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晚拉著沈倦一口氣跑出文舒堂。


    直到覺得黏在他身上的那股視線徹底消失方才停下腳步。


    鬆開沈倦的手後,鍾意晚靠在牆上略感煩躁地小口喘息著。


    沈倦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止住了。


    長袖之下的傳訊符微閃。


    是宗主師伯燕逐塵讓他快些帶著鍾意晚過去。


    估計是薑南跟他們說了什麽,否則燕逐塵不會這麽著急。


    僅僅憑借一顆小痣能看出什麽?


    女孩子喜歡畫眉點唇,那鍾意晚就不能閑的沒事給自己點兩顆痣嗎?


    反正在沈倦看來,能夠扯謊的理由一抓一大把。


    不過……


    就算沒有薑南那一通攪和,沈倦也覺得某些地方很古怪。


    新來的這個傻麅子跟原本那個鍾意晚的長相不能說是一模一樣。


    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原本沈倦還覺得他是奪舍的,但跟這人有過幾次身體接觸以後,沈倦完全打消了這個猜測。


    鍾意晚的指腹並沒有繭子。


    習武練劍之人,需要經年累月的練習,而這個鍾意晚就跟被養在深閨裏的大小姐一樣,入手的觸感溫軟細膩,簡直比女兒家還要嬌氣。


    從行為來看,傻麅子並非此世之人。


    他應當來自於一個跟修真界完全不同的異世。


    沈倦看向一旁撐著額頭眼神放空的人。


    接觸到他的視線,鍾意晚猛的迴神,瞳孔微縮,後知後覺地渾身發寒。


    對了。


    男主其實也應該在他的防備對象之列。


    但鍾意晚穿越過來以後仍然帶有原著讀者對於男主的高級濾鏡,導致他完全忽略了這個事實。


    係統冷哼一聲:【宿主現在反應過來還不算晚,這可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並不是場可以讀檔重來的遊戲。還請宿主端正態度,在前期努力保住狗命,適當作死。】


    是了,修真界弱肉強食,根本不是他原本生活的那個被法律和公共道德約束的社會。


    在這裏修為大於天,殺人越貨、油燜炸煮下油鍋都是有可能的。


    而他不過是一個身穿過來的普通人,壽數有限就不說了,關鍵是沒有任何修為!


    真是糟糕的開局……


    別人穿書滿是爽點,到了自己這裏全是雷點。


    感知到鍾意晚越來越蔫的心情,係統一頓,到嘴的話轉了個彎:【當、當然,要是宿主作死太狠,係統也會撈你的,關鍵時刻絕對會保住你的小命。】


    係統難得放軟了語氣跟他說話,鍾意晚心裏苦笑,勉強應下了。


    唿吸平穩下來以後,他側了側頭,看向沈倦:“迴峰?還是去別的地方?”


    沈倦並沒有直接給出答複,而是問道:“師尊如今沒了記憶,想必也忘了宗門各處,弟子想著不如帶你四處轉轉,熟悉一下宗門?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師尊還能想起些什麽。”


    其實原身的記憶裏有很多關於太一宗七峰的片段。


    毫不誇張的說,像宗門禁地還有宗主大殿這些地方,鍾意晚閉著眼都能摸到。


    不過奇怪的是,原身並沒有拜入太一宗之前的那部分記憶。


    鍾意晚胡亂揉了下酸脹的雙眼,壓下心中的各種想法,再抬頭時又變成了那種傻裏傻氣的憨樣:“好啊,先去哪裏?”


    沈倦觀他似乎已經調整好了心態,略作思索後答道:“先去第六峰開陽,然後是第五峰玉衡,最後再去主峰天樞。”


    聽到這個順序,鍾意晚意識到了什麽,他裝作不經意般詢問沈倦:“需要順便拜訪各位峰主嗎?”


    該來的總會來,薑南絕對會跟宗主師兄燕逐塵說自己身份存疑的問題。


    恐怕沈倦領自己熟悉宗門是假,留出時間幫人試探他才是真。


    “不需要。”沈倦注意到了便宜師尊的不自在,猶豫過後還是出口打破了鍾意晚的最後一絲希望:“但是需要去趟掌門那裏。”


    果然。


    鍾意晚心底發寒,卻沒在麵上表現出什麽異樣,說了好後便跟著沈倦向文舒堂下的傳送陣走去。


    山路上零零散散走著些要迴峰的弟子。


    鍾意晚心情不好,正在腦海裏跟係統商量對策,麵對弟子們的問好,隻是冷著臉漠然應下,此時倒是跟原身有了幾分相似之處。


    沈倦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這一點,眸中快速閃過些什麽。


    鍾意晚還在戳係統的對話框:“你真的就什麽忙也不幫?”


