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被幾位小童子引著向前走去。


    百姓們認出了沈倦是被選中的那位“姒姬娘娘”,於是自發地向兩邊散開為他們讓出一條路。


    “哎呀!怎麽今年的姒姬娘娘還是位小夥子。”


    “哈哈哈哈,虎子和二丫他們簡直太胡來了。”


    聽著人群的喧鬧聲,鍾意晚晃了下抓著的那隻手:“去年的扮演者也是男性呢。”


    前邊一蹦一跳的小孩迴過頭來:“是呀~是趙府的大公子!”


    一旁的小丫頭脆生生地附和:“娘親說明允哥哥是大善人,我們也很喜歡他。”


    “我也喜歡明允哥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哥。”


    “他會分我們糖吃,還會跟我們一起玩兒蹴鞠。”


    “之前鬧水災的時候是哥哥布施的米粥。”


    “還有還有!每月十五他都會在藥鋪裏免費問診。”


    小童子們羅列著趙家大公子的好,可他們又不免聯想到自己從大人口中聽說的事。


    “可惜明允哥哥出家了,去了好遠好遠的地方。”


    “我想哥哥了。”


    ”我也想……“


    瞧著幾位小童子蔫頭巴腦的,鍾意晚安慰道:“說不定他什麽時候就迴來看你們了。”


    沈倦像若有所思道:“其實昨天下午他就迴來了,目前應當在城東的靜慈寺。”


    小童子們先是驚喜,之後又顯得沮喪起來。


    “既然哥哥迴來了,為什麽不來參加百神祭典呢?”


    沈倦搖頭:“弘一法師要為百神祭典結束之後的法會做準備,現在抽不開身。”


    弘一就是趙明允出家之後師傅們為他取的法號。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作為更衣處的院舍。


    這方院落是戲班子的落腳點,最中央栽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邊坐著七位正在整理胭脂水粉的女優伶。


    見到小童子們簇擁著兩個模樣俊俏的小哥過來,女孩子們瞬間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短暫的羞怯過後,一位膽子稍一點大的姑娘掩著帕子道:“奴家翠瑤,見過二位公子,不知你們誰是‘姒姬娘娘’呀?”


    鍾意晚推了下沈倦。


    沈倦迴過頭去安靜地看了他一眼。


    鍾意晚看天看地看大樹,企圖通過裝傻充愣來蒙混過關。


    沈倦動了動嘴唇,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出於禮節,他先與姑娘們打過招唿,接著被迎進屋子裏換衣服。


    等在外麵的鍾意晚無聊地抱著膝蓋,童子們嬉笑著跑遠了,他就坐在樹下跟姑娘們聊小話。


    聊著聊著,他的注意力被姑娘們用來妝造的三隻大木箱所吸引。


    裏麵的顏料和各種小配件許多都是他沒有見過的。


    鍾意晚被勾起興致:“方才街上的百神……他們的妝容都是姑娘們畫出來的嗎?”


    女孩們嬌滴滴地掩唇輕笑,其中那位叫翠瑤的姑娘嬌俏應道:“是呀,我們都是跟著班子裏的九爺學的,學了好久呢。”


    鍾意晚真心實意地讚歎道:“姑娘們技藝高超,初看百神遊行之時我還道是真的天神下凡遊曆人間來了。”


    女孩們被他逗樂,氣氛瞬間變得輕鬆歡悅起來,話也說的多了些,最後不知怎麽就扯到了婚嫁議親方麵。


    一個坐在鍾意晚手邊的小姑娘含羞帶怯地注視著他:“不知公子可有心儀之人?”


    幾乎是毫不停頓的,鍾意晚下意識說了“有”,右手不自覺地握上頸間掛著的螺貝。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之後,鍾意晚微微睜大雙眼,心跳也跟著亂掉一拍。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木頭被捏碎的聲音。


    他轉頭看去,穿著雪白觀音衣的沈倦正麵無表情地扶著門框,整個木門自他手下握著的地方開始裂出一道道長紋。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鍾意晚並沒有從那雙桃花眼裏看到熟悉的溫暖笑意,反而有著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陌生、冰冷。


    他一愣,不可避免地聯想到沈倦的黑化值。


    鍾意晚忍住心中莫名湧上的恐懼感,輕聲喚道:“徒弟?你怎麽了?”


