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化城的早市喧囂吵鬧。


    客棧之後便是流淌而過的姒水河,賣水果的大娘一邊撐著船帆,一邊沿河叫賣李子柑橘人參果。


    算上今天,七日後便是百神祭典,城裏又來了許多慕名而來的遊客,街上的人潮如蜂窩一般聒噪。


    床上的人被樓下的聲音吵得頭疼,抱著被子翻了個滾。


    這還不算完,鍾意晚又抄起一隻軟枕,胡亂地蓋在腦袋上。


    雪白裏衣被蹭亂,就連褻褲的褲腿都因著他過於放蕩不羈的睡姿而被卷到了大腿上。


    沈倦幫他把洗漱用的熱水打好,剛掀開床帳準備叫人起床,就直麵了宛如打過一場仗般的床榻。


    床單被踢到了床尾用腳踩著,睡著的那人懷裏還抱著個被子團成的球,腦袋上還壓著一隻枕頭。


    總結,從大量床單被褥中找到了少量鍾意晚。


    縱然在過去一月見識過不少這樣的場麵,沈倦還是覺得心累。


    注意到那兩條腿正不安分地搭在錦被之上,他認命地幫人把褲腿放下去。


    察覺到有人碰自己,原本還處在半夢半醒間的鍾意晚瞬間清醒,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嘶——”


    鍾意晚捂著額頭,疼得兩眼冒出生理性的淚水。


    沈倦顧不上被撞得發疼的肩膀,捧起鍾意晚的臉,力道輕柔地為他揉著額頭。


    熟悉的橙花香,是男主,不是其他什麽人。


    鍾意晚眨去眼中濕意,眼中的焦點漸漸聚攏,他看清了眼前人是沈倦。


    昨晚莫名昏倒前的記憶還曆曆在目。


    緩過神後鍾意晚焦急道:“你沒事嗎?螺貝裏傳來你落水的聲音,我原本想要過去,但被觀自在攔下了。”


    沈倦安撫他道:“我無事。師尊聽到的水聲是我在水下抓鬼。還有一件事,觀自在昨晚給你下了織夢咒,是他把你送迴房間的。”


    鍾意晚一愣,卻沒有多問。


    似乎很確定觀自在不會害他。


    沈倦眼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探究。


    與此同時,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叮——係統更新成功,歡迎宿主再次使用係統000000!】


    鍾意晚想起昨天昏睡前聽到的電流聲,問道:“統兒,昨天你是去更新了?那我聽到的那個電流聲是怎麽迴事?”


    係統答道:【親親,那是每次更新前都會有的雜音哦~不可避免的。】


    “那好吧。”鍾意晚閉了閉眼,“那你更新之後都多了什麽功能?”


    係統爽快道:【並沒有新功能,因為這次更新主要是為了給係統們集體修複bug呢,隔壁世界某個係統太卡了,直接給宿主刷出了的金幣獎勵。】


    鍾意晚瞪大雙眼:“還有這好事?”


    【親親……我勸你不要打什麽壞主意,這個bug已經被修複了。】


    “放心放心,我是遵守規則的良好公民。”


    鍾意晚退出跟係統的聊天框,扒拉下額上那隻手:“我已經不疼了,倒是你,剛才我有沒有撞疼你?”


    “沒有,我不疼。”沈倦不動聲色地把手抽迴。


    鍾意晚鬆了口氣,隨後便眼巴巴看著人。


    沈倦瞬間意會,幫他從須彌戒裏取了幹淨衣服出來。


    “弟子已經端來了熱水,師尊洗漱過後便下樓用餐吧,今天還要麻煩師尊跟在我身邊。”


    鍾意晚大大咧咧地解開衣服就換,聞言抬頭道:“兩位師侄呢?”


    沈倦背對著他坐在桌前繪製符籙。


    繪好一張後方才答道:“他們去城裏打探消息了,等會兒我會跟師尊說一下昨晚我們探查到的線索,師尊就當聽故事了。”


    “唔……好吧。”


    ——


    用過早飯後已是辰時三刻。


    客棧大堂裏多了很多新麵孔,觀自在作為客棧掌櫃,自然忙於招待新來投宿的客人,倒是沒再跟兩人有什麽交流。


    等到沈倦拉著鍾意晚準備走了的時候,觀自在從櫃台後走出來,喊道:“鍾熠!”