    係統答得很快:【除非是到了性命危急的時刻,否則係統不會出手。】


    “得,那要是我沒扯好謊,被燕逐塵他們幾個渡劫期的大佬聯合弄死怎麽辦?判定任務失敗把我送迴去?”鍾意晚咬牙譴責狗係統。


    【係統會優先保證宿主存活。而且任務失敗是指男主最後仍舊選擇走上黑化滅世的道路,掉馬並不算在任務失敗之列。】


    翻來覆去就隻有這幾句話,鍾意晚算是認栽了。


    還真是開局中雙毒,一切全靠演。


    心裏正鬱悶著,鍾意晚的腰身被人輕輕摟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過後眼前的場景已經截然不同。


    “這裏是主管門派後勤的開陽峰。”沈倦注意到鍾意晚的眼神有些微微的失焦,便歇了繼續解釋的心思,扶著人走出傳送陣。


    等那股令人惡心的眩暈感緩過去了,鍾意晚才有功夫抬頭看向浮在空中的幾座山峰,心中除卻震撼再無其他。


    這些山峰,不,準確來說是浮空島。


    在鍾意晚19年的人生經曆中,這些看似遙不可及的東西曾經隻存在於文字和3d遊戲的建模中。


    但現在眼前這一切都是他未來要麵對的“真實”。


    浮空島之下是茫茫雲海,此時已是紅霞漫天,落日即將沒入地平線。


    兩人所處的位置正是一處懸崖邊緣,鍾意晚有些癡癡地看著腳下翻湧的雲霧,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視線。


    沈倦心裏覺得可惜,如果這人是原本的那個惡毒師尊,他絕對不帶任何猶豫地就把人推下去。


    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會的憨包。


    他走近了些,因為怕嚇到人,所以隻敢把鍾意晚虛虛環住,連著語氣都變得平緩:“開陽峰最出名的便是雲海和落日,跟搖光峰的滿山紅楓不同,這裏一年四季都是青山對峙、飛瀑如練的樣子。”


    “宗門中隻有開陽峰允許禦劍飛行,不過師尊也看到了,每個浮空島之間都有鵲橋連接。弟子們若是不想禦劍,直接走過去也是可以的。”


    鍾意晚淪陷於眼前的盛景,方才的煩惱被暫時擱置一旁,聽著沈倦的解釋,他有些雀躍地轉頭:“可以在這裏多待一會嗎?”


    沈倦不期然撞進那雙清澈透亮的眼底,一時有些怔愣,長袖下的傳訊符微微發熱,喚迴了他的思緒,他聽到自己說了聲“好”。


    鍾意晚眼睛一亮。


    原身的記憶裏,對於開陽峰的印象很多。


    因為這裏風景最好,所以是弟子們公認的定情之地。


    原身有副好樣貌,自然沒少被人約來開陽峰表白。


    不過鍾意晚的心思不在那些情愛旖旎之上,他隻感歎這裏的風光無限好。


    要是自己也能修煉多好!


    搞不懂那些修為高深的大佬為什麽非要為情所困。


    有美景,有賞心樂事,哪個不比談戀愛香?


    若是他能修煉,定要踏破山河三萬裏,逆天扶搖奪長生!


    沈倦何其敏銳,感知到身邊人幾乎要溢出的蓬勃鬥誌,心中情緒莫名:“師尊要跟著弟子禦劍去對麵那座瀑布看看嗎?還是走鵲橋?”


    鵲橋是用喜鵲紋樣的浮空石搭建的,每塊石頭之間有一定距離。


    鍾意晚目測腳下高度足以讓踩空的他摔成肉餅,於是果斷選擇了信任男主的禦劍水平:“不走鵲橋,禦劍。”


    沈倦點頭,召出卻邪劍,護著鍾意晚站到劍上以後抬手捏了個劍訣。


    下一刻卻邪劍載著二人向前飛去,鍾意晚抱緊沈倦,隱隱能夠透過腳下的雲層看到宗門各處的景色。


    這片浮空島之下,那片被水環繞的層層青山就是玉衡峰,景色同樣很美。


    可惜那裏有個捏人手腕很疼,還總是盯著他不說話的紀雲京。


    不想去。


    他這樣想著,幹脆直接說出了口。


    沈倦耳尖一動,頭也不迴道:“是不想去玉衡峰嗎?”


