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章化城到大周朝的西南部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鍾意晚在現世時就有暈車症,靈舟都坐不得。


    到了修真界之後卻能奇跡般地適應乘駕馬車。


    這時候就不得不誇讚一下男主了。


    沈倦考慮到了坐在車裏的鍾意晚可能會覺得憋悶,因此他購置的這架馬車內部空間極大。


    內室能夠睡人,用一道雕花雲母屏風與外部隔開。


    外部靠近車簾出口那一片區域可以讀書寫字,或者品茶下棋。


    整架馬車由兩匹馬拉著。


    被偷家偷怕了的沈倦自行承擔了車夫之責,完全不敢雇人駕車。


    生怕鍾意晚跟陌生人跑了。


    兩人已經走了九天,這期間走走停停。


    每每遇到景色不錯的地方,沈倦便會拉著鍾意晚多停一會兒。


    領著人去放放風箏,摸魚逗鳥,活像帶著家眷出來郊遊的。


    如今已是四月下旬,正是豔陽明月灑人間的好時節。


    可越往西南部走,周圍的一切就愈是荒涼空虛。


    一些村落盡是荒草腐屍,皮毛油光發亮的大黑耗子們吱吱叫著穿梭其間。


    猩紅的雙眼讓人覺得極不舒服。


    鍾意晚神情懨懨的靠在沈倦肩膀上打瞌睡。


    方才他們經過的那處村落裏有不少大老鼠。


    也不知道它們都是吃什麽長大的。


    一個個膘肥體壯,最大的甚至有沈倦的一條大腿那麽粗壯有力。


    當然,這群老鼠的結局不過是被沈倦燒成灰。


    有餓急眼了的小孩被烤肉味吸引,甚至想要撲過去吃老鼠,但被滿目絕望的大人拉住。


    誰知道這些大老鼠帶的有多少病。


    誰又知道它們究竟吃過多少屍體。


    小孩子們不懂事,那些大人卻是全都清楚的。


    一路走來,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俱是一副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模樣。


    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過來時,竟是比那些啃食人肉的鼠群還要可怖。


    也就是礙於沈倦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不然這群餓急了眼的百姓早就撲過來爭搶糧食了。


    鍾意晚不是沒有過動搖,奈何沈倦已經說了,提前儲備的食物並不多。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散盡糧米並非好事,眼前這些人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沈倦駕著車,偶爾偷瞄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師尊困了?”


    鍾意晚悶悶不樂地搖頭,但他正貼著人家,看起來跟撒嬌蹭人也沒什麽兩樣。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半闔著眼坐直了身體,像是賭氣那般道:“我討厭大老鼠。”


    動畫裏的傑瑞那麽可愛。


    結果這群滿地陰暗爬行的黑耗子長得比湯姆他表哥還壯。


    一口下去爹娘白養。


    看起來很會吃人的樣子。


    可怕。


    沈倦安慰他:“萬物相生相克,總會找到處理它們的辦法。”


    話鋒一轉他接著道:“既然路上碰到了這麽多鼠群,也就證明我們離犬桑城不遠了。”


    鍾意晚從鼻間發出聲輕哼:“嗯。”


    在被路邊突然竄出來的大黑耗子嚇了一跳之後,他默默地抱緊自己。


    前邊兩匹拉著車駕的玉驄馬已經見怪不怪了,心理素質比鍾意晚還強。


    一蹄子下去踹飛一隻大耗子,馬鼻子裏發出不屑的噴氣聲。


    鍾意晚心中感歎。


    不愧是被男主選中的馬。


    跟他本人一樣屑。


    渾身散發著“我是龍傲天,傻逼別沾邊”的強大氣場。


    過了大概兩刻鍾的時間,道路變得寬敞起來。


    沈倦收迴探出去的神識,意味不明地開口:“再走二十丈就到犬桑城了,城裏有些混亂,我們先停一下,給你易容。”


    這麽說著,沈倦將馬車緩緩停在路邊,拉著鍾意晚進了馬車內部。


    沈倦取出易容用的材料盒,有些猶豫不決:“師尊,是你假扮女孩子,還是我來?”


    鍾意晚一噎:“我們的身份是什麽?”


    沈倦不假思索道:“前來犬桑城尋親的夫妻。”


    “巫族部眾十分排外,木含璋已經進城了,在章化城時他留了信物和通關文牒給弟子。”


    “要想糊弄過去,我們二人中必須有一人扮演‘文含玉’。”


    鍾意晚上下打量過沈倦。


    嗯……


    今天才發現一件事。


    男主竟然比他高一丟丟。


    自己好歹也是實打實的182cm……


    算了算了。


    鍾意晚歎了口氣:“我來吧,我骨架比你要小一點,人家頂多會覺得我個子傻高,應當瞧不出什麽。”