    鍾意晚疑惑迴頭,手裏被塞了隻小雀形狀的小哨子。


    瞳孔驟縮,視線在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他試圖眨去眼中泛起的酸澀感,卻發現根本於事無補。


    青年笑得溫和:“這是今晨我出去喝早茶時順手買的,最近城裏人多,你要是跟人走散了就吹吹哨子,總會找到你的。”


    鍾意晚胡亂點頭應下,觀自在朝著兩人招了招手後又迴去招待客人了。


    沈倦從他手上接過哨子,上麵並沒有異常,隻是個給小孩兒玩的普通玩具。


    把哨子還迴去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鍾意晚哭了。


    他不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隻是安靜地流著淚。


    沈倦表情一僵,從懷裏取出手帕給人擦眼淚:“師尊這是怎麽了?”


    鍾意晚含糊不清道:“想說話的時候咬到舌頭了。”


    沈倦:“……”


    他這個師尊還真是每次都能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


    鍾意晚不好意思地撓了下臉,將哨子收在了口袋裏裝著,隨後看向沈倦:“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呢?”


    “先帶師尊去戲館聽曲。”沈倦低聲道。


    鍾意晚心下疑惑,也沒問什麽。


    男主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自己跟著就行。


    城西的陶正樓是整個章化城中最大的戲館。


    戲子休息的功夫裏會有說書先生負責調動觀眾氣氛。


    將等會兒要唱的戲文以說書的形式講出來。


    直說的唾沫橫飛,不過每次都會在關鍵時刻戛然而止,就等著稍後戲子登台演出。


    一番操作下來可謂是吊足了觀眾胃口。


    今日表演的戲目是尾生抱柱。


    沈倦提前訂好了二樓的雅座,兩人進來以後就有戲樓的侍者領著他們往樓上走去。


    把侍候在旁的小廝奴婢全都打發走後,沈倦將竹簾半放下來。


    鍾意晚癱在羅漢床上,無聊地打開放在紅木雕花小桌上的盒子。


    從裏邊掉出來一些青瓷小瓶,甚至還有一個鐵做的鏤空柱狀物質。


    沈倦正往樓下看去,注意到目標出現,並且跟事先調查好的那般上了二樓。


    一切都跟計劃中的一樣。


    隻不過身邊是不是太安靜了些?


    沈倦心中一咯噔。


    鍾意晚一旦安靜下來,不是要搞事,就是正在搞事了。


    他忙迴頭看去,這才看到鍾意晚正好奇地拿著“小玩具”,甚至還準備往臉上懟。


    沈倦兩眼一抹黑,一口氣差點就沒上來。


    “師尊,把那些東西丟掉!”他壓低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


    鍾意晚還算聽話,動作利索地把東西放迴盒子裏,眨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沈倦深吸口氣後坐到他身邊,取出皂角,施了個淨水咒就開始給人洗手。


    洗了一遍還不夠,反反複複洗了三四遍。


    直到第五遍的時候鍾意晚才猶豫著開口:“倦兒,我的手快要被你洗掉一層皮了。”


    沈倦這才停下動作,隻是臉色依舊難看:“師尊以後不要隨便碰奇形怪狀的物體。”


    鍾意晚不解:“是我拿的那個鐵柱有問題嗎?”


    聽他這麽問,沈倦一時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才好。


    他眼神複雜道:“有,它不幹淨。”


    得到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鍾意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行吧,他是男主,他說了算。


    係統在這時插嘴道:【瓶裏的分別是潤滑膏、迷情散、合歡丹,鐵質柱狀物體……你看那形狀像是用來幹什麽的?總之宿主別隨便亂碰。】


    鍾意晚一噎,原本疑惑的表情一掃而空,轉瞬之間變得滿麵嚴肅。


    他把兩隻手都遞給沈倦:“徒弟,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所以再洗他個二十五次吧!”


    嗚……


    救命啊!


    他不想要這隻手了!


    鍾意晚心中暴風哭泣。


    沈倦眉心一跳,也不迴答,隻是為他細細擦拭著手上的水珠。


    鍾意晚還想說什麽,就見沈倦豎起一根食指置於唇邊示意他噤聲,同時朝著旁邊的那間雅座抬了抬下巴。


    鍾意晚瞬間領悟,老實地閉嘴,仔細聽著隔壁傳來的動靜。


    越聽越覺得這聲音耳熟。


    他仔細在腦海裏過濾最近見過的人。


    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


    這不就是趙元安的聲音嘛!


    趙元安不知道正跟什麽人一起談著生意,一切都很正常。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戲台上的說書先生退下了,一場好戲即將開演。


    沈倦在兩人身邊布下單向隔音陣法,給鍾意晚又講了一遍真實的尾生和姒姬的故事。


    說完後又將前一天晚上他們三人的所見所聞還有一些猜測全都講了出去。


    鍾意晚聽到最後都震驚了。


    男主未免太過逆天了吧?