    沈倦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之後才緩緩放下手,啞著嗓子道:“衣服纏身,出門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抱歉,把門碰壞了。”


    他畢竟是男子,身材高挑,觀音衣套在他身上時反倒有些短了,而那張昳麗明豔的臉冷下來時還挺有諸相皆空的神君模樣。


    姑娘們吃了一驚,接著表示不用在意。


    沈倦沒有多言,認真地道過歉,並且賠了她們銀子。


    女孩們覺得這位俊俏小公子似乎生了氣,她們隻當是沈倦不樂意扮演姑娘家,一時之間竟是誰也不敢拉著他化妝。


    鍾意晚想為他檢查手上有沒有傷口,但被他避開了。


    沈倦垂著眼睛不看他,但嘴上還是老實道:“沒有受傷,師尊在旁邊等著我就好。”


    鍾意晚訥訥地應了好,心中卻是一陣不明所以。


    見氣氛突然間變得凝滯尷尬,那位名叫翠瑤的姑娘杏眼一轉,將沈倦引到銅鏡前坐下。


    又稱讚他實有天人之姿,可沈倦隻是表情淡然,並不為所動。


    為他梳頭發時,翠瑤瞥見他正捏著手裏的螺貝把玩,她心中了然。


    似是無意間調侃道:“二位公子都是儀表堂堂,剛到院子裏時我還以為是哪家仙侶一同下凡出遊了呢。”


    鍾意晚耳尖一動,連忙看向沈倦。


    卻不曾想坐在鏡前的男主正通過銅鏡安靜地注視著他。


    見他看過來,沈倦又變作了眉眼溫軟的小白花徒弟,對著他笑得純然無害。


    但話卻是對著翠瑤說的:“可惜師尊已有心悅之人。”


    翠瑤眨眨眼,利落地幫沈倦盤好了發,接著為他戴上化佛冠,最後就是綴在頸間的瓔珞和塗在唇間的口脂。


    要塗口脂時被沈倦抗拒地躲開了。


    翠瑤也不勉強,轉而走到一旁收拾工具去了。


    沈倦對著姑娘們道過謝,告辭後牽起鍾意晚的手向外走去。


    等到出了院門,在街上百姓表情各異的注視下走向百神遊行的隊伍時,沈倦步子一頓。


    還不待鍾意晚出聲詢問,沈倦將他打橫抱起,足尖輕點,輕盈地落於樓與樓之間的抄手遊廊之上。


    沈倦把他放下,緊接著就召出了卻邪跟河洛,囑咐他們一定要看好人。


    他轉頭看向鍾意晚:“弟子稍後迴來找你,師尊想吃什麽就讓他們帶你去買。”


    鍾意晚乖巧點頭,用行動表示他會安靜待好等人迴來。


    沈倦眸光微閃,臨走時還是忍不住道:“師尊的……”


    心儀之人是誰。


    我今晚就殺了他。


    鍾意晚見他欲言又止,不禁有些疑惑:“怎麽了嗎?”


    “沒什麽,算了。”沈倦眼神一暗,偏頭躲開了他的視線,飛身向著遊廊之下躍去。


    鍾意晚不解。


    男主的心思好難猜啊。


    他支著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欄杆。


    目光一直追隨著沈倦,看他坐在蓮花寶座上扮姒姬時又有些忍俊不禁。


    少年的皮相無疑是頂級好,唇色嫣紅健康,不做什麽表情時確實是拒人千裏之外的高天神隻。


    不止他一人被驚豔到,前來圍觀百神遊行的民眾們也都在驚歎地猜測沈倦是哪家的小公子。


    眾人的歡唿叫好聲與竊竊私語聲連成一片,鍾意晚有些不適地皺眉。


    沈倦在他身邊時還不覺得這些聲音有多麽吵鬧,現在隻覺得耳邊的人聲聒噪至極。


    不過……沈倦剛剛是想問自己什麽呢?


    鍾意晚試圖與卻邪他們交流,和他們問過好後,他試探著詢問:“還在院子裏的時候,沈倦為什麽突然生氣了?”


    與主人心念相連且知曉一切的卻邪跟河洛同時沉默了。


    主人明顯就是喜歡笨瓜師尊,但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


    而且笨瓜師尊好像對主人也有一丟丟意思?


    這要怎麽說?


    不過是一息的時間,河洛率先想好了對策。


    他在鍾意晚身旁坐下,溫聲道:“因為主人覺得自己不是師尊心中最喜歡的那個人,所以有些鬧小孩子脾氣。”


    卻邪聽他竟敢這樣說自家主人,頓時震驚地瞪大了眼,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河洛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他看起來像是很能跟主人感同身受一般委屈地耷拉著眼:“師尊真的更喜歡心上人嗎?”


    “可是主人好喜歡師尊的。”


    鍾意晚怔然。


    本命法器是這個樣子……


    那男主的好感度是怎麽迴事?


    他不自在地撚著螺貝:“沈倦想多了,他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


    那是他最想摘掉的星星,也是他來到這裏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無論沈倦對他抱有什麽想法,鍾意晚都無所謂了。


    能有機會突破世界壁壘來到這人身邊,已經足夠了。


    他從不貪心,很容易滿足。


    河洛不解地追問:“最重要的不是師尊的心上人?”