    沈倦眸光微閃,應了好後從須彌戒裏取衣服。


    計劃大成功。


    笨瓜還真答應了。


    先前自己被他坑,隻好無奈地穿上觀音衣假扮姒姬娘娘。


    眼下總算揚眉吐氣一迴。


    鍾意晚不知道的是,自家“乖”徒弟準備的女裝本來就是按他的尺寸定做的。


    他還在傻乎乎的納悶為什麽這件素裙穿在身上時會那麽合身。


    不愧是男主,還特意買了大號女裝。


    聰明的嘞。


    又過了將近兩刻鍾的時間。


    兩人已經做好了易容,鍾意晚捧著小鏡子看去。


    鏡中人嬌憨可愛,鹿兒眼撲閃撲閃的,唇色嫣紅健康,腦袋上盤著個墮馬髻,頸後留了一股垂在右肩。


    是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心生歡喜的模樣。


    明明是已婚婦人打扮,但卻少了些端莊,瞧著活潑靈動。


    鍾意晚再次感歎。


    男主的審美還怪好的,易容水平也挺高。


    捏的這張假臉看起來就很自然不做作。


    他放下小鏡,看向幾乎沒怎麽易容的沈倦:“你不用易容嗎?”


    沈倦搖頭:“我隻需收斂一些脾氣就行,於我而言這才是最好的易容。”


    鍾意晚眨巴眨巴眼。


    麵前長身玉立的人罕見地穿了身廣袖長袍,為了搭配外麵罩著的天藍色鶴紋外衫,耳邊墜著的流蘇穗子也特意換成了條淺藍色的。


    真是應了那句話,人靠衣服馬靠鞍,


    平日裏總是穿著鮮紅勁裝的少年換成了廣袖長袍,周身氣質也跟著溫潤幾分。


    鍾意晚雙手支著下頜看他:“聲音怎麽辦?”


    沈倦自然沒忘記這個,他從須彌戒裏取出一瓶丹藥遞給鍾意晚:“這種丹藥服下後會讓聲音變得很像女孩子,時效三個時辰。”


    頓了下他補充道:“甜的,不苦,師尊當糖吃就行。”


    鍾意晚倒出來一粒塞進嘴裏。


    唔,嘎嘣脆,草莓味。


    沈倦看他大有再來一粒的架勢,連忙勸阻道:“別多吃,效果會加重,對嗓子不好。”


    “哦,那好吧。”


    話剛說出口鍾意晚就僵在原地。


    臥槽剛剛那聲鬼叫是他發出的?


    夾子音?


    沈倦倒沒覺得有什麽,既然二人已經做好了準備,繼續上路才是要緊事。


    沈倦駕著馬車走近城門,向城門口的守衛出示過提前造好的身份文牒。


    守衛們公事公辦地檢查過馬車,確認沒有什麽差池後才放他們進了城。


    他們走的時候一位士兵還好心勸道:“如今城裏很亂,並非尋親的好時機。既然你們夫妻二人執意要去,那便小心行事,莫要被奸人誆騙了去。”


    沈倦對他抱拳行過一禮:“多謝。”


    那位士兵擺了擺手,沒再多言。


    進城之後沈倦目標明確地順著木含璋留下的訊息找去他的住所。


    守衛所言不假,城中情況確實複雜。


    捕鼠人走街串巷的捕殺老鼠,街上到處都能看到衣衫襤褸的百姓。


    大部分店鋪都關門了。


    一些門店被老鼠啃壞,老板正罵罵咧咧地差夥計修補。


    和繁華熱鬧的章化城不同,犬桑城裏滿是消沉壓抑。


    沈倦不敢在這個時候把鍾意晚置於一個危險的未知境地。


    客棧是不能住了。


    馬車穿過街道,最終停在一戶新修建起來的院落前。


    沈倦扶著鍾意晚從馬車上下來。


    聽到外麵傳來的動靜,院子裏的幾人趕忙迎出去。


    木含璋還記得他與沈倦事先定好的說辭,看見一襲白裙的鍾意晚,便知這就是自己的“姐姐”。


    他反應得快,眼含熱淚道:“阿姊,阿兄,你們總算來了。”


    鍾意晚也很快入戲,眼淚不值錢地往外掉,跟白撿來的便宜弟弟執手相看淚眼。


    旁邊幾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見他們“姐弟”重逢,一時也不好再纏著木含璋什麽,皆是識趣地告辭。


    鍾意晚二人被木含璋迎進院子,這才知道他自從迴了犬桑城以後就一直被各戶人家派來的媒婆說親。


    方才木含璋就是被媒婆們纏住,因此才沒能及時去城門口迎接。


    他本來還擔心師徒倆第一次來這裏,萬一走錯地方就麻煩了。


    沈倦含笑道:“這得多虧木兄留下的訊息詳細。”