    鍾意晚悶悶地“嗯”了聲。


    紀雲京跟原主關係親密,越是跟這樣的人接觸,身份暴露的風險就越大。


    沈倦默了下,帶人禦劍飛到瀑布下的巨潭旁邊站好,緩緩開口:“幾位師伯都對師尊格外包容,據說很早之前,師尊的性格並沒有變得那麽……”


    沈倦欲言又止地瞥了眼等著他下文的鍾意晚,有些抱歉地垂下眼簾:“師尊,我無意冒犯,隻不過……”


    “我聽資曆深厚的弟子說,師尊從前還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而是突然改變的,也許師尊曾經遇到過什麽變故。”


    上輩子沈倦反殺鍾意晚後,他就沒再關注過跟那個惡心人的玩意兒有關的事情。


    隻是在他成為修真界獨一無二的尊者之後,曾於山間閑遊時碰到過抱著盞斂魂燈四處搜尋鍾意晚殘魂的紀雲京。


    兩個人因為鍾意晚的事情鬥了幾十年,紀雲京鬥累了,看到沈倦也沒有從前那般要死要活的,整個人跟失了生氣的提線木偶一樣。


    目光空洞地跟渾不在意的沈倦說了很多關於鍾意晚的事情。


    聽過紀雲京的話後,沈倦並沒有什麽感覺。


    鍾意晚確實可憐,那他沈倦呢?


    就合該承受鍾意晚帶給他的苦痛嗎?


    現在給傻麅子說這些不過是為了提醒。


    沈倦無意深究這個異世之人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想管這隻小蝴蝶扇一扇翅膀會給太一宗甚至整個修真界帶來什麽變故。


    隻要這人不作死作到沈倦自己身上。


    鍾意晚順著沈倦說的話,想要在記憶裏找到原身性格轉變的原因,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原主那跟被狗啃了似的記憶裏,破碎地記著很少的信息。


    並沒有具體的畫麵,有的隻是困獸般的絕望和壓抑。


    沈倦發現傻麅子心情又變得糟糕,遲疑道:“師尊可是想起了什麽?”


    這人不應該毫無記憶嗎?


    他並不是奪舍,也不是原本那個鍾意晚。


    按理來說不應該有……


    “算是吧,想起了些不好的東西。”鍾意晚側身避開沈倦的視線。


    他總覺得男主看他的目光很奇怪。


    可原著的這個時間線裏,男主還沒跟師尊鬧掰,現在應該是小白花才對。


    難道他也對自己身份生疑了?


    趕在沈倦開口前,鍾意晚率先道:“天權峰是負責教授弟子修習術法的地方,我們就是從那裏的文舒堂過來的。天璣峰……林頌知師兄是峰主,多藥修。天璿峰上有靈獸園,主峰天樞決斷門派大小事務。”


    “這些宗主師兄給我介紹過,記憶裏也有些模糊的印象,比如天璣峰滿山遍野都是靈草奇藥,天璿峰之下封印著一隻大妖,還有天樞峰峰頂的八卦台。”


    最後一抹落日餘暉在鍾意晚眼底落下層陰翳。


    沈倦狀似驚訝道:“難得師尊能夠記得這些,想必師伯他們會很開心。”


    鍾意晚看著雲舒雲卷,飛瀑孤鶩,長舒口氣後小聲道:“直接去掌門師兄那裏吧,他應該讓你帶我過去了。”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沈倦掩在長袖下的傳訊符。


    況且男主本來就沒刻意避著他。


    能在這個時候那麽急著找沈倦的人,除了燕逐塵以外,應該沒有別的人了。


    沈倦眉眼一彎:“不急的,師尊不去靈獸園裏看看小動物?”


    鍾意晚搖頭:“不去了,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何況現在著實太晚,你累了一天,需要休息。等我們去完師兄那裏就直接迴搖光峰。麻煩你帶我了。”


    “不麻煩,師尊失了記憶,又沒了修為,理應被好好照料著。”沈倦乖順答道,全然一副好徒弟模樣,看不出任何異樣,領著他向瀑布旁的傳送陣走去。


    站在傳送陣上以後,鍾意晚主動貼近沈倦。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男主身上有股好聞的橙花香味。


    係統給他的任務是阻止男主滅世。


    就算吃了靈丹妙藥,凡人的壽命頂多不過百餘年。


    而且他已經問過係統,並沒有加壽命的卡牌。


    鍾意晚的壽命是有限的。


    但像沈倦這樣的修道之人卻能活幾千乃至上萬年,甚至超脫六道輪迴,羽化飛升而去,與天地同壽。


    他真的能夠完成任務嗎?


    係統帶他到這裏究竟是為了……


    白色的靈光乍現,鍾意晚知道這是傳送陣被啟動了。


    他蹙眉壓下那股令人不適的暈眩感。


    再睜眼時已經到了原主記憶中的天樞峰山腳下。


    沈倦見他身形晃了晃,忙扶好他:“師尊還好些嗎?”


    “無事,走吧。”鍾意晚拍了拍發沉的腦袋,率先抬步向前走去。


    天樞峰峰頂沒有傳送陣,隻能一步一台階地走上去。


    據說是為了磨礪弟子心性才做如此設計。


    但落在肉體凡胎的鍾意晚眼裏,這就是個坑爹安排。


    第一顆晚星閃耀天際的時候,鍾意晚倚在沈倦身上,半死不活地看向等在石階盡頭的燕逐塵,聲音顫抖:“師……師兄,你能把天樞峰削掉一半嗎?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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