    一行人這才來了一天。


    幕後真兇都快被他猜出來了。


    隔壁的人也在討論尾生和姒姬的故事。


    趙元安這些人都是土生土長的章化城人,從小到大聽的都是這個故事,早就聽膩了。


    就在他們以為故事的發展會跟他們所熟悉的那般進行的時候,卻不曾想戲詞突然變了。


    姒姬的父母假借女兒之名給尾生寫了封信,接下來的一切跟沈倦講述的內容一樣。


    尾生被姒姬父母雇來的打手綁在樹上,絕望地被洪水淹死。


    姒姬嫁錯了人,最終投河自盡。


    二人以槐樹為媒介重返陽世,一個化為厲鬼,一個成為槐靈鎮守姒水河千餘年。


    不止是趙元安聽愣、看傻了。


    台下的看客無一不是唏噓感歎。


    趙元安皺緊眉頭,偏頭詢問一旁的同伴:“子隱,你家戲院今日怎麽演了這出戲?”


    陶子隱收折扇於手,得意地揚眉:“這可是我家寫戲文的應先生出去采風之後進行的改編。”


    其他同伴驚訝地睜大雙眼:“那位應先生可真是大膽,竟然敢在這種家喻戶曉的神話傳說上進行改編。”


    陶子隱咬了一口優伶遞過來的葡萄,順手在人的細腰上掐了一把,他懷裏摟著含羞帶怯的美人,半眯著眼慵懶道:“先生藝高人膽大,我跟我爹又管不了。”


    不知為何,趙元安顯得有些神思不屬,過了會兒後他才問道:“不知那位應先生現在何處?”


    聞言陶子隱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懶洋洋道:“先生還在外邊采風,並未迴來。戲文手稿什麽的都是他托人寄迴來的。”


    人都這麽說了,趙元安不好再多問。


    接著幾人又聊了些關於經營店鋪的話題,說累了後便約著往對街的青樓去消遣取樂。


    鍾意晚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陶正樓不止可以聽曲。


    甚至還可以讓達官貴人選一些自己喜歡的伶人,演出結束後戲樓會把那些人送過來淫玩。


    隔壁的人就是玩膩了戲子伶人,因此才想著去青樓消遣。


    鍾意晚撇嘴。


    難怪桌子上會擺那些奇怪物件!


    聽到目標要進行轉移,沈倦趕忙在自己臉上進行了簡單的易容。


    隨後拉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鍾意晚,往人臉上戴了張胖娃娃麵具。


    他瞥了眼傻裏傻氣的鍾意晚,眸底不自覺染上笑意。


    本來就是個呆的,現在好像更蠢了。


    鍾意晚不知道沈倦心中所想。


    現在他正在興頭上。


    第一次跟蹤別人,還挺好玩的嘞。


    等趙元安從陶正樓裏出去以後,沈倦拉著人緊隨其後而去。


    近些時候城裏來的人多,因此很多青樓都開啟了全天性營業。


    與陶正樓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名為天香客的青樓。


    老鴇剛把趙元安一行人招待好,轉頭就看到樓裏又來了兩位客人,登時堆著笑迎上去。


    “兩位爺要點哪幾位姑娘呢?我們這兒的姑娘啊都是個頂個的好看,性格也各有各的不同。脾氣火辣的,溫婉可人的,清冷出塵的……”


    說著,老鴇神秘兮兮地湊近二人:“還有床上功夫好的,包君滿意!”


    沈倦看了眼傳訊符上的內容,上前一步擋在渾身不自在的鍾意晚身前:“春雨姑娘就行。”


    老鴇搖了搖羽扇,還想說什麽。


    沈倦直接遞給她四個金錠。


    老鴇眼睛一亮,將金錠收入袖子後識趣地閉口不再多言,做了個“請”的動作,將人送進樓內。


    進了樓後,沈倦護著鍾意晚躲過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姑娘。


    聽著樓裏四處響起的不堪入耳的聲音,鍾意晚早就麵紅耳赤,沈倦卻還是那個一本正經的樣子,絲毫不為所動。


    兩人很快就到了春雨那間房,敲開門以後,他十分有禮貌地將媚眼如絲的嬌俏姑娘請了出去。


    姑娘瞪圓了一對兒杏眼,眼睜睜看著俊俏的小郎君拉著一個男人進了房間,並且關上了門。


    春雨咬著帕子,氣憤地跺了下腳。


    狗男男!


    不會去客棧嗎?


    非要在本姑娘這裏礙眼!


    氣死啦氣死啦!


    春雨委屈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轉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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