    木含璋靦腆地抓了下臉,將馬車安頓在後院之後,他引著二人去歇腳的屋子。


    閑聊時他為兩人簡單說明了目前他知道的部分情況。


    如今巫族正深陷內鬥風波。


    大周朝派來駐守此地的西南王勢力算是一撥,主張巫族部落廢棄巫蠱文化,並且接受周朝教化,徹底成為周朝的一部分。


    他們還要求巫族部眾接受仙盟管轄,開設安平塔以鎮妖邪。


    另一撥是以巫族大長老為首的巫師十眾等人,他們堅決反抗西南王一派,要求巫族部眾自成一體。


    最後一撥勢力從根本上而言屬於中立派,是一個喚作七星樓的組織。


    樓中高手眾多,他們常常遊走巫族各處救死扶傷,竭力拉扯其餘兩方勢力,避免不必要的戰爭。


    從行為上來看他們的目的在於巫族各部和平安好,但也不能排除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


    當說到犬桑城時,木含璋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無他,實在是他們的城主太過頭鐵。


    本來這座城池就處於三方勢力的重疊區間。


    再加上地勢特殊,可以說是易守難攻。


    屬於三方必爭之地。


    犬桑城城主動了貪念,便想著從三處各撈一些油水出來,故意跟三方都交好,做一些陽奉陰違的事。


    事情敗露後三方勢力竟是誰也不願與犬桑城交好了,隻任其自生自滅。


    鍾意晚扯了扯嘴角。


    他就說嘛!


    巫族那麽多會玩蠱的人,怎麽連個小小鼠災都治不好。


    原來是這個傻逼城主害的。


    沈倦對巫族的內鬥紛爭不感興趣,也就是隨便聽聽,大致明白當前局勢而已。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在於為鍾意晚解毒,此外便是調查清楚文含玉一案中涉及到的巫蠱娃娃一事。


    木含璋將二人引至為他們安排好的屋舍之後便拱手告退了。


    鍾意晚剛來到一個陌生環境,正是什麽都想看,什麽都想碰的時候,完全不覺得疲憊。


    等沈倦收拾好了床鋪,他拉著人就去了外麵。


    打探消息的最好地方就是茶館酒肆。


    木含璋許久未曾迴來,對很多事情的細節之處並不是十分了解。


    這就需要他們去慢慢探索了。


    城中有捕鼠人存在,因此街上倒沒有他們在野外看到的那般老鼠滿街跑。


    不過就算沒了老鼠,他們一路走過去也算是直麵了城中的混亂無序。


    城主府在犬桑城中心擺的有布施米粥的攤子。


    鍾意晚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百姓們捧著的粥碗裏米粒少得可憐。


    盡管這樣,那些餓急眼了的孩子們還是恨不得再把空碗舔上一遍。


    鍾意晚一時之間有些發愣。


    他在安穩的糖罐子裏待久了。


    史書上寫的動蕩年代又離他太過遙遠。


    眼下身臨其境才懂其中絕望。


    然而城中的壓抑現狀遠不止如此。


    街上四處溜達著些碰瓷偷盜的小賊。


    就在剛剛那會兒功夫裏,鍾意晚被兩個毛頭孩子故意撞了兩次,得虧荷包什麽的都讓沈倦拿著,不然真就被偷走了。


    從胡同拐進酒館之前的那段路上甚至有地痞流氓對著他吹口哨。


    不出意外的,那些人也被沈倦以德服人了。


    鍾意晚雙手捧著臉,坐在石階上等沈倦結束對痞子們的道德教育。


    就在他撅著嘴吹劉海玩兒的時候,身旁走過來一位作巫族打扮的妖孽少年。


    少年一身微光,腳腕上係著串銀鈴,走起路來叮當作響,身著挑花刺繡的深藍色巫族服飾,整個人作一副苗疆少年打扮。


    再往上細看他的眉眼,竟與沈倦有三分相像,隻不過少年的眉骨上方有一顆丹朱似的紅痣,看起來又欲又撩。


    鍾意晚覺得此人的來頭絕對不小,不過他並沒有多想。


    見少年站在自己麵前不走,他還以為是自己擋住了對方的路,便螃蟹似的往石階另一旁移了移。


    隨後繼續捧著臉等沈倦。


    頭頂傳來聲嗤笑,那名少年微微俯身湊近他些,聲線清朗悅耳。


    “中原來的?怎麽身邊也沒個人跟著,就不怕被人擄走?”


    鍾意晚下意識地向後看了眼,胡同裏開了隔音陣法,因此他也不知道沈倦進行到道德教育的哪一步了。


    便老實道:“我徒……夫君在後麵,馬上就會來找我。”


    少年垂著眼,狀似隨意般地問他:“什麽屠夫?”


    鍾意晚被逗笑。


    看起來傻乎乎的樣子似乎更蠢了。


    少年眉梢舒緩,從腰間掛著的小壇子裏取出隻金黃色的小蝴蝶,乍一看跟銀杏葉似的。


    鍾意晚看到那隻蝴蝶之後就像被勾了魂一樣,呆呆地愣在原地,瞳孔也跟著微微放大。


    “我叫南寄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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