天之術的話還不知道要招來什麽禍端。


    紀雲京狠下心來,在沈倦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將他一手刀劈暈。


    其他幾個護陣長老明白紀雲京此舉深意,他們並未提及扶幽城上空漸漸消失的金色文字,隻是沉默地撤掉卜天陣法周邊的護陣結界。


    這時,從林子外跑來一名太一宗的小弟子。


    見到幾位長老後,小弟子匆忙行過一禮,喘著粗氣道:


    “天問宗的三長老第二次問了天機,有鬼神為他指明,鍾師叔就在城外荒山,但師叔被大妖藏了起來,我們……我們根本看不見他!”


    紀雲京蹙眉,其他幾位長老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時間不等人,他們隻剩最後三天去尋迴鍾意晚。


    紀雲京和長老們低聲交談過幾句,見他們點頭,紀雲京鄭重地一拱手,隨後帶著沈倦朝太一宗的驛站而去。


    二十多年前,十三位渡劫期修士共同出動才將大妖抓住,困於鎖妖塔之下。


    在獵妖期間,參與行動的宗門世家一共折了七十九位弟子。


    最後若不是鍾意晚利用大妖對他的感情,重創了大妖神魂,大妖根本不會被他們抓到。


    由此便能看出這隻大妖有多麽難以抓獲。


    雖說眼下大妖的修為不如當年,但他逃命躲竄的手段卻絲毫不減。


    紀雲京咬緊牙關,他隻願一切都趕得及,不然……小晚是真的會死!


    ——


    夜裏,沈倦猛地從床上驚醒,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處在驛站的臥房裏。


    他陰沉著臉翻身下床,直奔扶幽城外的荒山而去。


    四肢百骸裏仍然蔓著被天雷劈中的酥麻感,但他管不了那麽多。


    方才他夢到鍾意晚被鬼差押走,懵懵懂懂地上了奈何橋。


    這一世,沈倦帶著一身比肩真神的修為重生而來,到了他這種修為的人就會很少做夢。


    因為夢中的情景很大概率都會變為現實。


    就在沈倦禦劍飛去荒山的同一時刻。


    鍾意晚被驚瀾帶著出了那方小世界。


    他裝出一副賭氣的模樣,騙驚瀾去給他捕獵野兔,他要吃烤兔肉。


    驚瀾不解地撓頭:“你是魂魄形態,不應該會覺得餓,而且你離我稍遠一些就不會有實體。”


    鍾意晚眸光微動,但還是佯裝生氣道:“我不管,你不去抓兔子我就不理你。”


    說著,他撿來幾枝枯木,指使道:“點火,我要取暖。”


    驚瀾剛哄好了人,現在做什麽都是小心翼翼的,盡管知道鍾意晚在無理取鬧,他還是老實照做了。


    臨走前他對著在篝火旁愜意暖手的鍾意晚囑咐道:“別離火堆太近,就算是魂魄,凡火也會灼傷你。”


    鍾意晚撇過頭去不理他,但身體誠實地往後退了退。


    驚瀾這才一步三迴頭地走了。


    在他走後,鍾意晚開始在心裏數數。


    數到三十的時候,他試探著在周邊撿些木柴迴來添火。


    數到九十,他假裝無趣地蹲在沙地上畫圈圈。


    數到一百三,身上的窺視感才徹底消失。


    但他仍舊不敢大意。


    一直數到兩百,他的身體變淡了些許,但仍具有實體。


    鍾意晚不再等了,他丟下手中握著的枯枝,像隻離了弦的弓箭一般飛快地往山下跑去。


    這處荒山並不好走,滿地尖銳石子。


    現在他的身體仍舊有實體,表明驚瀾離他不遠。


    鍾意晚的心髒越跳越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站在這處荒山上往下望去,遠遠就能看到扶幽城裏閃爍著的萬家燈火。


    下山的路異常陡峭,到處都是盤虯的樹根,以及銳利的石子。


    鍾意晚一不留神就被黑蛇似的樹根給絆倒了。


    鞋子不知道被甩去了哪裏,衣服也被擦爛了,手掌磕破了皮,不斷往外滲出血來。


    鍾意晚吸了吸鼻子,顧不上疼痛,咬著牙繼續往前跑去。


    因為他的身體愈發具有實體了,明明方才一路跑來的時候都幾近透明。


    這隻證明一件事。


    驚瀾發現他逃跑了,並且正在追過來。


    這是他目前唯一一個出逃的機會。


    鍾意晚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如果這次逃跑失敗,驚瀾對他的防備心必然會加大,搞不好會直接把他給辦了。


    他才不要!


    他來這裏是為了阻止沈倦滅世,踏上修仙的路子是為了完成哥哥夙願。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才不要被困在一方世界裏不得出!


    鍾意晚不敢迴頭,發了瘋似的向前跑去。


    他發誓,當年校運會百米跨欄他都沒這麽拚命。


    腳底被石子磨破,但他顧不上疼痛,撐著一口氣往山下跑。


    不知跑出多遠,他的身體再次變得極為透明。


    鍾意晚心中一喜。


    看來驚瀾沒有追上。


    他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猛灌雞湯的同時在下山的路上撒丫子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鍾意晚的身體已經完全透明了。


    他靠在樹上大口喘息,稍一轉頭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鍾意晚顧不得滿身狼狽,興奮地從林子裏跑出,直奔提著劍的沈倦而去。


    “倦倦你終於來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他原以為自己能夠抱住沈倦,但未曾想他的身體直接穿過了眼前的人。


    鍾意晚的懷抱落空,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


    沈倦就跟看不見他一樣,繼續提著卻邪劍往山上走。


    鍾意晚愣了片刻,在人走遠前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走在前邊的沈倦似有所感般迴頭,但卻什麽也沒看見。


    他蹙了蹙眉,心情不好地重新轉過身去。


    剛剛他好像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沈倦放出神識,靜下心來感知周邊環境。


    在身前六十丈左右的石子地上看到了一攤血跡。


    以及一隻掉落在荒草堆裏的鹿皮小靴,和躺在冰棺裏的鍾意晚腳上穿的那隻可謂是一模一樣。


    沈倦不免心生疑慮,低喃道:“不可能啊,這才四天,笨瓜師尊怎麽就詐屍了?”


    貼在他身邊啪嗒啪嗒掉眼淚的鍾意晚對著他的腦袋來了幾拳:“你才詐屍!還有誰是笨瓜?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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