    鍾意晚看著漸漸遠離的百神隊伍,心中閃過一絲失落。


    未來的他們會不會也像這樣漸行漸遠……


    他揉了把臉,掩去心中複雜情感,搖頭道:“他才是被我放在心上的那個人。”


    直到徹底看不見遊行的隊伍了,鍾意晚方才收迴視線:“我毫無修為,會給他造成不少麻煩,他不覺得我煩就已經不錯了。”


    卻邪實在忍不住道:“主人從沒那樣想過,他隻是不知道自己喜……”


    河洛給了他一腳,並沒有管被打的一臉懵逼的卻邪,轉而氣度溫和地望向鍾意晚:“師尊餓了嗎?看看時辰也到了要吃中飯的時候了。”


    鍾意晚搖頭,先前被沈倦投喂的太飽,一點也不覺得餓。


    更別說遊廊下邊人頭攢動摩肩擦踵的,看著就很容易發生踩踏事故。


    他四下張望一番,發現對街的茶館那邊比較清淨,於是拜托河洛道:“我想去那間茶館可以嗎?”


    河洛自然是爽快應下,剛準備抱人淩空飛過去的時候就發現卻邪也正有此打算。


    兩人大眼瞪小眼,彼此目光不善。


    河洛:跟我搶一個主人就算了,現在還跟我搶?


    卻邪:就搶就搶就搶。


    鍾意晚頭頂問號,滿臉茫然地睜大雙眼,被夾在他們倆中間動彈不得。


    他並不知道本命靈器天生親近主人,同時也會親近主人喜歡的一切。


    “阿娘,旁邊那三個漂亮哥哥在幹什麽呀?”


    “哎呦,囡囡別看。”


    婦人捂住了小女娃的眼,而鍾意晚撿起了自己丟在地上的臉。


    他雙手掩麵,隻想以頭搶地:“隨便誰都行,咱們趕緊走。”


    河洛核善地對著卻邪展顏一笑,主動鬆開了手。


    卻邪一向楞頭八腦的,絲毫不知自己在河洛心裏已經被揍成了豬頭,挺樂嗬地抱著人飛身去了鍾意晚指的那家茶館。


    河洛跟在他們身後,落在茶館二樓的欄杆上時,他似有所感般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奈何對方閃避的速度更快,隻來得及看到對方身上戴著一個能夠反光的物件。


    他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這件事,隨即若無其事地朝著鍾意晚走去。


    令他意外的是,笨瓜師尊鍾意晚也剛好從亮光消失的地方收迴視線。


    河洛挑眉。


    鍾意晚若無其事地招來茶館小二,點了一壺龍井茶,又點了幾份糕點。


    等茶點上來後,鍾意晚將其推向河洛與卻邪,結果不出意料地被婉言謝絕了。


    明日師徒倆就要動身前往西南巫族的犬桑城了,為的就是調查文含玉一案的其他疑點,還有就是為鍾意晚尋醫。


    除卻魔界和鬼界均有參與煉化鬼王一事之外。


    埋在姒水河三條支流下的巫蠱娃娃已經明確表明了西南巫族也與文含玉一案脫不開幹係。


    在鍾意晚吃茶的功夫裏,河洛先為他簡單解釋了下那裏的情況。


    西南巫族其實也在大周朝的領域範圍之內,木含璋與文含玉的老家便是巫族屬地的犬桑城。


    情報中說的是最近那裏在鬧鼠災。


    鍾意晚心中不解。


    傳聞中巫族部眾人人擅長驅使蠱蟲。


    又怎麽會連鼠災都搞不定?


    經過河洛的解釋他才明白並不是所有巫族人都會養蠱驅蟲,傳言不可盡信。


    況且西南巫族目前正麵臨著內亂紛爭。


    犬桑城就夾在三大巫族勢力中間,正是處境尷尬的時候。


    偏偏城中百姓在早些年不知死活地大肆捕蛇,再加上先前那裏犯了洪水。


    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鼠災鬧起來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比十幾年前的那場大旱災還要可怕。


    其實巫族百姓們也嚐試過利用蠱蟲對抗,奈何先前那場洪水淹死了許多精良蠱蟲,一時之間竟是對抗不得。


    鍾意晚盯著手中的茶盞不語。


    這是男主要進的另一個大副本。


    但原著裏這段劇情是在沈倦反殺惡師,並且叛出太一宗之後發生的。


    現在竟然提前了。


    可惜這段劇情鍾意晚並沒有看,他隻看過評論區的劇透。


    說的是男主會在西南巫族遇到本書的女主,也就是毓純仙子。


    還有現任魔皇的私生子,善用蠱蟲的苗疆少年南寄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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